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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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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界,皆之天內,千裏孤墳,萬載淒涼。

拓拔槐也許不是七界之中前來此地的無數人中修為最高的那個,也不是待的最久的那個,但卻絕對是在這皆之天內過的最充實的一個。

拓拔槐在這皆之天內修繕墳墓已經三百年了,日覆一日,年覆一年,不眠不休的做著這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做著這一件也許只有他自己認為是正確且必須要做的事情,任世人譏諷挖苦,他卻怡然自得,甘之如飴。

最初的五十年,時常有修士來找他的麻煩,但當他連斬十八魔王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來找他的麻煩了,讓他清凈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可那樣的清凈,在百年前,發生了變化。

這變化來自於一個人,一個看起來有些落魄的男人,他自稱昭陽,年約三十,面白無須,長得還行,穿著倒是講究,衣衫花紋繁覆,雍容華貴,只是顯得有些破舊。

那天,他提著個青銅酒壺,施施然的找到了正在修墳的拓拔槐,安靜的看著拓拔槐將一副拼湊完整的白骨重新安葬,整個過程一語未發,就那麽安靜的看著。

可當拓拔槐將這座墳收拾妥當,準備前往下一個孤墳去的時候,卻突兀的攔住了他,硬是要拉著拓拔槐喝酒。

拓拔槐問他:“為什麽一定要找我喝酒呢?”

那個自稱昭陽的男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和你喝酒。”

拓拔槐笑了笑,席地而坐,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好吧,我便陪你喝一場,你坐吧。”

昭陽咧嘴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拓拔槐對面,隨手取出了兩個青銅酒樽,遞給了拓拔槐一個,然後用一直拿在手裏的青銅酒壺將兩個酒樽倒的滿滿當當,與拓拔槐輕碰一下,隨後一飲而盡。

拓拔槐笑得歡暢,也是一飲而盡,酒是好酒,清爽甘冽,回味悠長,且有一種夢幻似真的韻律縈繞心頭。

昭陽笑著問拓拔槐:“我這酒,如何?”

拓拔槐左手伸出了大拇指,右手卻將酒樽遞到了兆陽面前,這就是要酒喝了。

昭陽哈哈大笑,麻利的將兩人的酒樽倒滿,開始推杯換盞。

這酒過三巡,話匣子便打開了,拓拔槐只是聽著,都是昭陽在那裏喋喋不休,天南海北的說個不停。

聽著聽著,聽得拓拔槐有些犯迷糊了,只因為這家夥所說的內容實在是前言不搭後語,讓人摸不著頭腦。

比如說,剛還在談論他是一個富家翁,家財萬貫,片刻之後卻又說自己是個乞丐,艱難茍活。

在這昭陽的嘴裏,他一會是一個實力驚天動地的大修士,一會是一個飽受摧殘,卻一無所成的廢材,一會是一個豪情萬丈的大丈夫,一會是一個心胸狹隘的真小人,一會是一個老人,一會是一個孩子,一會是一個男人,一會竟又變成了一個女人。

拓拔槐疑惑,如果這昭陽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人活了千百世,且擁有者千百世所有的記憶。

這在拓拔槐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看這昭陽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謊。

拓拔槐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由得昭陽在那裏不停的說,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喝酒。

這一場酒整整喝了一個月,拓拔槐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也不清楚那青銅酒壺裏面到底還能倒出來多少杯,就像他不知道這昭陽到底還有多少的身世沒有說。

一個月後,拓拔槐站起了身,對昭陽說:“我要繼續幹活了。”

昭陽也站起身,對拓拔槐說:“你幹你的,我跟著你,陪你聊天,你累了的時候,我還能陪你喝酒。”

拓拔槐莞爾一笑,當然清楚這昭陽的本意不是陪他,而是要自己陪他,可對於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拓拔槐向來是寬容的,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從那以後,拓拔槐的世界裏再也沒有了清凈二字,這昭陽看起來沒什麽修為,可精力卻旺盛的很,從不知疲憊為何物。只是他的精力卻沒有放在幫助拓拔槐修繕孤墳上,而是放在了嘴巴上,百年來,拓拔槐感覺他就從來沒有過片刻的安寧,總是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百年後的這一天,拓拔槐又修繕完了一座孤墳,正要前往下一座時,卻猛然間發現,放眼望去,再無殘墳。

拓拔槐不確信的在這皆之天內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確定,經過三百年的不懈努力,他終於完成了這項浩大的工程,而且,因為每座墳墓都被拓拔槐用道法鞏固過,如無大力沖擊,可永遠保持著煥然一新,再也不渝有荒廢之危。

拓拔槐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在這皆之天已經三百年了,拓拔槐覺得自己應該離去了,至於那遍地的奇珍異草,早在兩百年前拓拔槐便發現,這些東西真的只是虛妄,只是在粉飾著這裏的淒涼。

於是,在這皆之天的最後一個月裏,拓拔槐沒有動這裏的一草一木,而是選擇了和昭陽喝酒,聽著昭陽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他的身世,細細的聆聽,仔細的思索。

酒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拓跋匹夫來了,是拓拔槐用玉佩幻化的分身請來的。

拓跋匹夫加入了酒局,昭陽又拿出了一個青銅酒樽,把酒倒滿,雙手奉上,拓跋匹夫一飲而盡,讚道:“好酒。”

昭陽哈哈一笑,與拓跋匹夫連幹三杯,好不盡興。

拓跋匹夫問昭陽:“知道自己是誰嗎?”

昭陽答:“我叫昭陽啊。”

拓跋匹夫:“你從哪裏來?”

昭陽:“這裏啊。”

拓跋匹夫:“你要到那裏去呢?”

昭陽:“這裏啊。”

拓跋匹夫:“想出去耍耍嗎?”

昭陽:“想啊,可是我出不去。”

拓跋匹夫:“我可以帶你出去,只是出去後你就回不來了。”

昭陽環眼四顧,發現自己實在是沒什麽留戀,過往的記憶早就被時光沖散,於是應道:“好啊。”

拓跋匹夫站起了身,雙臂拉伸,舒展了下筋骨,隨後,目光悠悠的看向了人界的方向,輕聲喚道:“刀來。”

………………

人界,函谷,青銅殿內。

鴻鈞,林嵐等人聚在一起商量著事情,忽的,俱都神色一變,不約而同的瞬間起身,沖出了殿外,來到了林嵐的小院中。

小院的一角有一塊大石頭,大石頭上斜插著一把刀,一把銹跡斑斑,普普通通的單手長刀。

此刻,那把刀上正在發光,正在發亮,正在劇烈的顫抖,那刀身上的銹跡正在快速的移動,在那移動中慢慢的隱去,亮出了鋒芒。

當鴻鈞等七人來到近前時,正是這把刀穿石而出,破空而去之時,那去勢,無視時間與空間,瞬間消失在七人的眼中。

林嵐頓了頓腳,急切的說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個死鬼怎麽又用刀了?現在的七界哪還有需要他動手的人?莫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這可怎麽辦?”

鴻鈞的臉色也是罕見的凝重,可見林嵐如此擔憂,只能強顏寬慰這林嵐:“弟妹先不要緊張,拓跋兄弟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的,放眼鴻蒙,能傷拓跋兄弟的寥寥無幾,不必太過擔憂。”

鴻鈞的話絲毫不能緩解林嵐的擔憂,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院子中來來回回的走,其他幾人也是面帶焦急的等待,卻無計可施,因為他們事先沒有得到任何的信息,就算是天機星盧昌的天算,都算不到拓跋匹夫的頭上。

所幸,七人並沒有等太久,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那把刀回來了,重新回到了遠處,變成了原來的樣子,不差分毫。

林嵐松了一口氣,接著就罵道:“那個殺千刀的混蛋,等見到了看老娘怎麽收拾他。”

說著話,獨自走出了小院,又恢覆了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對拓跋匹夫一點也不擔心。

鴻鈞等幾人對視一眼,也不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把刀的出現,不僅牽動了林嵐等七人的心,而是驚動了七界之中所有頂尖的存在。在那一刻,沒有人能夠平靜的對待,只因為,那把刀實在是太過可怕,沒人有信心能夠接住那把刀。

那把刀,懸在所有人的頭頂,紮在所有人的心頭。

………………

拓跋匹夫握住了一把刀,一把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刀,這把刀沒有名字,因為有他拓跋匹夫在,沒有任何的名字能夠配得上這把刀,這把刀,就叫刀。

這是拓拔槐第一次見到拓跋匹夫出手,他看到師父伸出了手,握住了一把刀,向著昭陽輕輕的一揮,隨後,那把刀遁空而去。

這一切,就如同小孩兒過家家般兒戲。

沒有感覺到法力的波動,沒有任何的道蘊蔓延,甚至看起來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可事情,已經解決了。

拓拔槐沒有看明白,昭陽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他沖著拓跋匹夫伸出了大拇指,由衷的感嘆道:“了不起,你是我所見到的修士之中,最了不起的。”

拓拔槐呵呵一笑,隨意的道:“走吧,我邀請你去我桃花島做客。”

昭陽欣喜的點頭應是,跟著拓跋匹夫和拓拔槐走向了出口,毫無阻礙的走出了出口,見到了元界之外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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