“你居然沒有隨艦？就這麽放心？”

躺在營養槽裏，已經清醒過來的伊爾澤，正有些訝然的望著透明玻璃外面。

“還有什麽能不放心的？以我那兄長的艦隊指揮能力，如果是連他都沒有辦法取得勝利的戰鬥，那我跟去又有什麽用處？”

回想起幾日之前，在赤巖星太空港外發生的那場小型艦隊戰，沈煜不由得搖頭失笑。他至今仍記得那時候的震撼，而想必此後會為他兄長的才華而震驚之人，絕不會止是他一個。

“倒是伊爾澤先生你，先前看你被光束槍擊中，我到現在都在後怕。這次是我害了你——”

“我這點傷勢，其實算不得什麽。別看那一槍很兇險，我又傷的很嚴重的樣子。其實我事前都是計算好的，殺傷力剛好能穿透裝甲板，灼穿我右胸肌肉三十厘米，傷及肺部。以前在軍隊裏，這是家常便飯。”

伊爾澤不在乎的笑了笑，然後神情一肅：“對了！你之前所說的那件事，到底成功了沒有？”

“伯特蘭幹得還不錯，無論是氣氛制造，還是戰術意圖的傳達，都很到位。最後的備用手段，是用不上了”

沈煜微微一笑。“不過說實話，我也是很意外。帕吉特家那位叫克萊米的指揮官，竟然真的比你所說的還要狠辣。整整千餘名軍官，竟然是說殺就殺掉。”

“克萊米，我以前和他曾在同一個艦隊服役。”

嘆息了一聲，伊爾澤目光直視著鋼化玻璃外，清秀少年的眼睛。“小煜，這次是我們是躲過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下次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時，我們又該怎麽辦？總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麽好運的。”

“下一次的事情就到下一次再說，目前就先這樣吧。我看看能不能在這段時間裏，改變一下我兄長的性格。當然，如果實在沒辦到，那也只好這樣了。”

推了推眼鏡，沈煜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其實我兄長的個性，根本就不適合當一個權勢人物。他的觀念受我們母親的影響，也實在太深了。如果一直碌碌無名的話還好，可現在，沒有人會容許他的才華，就這樣埋沒。總之，以後即使再遇到這種事情，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這麽做。他不願手染骯臟，那就由我來替代。就是惹他厭惡，那也沒關系——”

“這種事情，為什麽不交給我？”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二人訝然望去時，卻見方樂正站在門口處，那墨鏡下的唇角，正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反正從很早以前起，天哥他就已經認為我無可救藥。再心狠手辣一點，想必他也不會更討厭我一些。”

……

七秒鐘過後，星圖成像儀上，第四混編中隊的三角翼陣型正以毫厘之差，規避著來自對面這支巡邏艦隊的炮擊。當最後一道粒子光束，從下方處劃過時。可以明顯的聽到，整個艦橋內響起一聲‘呼’的出氣聲。幾乎所有的乘員，在這一刻都是輕松了口氣。

至少到目前為止，整只艦隊還是零傷亡。而從那大熒幕上，可以看到帕吉特家族的艦隊，正在釋放著機甲！

“命令，推進器壓制取消，航向左偏百分之六，全艦隊最大航速突擊！”

失去人為壓制的推進器，因為暫儲裝置內能量的驟然釋放，一瞬間超負荷至百分之一百二的功率。整支艦隊，在瞬息之間，就已經提速至最高。

故意壓底主推進器的動能釋放度，讓對方的艦隊指揮官，錯估己方戰艦的加速度和時速，以引誘對方的炮擊嗎？

看著屏幕上，那驟然慌亂，努力向旁規避著的帕吉特家戰艦。克利福德閉上了眼睛，發出了一聲嘆為觀止的吐息聲。

“我們的優勢，就在於提前於他們的主力艦隊出港，如果能利用得好，甚至可以將對方迫降！”

用教鞭在星圖上一指，楚天眼神冰冷地望著前方：“而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就要爭取在敵主力艦隊出港之前，先解決掉我們面前的這支分艦隊！通知所有單位，就是現在，各炮位自由尋找目標，最大火力漫射！”

標準的三角翼陣型，狠狠的撞入到了已經混亂不堪的帕吉特家艦隊內。上千門光束炮和電漿炮在極近距離同時射擊，將這整整二十艘尚在充能，而無法還擊的戰艦撕成了碎片。

而當第四混編中隊在炮擊之後，緊接著劃出了一個美妙的弧形，向基地所在的方向回轉時。在那滿是戰艦空域中，僅僅只有三艘較為靈活的驅逐艦，還算是完好。

“給我聯系他們，十秒鐘內停止動力爐運轉！否則將視為敵意舉動，立刻擊沈！”

命令下達的時候，楚天已經調出了基地結構圖，仔細的看著。至於那幾艘驅逐艦，到底會不會投降，就不是他所需關註的事情了。

“準將閣下，那麽接下來，是要封鎖他們主力艦隊現在停泊的民用港吧？”

克利福德一臉輕松的笑容，他現在是真的放下了所有擔憂。事實上，從剛才那已被擊沈的艦隊，被楚天引誘提前進行炮擊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這一戰，基本上已經勝局已定，只要把帕吉特家的主力艦隊，壓制在民用港內。以基地內己方占優勢的陸戰部隊，殲滅掉或者占領著些戰艦，是遲早的事情。

——雖然在基地之內，這些戰艦的戰鬥力同樣強大，甚至能輕易的在幾次齊射後，將整個基地分解毀滅。但是那狹窄的空間，也註定了他們的防空火炮，無法形成有效成規模的火力網。機甲突擊和登陸戰，在裏面可以變得異常的簡單。

“沒有那麽簡單，以對方那位指揮官的手段來看，他一定會想辦法打破目前的死局。我想應該是這裏了——”

再次在結構圖上一點，楚天臉上冷漠的神情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一絲哂笑：“命令，所有機甲掛載定風翼，以及背掛推進器後進行彈射，到基地C203區外壁候命。另外，全艦隊所有炮位充能，瞄準C202區方向！如果以為這樣就能出其不意，扭轉戰局，那我就要告訴你錯了。”

瞳孔一縮，克利福德看向了剛才影像中，被楚天所放大的地方。從基地的結構圖來看，那是外壁最薄弱。也是距離民用港最近的位置，而所謂的定風翼，一般是用於大氣層內的機甲空戰，在暴風天氣時使用，有能夠幫助穩定機身的效果。而背掛推進器，同樣也是風暴情況下的常用裝備之一。

而就在大約四個聯隊的機甲部隊，到達指定位置時。旁邊的C202區的外壁，也剛好向外炸開。在第四混編中隊早已經準備好的一次齊射過後，數百臺機甲冒著從基地內部，向外狂瀉的氣流，沖入到了基地外壁的缺口處，那已經顯出一部分身影的帕吉特家的主力艦隊陣型內。

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克利福德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心中即是慶幸，也有憐憫。慶幸的當然是自己有幸和這少年一起作戰，而不用為敵。

而他憐憫的，則是帕吉特家的艦隊指揮官。那位克萊米·甘布爾的聲名，他也是聽說過的。今日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遇到楚天這等完全可稱得上是名將一流的人作為自己的對手，對他而言，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每一步，都被對方算計。精心所設計的戰術，卻是讓自己指揮的艦隊，踏入到對方的陷阱內。那種感覺，換作任何人，想必是不會太好受。

總之日後如果不是有絕對的把握，他是真的不想在戰場上，和這少年站在敵對的立場。

……

“居然加載背掛推進器和定風翼，這是算準了我會從這裏突破嗎？”

藍色塗裝的戰列艦艦橋內，被克利福德所同情著的對象克萊米上校，正神色淡然的望著眼前大熒幕上的這一幕。哪怕是心中已經絕望，他的姿態，他的眼神，都還是從容鎮靜，沒有哪怕絲毫屬於戰敗者的頹廢。

“切萊爾，這一戰我們已經沒希望了。幫我聯系對方的旗艦，詢問一下對方，是否允許接受我軍的投降。”

“可是上校，我們還有希望！”

微微猶豫，切萊爾搖了搖頭：“我們現在至少還有六十艘以上完好的戰艦。就這樣投降的話，恐怕會讓您失去總裁的信任。”

“希望？”

克萊米一聲嗤笑，他看不出所謂的希望在哪裏。他所轄的艦隊，現在是不得不困在基地這個狹窄的空間內。無論是左右，還是上下，都無法進行規避。

而之前的冒險，也把他們自己逼到了絕境。在基地內的空氣，瘋狂向外湧動著的環境下，想要靠輔助推進器後退，也不可得。

更糟糕的是，此時卻又被大量的機甲，沖入到無法形成立體火力網的艦隊內。他能推演出，如果繼續抵抗的話，會有什麽結果。事實上，若非是一貫的謹慎，他的旗艦早已和之前那八艘戰艦一樣，毀在對面那支艦隊的第一次的齊射下。

“傳達我的命令吧，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垂死掙紮，而是為帕吉特家保存這些經過常年訓練的寶貴艦員。如果坎戴西先生他真的信任我，那麽就絕對不會因為此事而怪罪——”

嘴裏這麽說著，克萊米的眸子裏，卻透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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