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年紀雖小，可還是懂得好歹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盡數都算不得上心。盡管，那些人都是娘親親自挑選了，放在她身邊的。

平日裏她每每有身子不適，身邊的人也從來都不夠細心。漸漸的，二姑娘不明說，卻是盡數都放在了心底。

故而此刻聽周玥清說要換掉她身邊的丫頭婆子，二姑娘忽然就覺得，不失為一件好事。

至於換了周玥清指派給她的下人之後，她即將遭受怎樣的境遇，二姑娘不想想，也不敢想。

反正，連她的娘親都放棄她了，她又能依靠誰？不過是聽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總歸，不會真要了她的命，不是嗎？

二姑娘的反應，周玥清並沒有太過留意。她一直都算不上特別細心的人，對於旁人的情緒也向來懵懂。哪怕此刻有心對二姑娘好，也不過是個生手。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顯得尤為生硬。

不過，以真心和誠心對待二姑娘這一點，周玥清還是做得到的。

是以在點心送過來之後，周玥清直接就親手端給了二姑娘，沒有片刻的猶豫和刁難。

二姑娘並不是很明白周玥清的真實用意。想著王妃或許只是見不得她娘親好，這才故意將她從娘親那裏搶過來？

如果王妃打的是這樣的算盤，二姑娘只能說，王妃註定要失望了。她在娘親心裏，遠遠沒有王妃想的那般重要。

不過，以王妃和娘親爭鋒相對的立場，二姑娘是不會特意將這個真相揭露給王妃知曉的。

也或許等到日後哪一天，王妃自己就會突然發現不對勁，意識到眼下的這些舉動都是無用功，根本傷不到娘親分毫。屆時，王妃會恨她的吧？更甚至會變本加厲的對待她？

只是想想，二姑娘就能預期那時那刻即將面臨的危險境地。

但是對二姑娘而言，她毫無選擇的餘地，也實在無力跟周玥清這個王府正妃抗爭。

連她的親娘都不會在意她的死活，她又哪裏敢奢望更多？

最終，二姑娘還是深吸一口氣，慢慢伸出手，拿起一塊周玥清端過來的點心，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

哪怕是死，她也要做個飽死鬼。更何況，她的猜想只是日後的事情，並非當下。最起碼此時這一刻，她還可以活的好好的。

周玥清發現，她似乎很不懂得跟小孩子相處。好吧，不是不懂得，她是根本就不會。

而今跟二姑娘面對面坐著，周玥清除了盯著二姑娘，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緩和彼此之間的關系。

雖說她也不是非要刻意去跟二姑娘一夕之間化敵為友，但是最起碼表面上的和平相處得維持住吧？還有二姑娘已經被灌輸了好幾年的那些錯誤理念，她也得盡快糾正過來，萬萬不能讓二姑娘形成執念……

周玥清越想越覺得，自己任務重大，而且還挺棘手。

“王妃，小世子醒了，吵著要見母妃。”就在這個時候，照顧齊王府小世子的奶娘抱著睡眼朦朧的小世子走了進來。

不夾雜任何私念的公平來說，小世子齊澤長得還是很不錯的。不過一想到這是一頭註定了養不熟的白眼狼，周玥清實在生不出什麽好感來。

周玥清自認，她不若原主的良善。以原主掏心掏肺對齊澤的好，最終卻還是換來被逼瘋的下場。那麽換成她這個假母妃，齊澤日後長大還不直接滅了她？

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周玥清忽然就吩咐道：“將小世子抱去給蓮側妃照看幾日。”

“什……什麽？”奶娘登時就僵住了，只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驚世駭聞，不敢置信的看著周玥清。

就……就算蓮側妃平日裏對小世子也極為稀罕，可王妃才是小世子的親娘不是嗎？王妃怎麽突然就要將小世子送去給蓮側妃了？

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沒有隨意將親子送給妾侍照看的啊……

比起奶娘的震撼和吃驚，小世子反而拍拍手，樂了：“去找蓮母妃玩。”

奶娘猛地一驚，下意識就伸手捂住了小世子的嘴。什麽蓮母妃？這般稱呼是要惹怒王妃的！

也怪她平日裏得了蓮側妃太多好處，總是悄悄背著王妃任由蓮側妃單獨接近小世子。乃至小世子一不小心，就把私下裏的稱呼給帶了出來。

若是眼下在小世子的屋裏，只有她和幾個丫頭聽見，倒也不礙事。畢竟誰都知道，蓮側妃比正妃更受寵。有王爺在上面頂著，蓮側妃怎麽教小世子都成。

可是此刻當著王妃的面，奶娘渾身一顫，後背剎那間就變得濕淋淋了。

聽聞可以去見蓮側妃，小世子本來是很高興的。誰料想會被奶娘捂住嘴巴，登時就不滿了。一巴掌拍在奶娘的臉上，怒氣沖沖的瞪了過來。

“小世子莫怒，是奶娘的不是。”驚覺大意之下弄疼了小世子，奶娘連忙松了力道。同時也不忘壓低了聲音湊在小世子身邊悄聲叮囑道，“小世子快快改了稱呼，切記不能在王妃面前這般稱呼蓮側妃的。”

奶娘的話，小世子聽到了。但是，他明顯是非常不情願改口的。

蓮母妃對他很好啊！平日裏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一定會送到他面前。而且，蓮母妃還會陪著他午睡！

小世子很喜歡被蓮側妃抱著哄睡覺的感覺，很溫暖，也很舒心。聽蓮母妃說，她就只抱過他一個人呢！就連蓮母妃親生的二姑娘，蓮母妃都不曾柔聲哄過。

知道了這份差別後，小世子對蓮側妃就更加親近了。只覺得蓮側妃對他甚是真心，連親生女兒都比不上。

相形之下，周玥清這個母妃不管對小世子再好，小世子也覺得是理所當然，不認為有什麽稀奇的了。

不得不說，身為齊王府小世子，沐浴在盛寵之下的齊澤並沒有二姑娘性子裏的那份容忍和退讓。當然，只要他還是王府世子的身份，也確實無需有所忌憚便是。

不過而今沒有了他是王府世子這個前提，周玥清可不打算繼續慣著齊澤的唯我獨尊。

既然不是“真”世子，就沒資格在鳩占鵲巢之後，還過的此般恣意。反正比起她，齊澤也更喜歡蓮側妃這個親娘，她當然要好心做好事，多為這對母子創造一些光明正大的親近機會不是？

“行了，奶娘就別鬧小世子了。蓮側妃那裏肯定也等的很久了，速速將小世子給蓮側妃送過去。”權當沒有聽見齊澤脫口而出的那聲“蓮側妃”，周玥清擺擺手，冷淡道。

奶娘滿心遲疑的看著周玥清許久，都沒等到周玥清的改口。好半天後，才終於緩緩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盡管王妃沒有明說，可奶娘就是感覺到了不對勁。難道王妃發現蓮側妃私下裏一直接近小世子的事了？

可即便是這樣，王妃也該更努力的看緊小世子，防著不準蓮側妃接近小世子才對啊！怎麽就大大方方的將小世子給蓮側妃送了過去？

而且，王妃居然沒有叮囑蓮側妃要好好照顧小世子？是王妃確實對蓮側妃很放心，還是……對小世子變得不那麽上心……

不，不會是後一種可能。小世子可是王妃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王府嫡子。有小世子在，王妃的位置才能更加安穩，在王府的地位也才能更加牢不可破。真要沒了小世子，以王爺對蓮側妃的寵愛，偌大的王府哪裏還有王妃的立足之地？

轉瞬間的功夫，奶娘腦子裏閃過種種思緒和念頭。有不解也有疑惑，更有對周玥清此舉的揣測和忐忑。

更甚至，奶娘開始極度懷疑，周玥清是不是想要借由小世子算計蓮側妃！

只不過，以周玥清素來在王府眾人心目中的慈善形象，奶娘只是稍微掠過這麽一個念頭，之後又徹底抹殺了去。

要說蓮側妃暗地裏使壞，耍心機陷害王妃，他們都信。可換了王妃要對付蓮側妃？這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王妃那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會對蓮側妃居心叵測，還是借著小世子的由頭？

不管相不相信，也不管內裏何其不對勁，奶娘總歸只是齊王府的下人，做不得主子的主。

是以在確定周玥清確實不準備改變決定之後，奶娘恭恭敬敬的退下，還是將小世子送去了蓮側妃的院子。

離開周玥清的眼前，小世子沒有半點的不舍。尤其是在被奶娘抱走之際，他還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臉上的笑容怎麽也蓋不住。跟之前被留下的二姑娘，還真是截然相反的天壤之別。

在見識過二姑娘對蓮側妃的眷念之後，再對比小世子此刻的沒心沒肺，周玥清眼中閃過譏諷。

蓮側妃對二姑娘從來都是不夠好的。當著她的面都掐了二姑娘好幾下，而且是一丁點的力道都沒有為自己省下。可即便這樣，二姑娘的心還是向著蓮側妃。只因在二姑娘心裏，蓮側妃便是她的親娘。親娘對二姑娘再不好，那也是最為親近的人。

反觀小世子，周玥清可是深知原主對小世子是何其重視和疼愛的。就如同眼下看著小世子被送走時的歡喜和雀躍，她的心裏不由就填滿了酸澀和不舍。

周玥清知道，這是原主殘留的情緒，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也正是因為知道，她才越發為原主不平。

何必呢？有些人，是註定了不值得付出那麽多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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