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提醒自己, 此時此刻應該輕聲的呼喚對方的名字, 借此來判斷對方是否熟睡，進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如果醒了, 那就解釋清楚來意就好, 沒什麽好心虛的！

但是憋了半天，克拉克還是沒開口。

理智告訴他應該這樣處理, 感情上他卻不想冒險做這個嘗試。若誰問起來, 他可以假裝，是為了不吵醒對方讓人好好休息。但實際內心深處,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希望對方現在醒來。

看著對方平緩的呼吸，本來準備放棄自己不著邊的打算，替對方蓋上被子, 克拉克卻又發現被子太厚了。這要直接穿衣服蓋肯定非常難受，會熱出汗。

果然, 應該, 換下來衣服嗎？

克拉克用透視眼巡視四周, 沒有找到想象之中的睡袍。說起來漢尼拔在自己家休閑的時候也經常喜歡正裝, 簡直像正裝就是他的標準制服，他家連休閑的衣服都沒幾件，更別說是睡袍之類。

以前就發現過這個問題的克拉克沒有多想，以為教授喜歡正裝罷了。現在知道對方性格以後, 就會明白這其實是一種自我暗示行為, 當穿上正裝之後, 所扮演的就是‘教授’這一角色, 衣服其實也是教授對本性的一種抑制。

……所以一直以來教授不是和衣而眠的話，就是，就是，那個，嗯，不穿的嗎？

克拉克漲紅臉，為自己的發現再一次接受一波人性考驗。

‘我，我就快速脫掉然後快速蓋上被子，應該，應該……’

不，絕對有問題。

無論是誰，本來穿著衣服躺倒，醒來卻沒穿衣服，一定會對此懷疑！這要換艾麗絲，教授肯定會溫柔的說謝謝，但放在他這個如今的廚餘身上的話，定是用看青蛙、臭蟲、蛞蝓一樣的眼神鄙視自己！

克拉克的大腦高速運轉，他用自己十二萬分的氪星人超級大腦運轉速度，終於想到一個好辦法。

解開上衣扣子，讓呼吸通暢，雙臂能舒展就可以。畢竟褲子其實很寬松，就是襯衫太貼身，容易血液不通，造成身體疲憊容易發麻。而且扣子之前已經解開了幾顆，教授肯定也隱約有自己解開扣子的記憶，一定也不會懷疑。

克拉克想到一個好的理由說服自己，這才將另一只手也伸過去，準備悄悄解開扣子。

避免被發現的話，最好辦法是用他超級快的速度立即完成這工作。

但是他覺得自己手特別顫，手抖的時候用超級速度絕不是好主意，他的力道跟速度會把扣子都繃飛掉了去。

克拉克用平常最為耐心，最為輕手輕腳的動作，慢慢的把一顆扣子推向扣眼，一只手捏住扣眼的一端，另一只手抓住扣子的一端，小心的把扣子從扣眼裏擠出來。

光一顆，他就已經大汗淋漓。畢竟他的力道遠高出正常人類，剛才的動作裏的任何一個用力點稍微不小心，衣服就被撕破了。

完成一顆，他又小心翼翼如法炮制完成了第二顆。當他開始努力在第三顆上工作的時候，算上本來就解開的兩顆扣子，這是第五顆，已經解開襯衫的一半了。

無意中用餘光看到衣櫃鏡的克拉克，終於註意到，現在這個場景可真心不太和諧。

想想看吧，一個身強體壯穿著緊身衣的大男人，晚上在床前，偷偷摸摸大汗淋漓的解開別人的襯衫扣子，這是什麽場景？任何一個人都會報警的場景！

不，等下，不該這樣，我是不是……

超人細想一下自己能做的調整，肯定不是把扣子再系回去，他都快解完了，那太傻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不該穿這麽突兀出變態感的緊身衣，哪怕它是超人的制服，也無法掩飾它是一件讓正常男人非常凸顯各部位身材尺寸的緊身衣這個事實。

於是克拉克瞬間跑去換了個衣服又回來，幸好教授沒把以前留住他家時候他的衣服全丟掉。這讓克拉克又一陣酸楚，他的替換衣服還在漢尼拔家備著，但是漢尼拔自己卻連件睡衣都沒有。這個心理有危險傾向的男人，在自己家裏都不曾放下偽裝，甚至沒有一件睡衣。

等他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換上，克拉克突然覺得好像哪裏更不對了！

床上，是襯衫解開了一大半的昏睡的人。

床邊，是剛換了寬松衣服，衣著略有不整的自己。

【XIU~~砰！砰！砰！】

內心的背景裏似乎已經放出數個彩色煙花，爆炸在空中！

——不不不，等一下，給我等一下，這種事前準備一樣的感覺太過分了！

當你認為事情已經夠糟糕的時候，一定會發生更糟糕的事來否定你的想法！

譬如此次此刻，門前傳來陰沈的聲音。

“你在做什麽，克拉克！”

“等一下，請聽我解釋艾麗絲——唔？”

克拉克差點咬到舌頭，因為他看到艾麗絲的身周包裹的……綠光？

難道是感覺自己被綠的艾麗絲發自內心的氣綠了嗎？並不是！眼前這現象是——

“能夜襲爺爺的只能有我一個，I am the only one，其他人滾啦！！！”

艾麗絲向小導彈一樣撲過去，一拳將克拉克給拍飛。

剛好沒多久又斷了肋骨的克拉克，艱難的從廢墟之中爬出來：“等等，艾麗絲，你冷靜一下！”

還有，如果被燈獸附身是因為燈獸所代表特性的話，綠色——離子鯊——意志力——剛才吼的那句就是原因？那算哪門子堅定貫徹自己的意志力啊，摔倒！

“在這裏打會傷到教授的！而且教授最喜歡的是你，其他人包括我都對他沒任何意義，真的！！”

艾麗絲：“真的？”

克拉克：“真的！”

艾麗絲：“也就是說你也是個單箭頭的沒用崇拜者？”

克拉克（被自己的話所傷到）：“沒……沒錯，就是這樣！”

艾麗絲：“我是爺爺唯一的後宮？”

克拉克：“是的！拜托出來好嗎離子鯊，你的力量對人類小女孩真的太強大，會傷到她！我帶你回綠燈軍團，在那裏有更需要你幫助的人們！你的其他同伴我也會想辦法讓它們回歸到原本的所在之處！”

女孩的雙瞳被綠色所覆蓋，執念被解除的她很容易就被離子鯊的意志所取代。

“不明白的是你，我所想幫助的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協助那些綠燈俠，只是因為他們跟我有著類似心情，我希望他們能比起什麽都做不到的我做到更多。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放棄，是因為我也只有這件事能做到。”

在自己擁有力量能做到什麽之前，一切已經來不及挽回。認命的接受這樣的最終結局跟犧牲不是自己的選擇，除了永不放棄的繼續尋找下去，自己當然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吧！

克拉克恍然：“你是在……提醒我什麽嗎？”

燈獸的力量過於強大，它們已經是高於人類這類有型生命的存在。時間、空間跟距離對它們而言，瞬間就能跨越過去吧！過去跟未來也對它們來說是隨時能到達的任何節點而已。作為高於此維度的生命，它們視野之中看到的又是什麽呢？

燈獸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會自己回到綠燈總能源之中，事實上，利用燈獸來提供綠燈軍團的能源是我的主意。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能做的也只有用這種方式保護我的同伴們。”

建立類似共生的方式，哪怕代價是失去它們的自由，這避免它們被其他智慧生命體捕獲、切割、利用跟傷害。

克拉克忍不住接話：“但是你應該知道這也只是飲鴆止渴，一旦習慣依賴你們，他們不會尋找其他的解決方法。而且你一直想要解決的問題也不會解決，無論你為他人解決多少困擾，自己的困擾依然沒辦法解決。”

“沒辦法。”離子鯊回答，“這是現階段我能做到的最好。我們並非一直被囚禁的等待，通過協助其他人，我們也學會新的戰鬥方法跟實體世界的知識。這些都將成為我們的力量，在未來，總有一天……”

艾麗絲的身體一軟向地上傾倒，克拉克連忙上前接住。

離子鯊離開了她的軀體。

“總有一天，你們會重獲自由。”

克拉克替它把話說完。

無法跟現在的有智生命體們和平共處，又沒有強大到無視外界幹擾的力量下保護同伴，那麽為了保全它所有的同伴，只有成為燈獸一途了。哪怕這在同伴看來是背叛行為，它都不曾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它並沒有放棄，它依然想著終有一天能跟同伴一起在這遼闊的宇宙之中翺翔！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呢？

克拉克想。

簡直就像離開之前，前輩給後輩的告誡跟指點。

但是，克拉克並不知道自己想貫徹的意志是什麽。實際上，他可能連艾麗絲都不如，他沒有那樣徹底貫徹始終，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願望。或許有，他自己不知道？或許根本沒有，他需要在未來找到。事實上穿上超人這套制服，也只是覺得自己多少能做到點什麽，跟離子鯊那樣為實現什麽願望而堅毅行動的執念完全不同。

克拉克知道浩克，事實上他很多方面跟浩克很像，唯一的不同是他擁有人類的外貌長得不算難看而已。看看浩克被人類怎樣對待吧！他們所做的其實沒什麽不同，卻遭到完全不同的待遇。人們恐懼浩克的力量，利用浩克的同時還不忘記防備它，無論浩克幫助他們多少次這個結果也不會改變。克拉克知道，盧瑟.萊克斯對超人的想法跟看法絕非獨自一人，只是盧瑟正巧是其中最有錢跟智慧的一個，能做到與超人站在平等位置對抗而已。

如果全部地球人都不需要他，希望他滾出地球，超人會怎麽做呢？

超人或許會離開地球，他沒有那麽強的執念，盡管這是他伴隨他成長的故鄉。宇宙旅行對超人來說就跟出趟遠門一樣，地球就和很久之前住著自己親人的老家一樣，如果親朋好友全都不在，到別的地方生活探索並不是多艱難的決定。

但是克拉克.肯特不想離開。他覺得這樣的待遇並不公正，他不希望自己被趕出這顆唯一讓他感到不再孤獨的星球。他想要留在這裏，這是克拉克自身的‘意願’。克拉克也一直在貫徹自己的意願，學會跟人類共處的方法也是其中之一，為了完成自己的願望。

其實如果想貫徹自己的意願，他能做到更多。

只要他意識到作為超人的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若覺得這是屬於他的星球，是否是太過傲慢的想法？

他不由想起蝙蝠俠沖外來者喊‘滾出我的哥譚！’，現在恐怕他對B的感受深有同感吧。這一次的燈獸混亂讓他更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力所不及的不甘與對這顆星球以及星球上的人的依戀。

他喜歡這裏，這是一顆自由的星球，所有人都平等，他在這裏有工作跟朋友。盡管對‘超人’來說，這個地方過於狹小，就連‘工作’這個詞都頗有諷刺跟可笑的過家家意味，尤其對比綠燈俠來說。明明綠燈俠才是一個地球人，卻沒被困在這顆星球之上，飛翔在更遼闊的宇宙之中。

反倒是能飛到更遠地方的超人一直閉著眼，在地球上做著身為雛鳥的夢。

他不想改變現有的生活，但是那並不代表他不可以去做更多。來自外部的威脅已經告訴他，想要‘自由平等’的在這顆星球之上繼續生活，那麽需要貫徹更多的意志跟擁有更強的力量。

“抱歉，多謝你的提醒，離子鯊。我想要的或許並不止是平靜與安寧。”

他想要的是在這星域之中，無論綠燈俠也好，守護者也好，那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七燈軍團跟燈獸，沒有誰——沒有什麽能淩駕自己之上，宣告對這顆星球的治理權！

這是一個傲慢的選擇，卻是最簡單的做法。

難道說隨便把宇宙分割成不同扇區來管理的守護者們不傲慢嗎？沒有誰允許他們這麽做過。就連綠燈俠哈爾，不都充滿對守護者強權的不滿嗎？

但是沒辦法，守護者先下手為強了。對於這個之前沒人宣告治理的宇宙，優先宣布制定規則。這其實是不公平甚至侵犯其他生命自由意識的做法，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就是燈獸。但守護者做的夠巧妙，連其他所有綠燈俠們都沒察覺其中問題，自然而然的接受這樣一個背景設定。

同樣道理，他要做的更小心一些，更巧妙一些，成為這星域實質上的領主卻不被人真的稱作‘領主’。

“討厭啊，我根本不擅長這方面。不過也並非毫無辦法，尋找一些更擅長的同伴吧？就像B那樣，能在更廣闊的地方借給我智慧跟力量的同伴。”

打定了如果真找不到就直接拉蝙蝠俠頂缸的好主意，克拉克將艾麗絲放回她自己的房間蓋好被子，然後回到教授的房間也給他蓋好，這才從這個家中飛走。

有些事不能做，只是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他擁有更多之後，一切自會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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