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輪的暴擊有些雷聲大雨點小，姬水鏡教訓十妹的力度沒過多久便減輕到幾乎只是象征性的地步。

姬傲劍納悶了，“你沒力氣了嗎？”

“不打了。”姬水鏡意興索然地罷手，嘆著氣道，“馬上就要和你離別了，一直這麽揍你有什麽意思？”

“噢。”姬傲劍放下捂住腦袋的雙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兩人相視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姬傲劍首先打破了沈默，輕聲說道，“八姐，對不起。”

姬水鏡板著臉道，“你道什麽歉？”

“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非常非常的對不起六姐，也特別特別的對不起你。”

“哼！”姬水鏡冷冷地說道，“你心裏既然清楚，為什麽還要戲弄六姐？”

“我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姬傲劍神情黯然，“就算你們一輩子不原諒我也是我自作自受。”

“你真是……”姬水鏡氣得笑了，“說得這麽可憐幹什麽，好像我會一直記恨你一樣。”

姬傲劍怔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道，“你有這麽大度？”

“混賬，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就覺得我是那麽狹隘的人？”姬水鏡惱了起來，跺了跺腳，“好吧，雖說我現下覺得你非常可惡，但分開久了之後，以後肯定還是會想念你的嘛。而六姐的話，從始就終就沒有生過你的氣。”

“怎麽會？”姬傲劍更是不信，“六姐要是沒有生氣，為什麽離別在即，都不願再見我一面？”

“就你會胡思亂想，六姐只是覺得當走則走，當去則去，何必非要告別，搞得那麽婆婆媽媽幹什麽？”姬水鏡咬了咬牙，“另外，我過來之前，六姐還說過你一句話。”

“什麽話？”

姬水鏡欲語又止，最後一臉不情不願地道，“六姐表示，雖然你是個人渣，可她還是很喜歡你的。”

“真的嗎？”姬傲劍完全震驚了，“不會是你故意編出來安慰我的吧？”

“你怎麽不去死，我有必要騙你嗎！”姬水鏡吼道，“正常的邏輯應該是，就算六姐說了這樣的話，我也應該瞞住了不告訴你，難道我還要特地編出這樣的話來讓你開心？”

“誒，說的也是啊。”姬傲劍奇怪不已，“那你為什麽不瞞下來，還真的告訴我了呢？”

“因為，因為，因為……”姬水鏡連說了七八個“因為”，終於恨恨地擠出了一句話，“因為六姐說的同樣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我覺得沒有什麽不能告訴你的。”

錯愕了剎那之後，姬傲劍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淚水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眶。

姬水鏡大是不滿，不高興地說道，“餵，你怎麽連點反應都沒有？”

“八姐，”姬傲劍嗚咽著道，“你還是再打我一頓吧。”

姬水鏡有些疑惑不解，俯身看著十妹，“這是幹嗎，居然主動求打了？”

姬傲劍抹著淚，“我，我覺得我真是百死不足以贖其罪。”

姬水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心不覺軟了下來，摩挲著他的頭發，溫言說道，“你不用這麽傷心，其實你也沒有多大的過錯。”

“八姐，你不用為我開脫的，我知道我自己有多麽的卑劣無恥。”

“小劍，你這次回來從頭至尾，一直是誠心誠意、殫精竭慮地教導我們，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功夫，我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

姬水鏡語氣凝重了起來，緩緩說道，“可我始終不是個好學生，不僅不好好聽講，還總是千方百計、挖空心思找你的漏洞，挑你的毛病，以非難你擠兌你為樂事，我很慚愧。”

姬傲劍搖頭，“理不辨不明，你質疑我也沒什麽不對的，這不是正好體現了你獨立思考的精神嗎？”

“哪有什麽獨立思考，我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專門要和你擡杠的。”姬水鏡咳了一聲，“仔細想來，這幾個月來，你為我的講解指點是最多最用心的，然而我卻是對你態度最為惡劣的一個。是我太對不起你的苦心付出了，甚至我都還沒有認認真真地向你道謝過。”

“沒有啊。”姬傲劍小聲說道，“你把我照顧得挺好的，差不多都算得上是撫養我了。”

姬水鏡噗嗤一笑，隨即正色道，“雖然我怎麽都無法開竅，可是你能幫助六姐在最後關頭悟徹天機，感應大道，這比我自己成就先天還要開心，光是沖著這一點，我就打心眼裏無比的感激你。”

姬傲劍道，“我的手段很不地道，你不管生多大的氣都是應該的。”

姬水鏡點頭，“確實，雖然知道你的出發點是什麽，雖然知道你的真正意圖，可對於這種做法，還是免不了要生氣。”

“那，你就繼續打我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姬水鏡詫異地說道，“自從再見到你之後，我就對你無可奈何，一點沒有辦法欺負你，反而總是被你打得落花流水。可是今天我居然已經連打了你兩頓，而且你好像還不過癮，好像一直在求打似的？”

姬傲劍嘆道，“現在已經不需要教導你了，也不用維持師道尊嚴了，你想怎麽欺負我都可以。”

“哈哈哈哈哈。”姬水鏡忍不住笑了，“是哪個家夥一直否認自己有受虐體質的，現下還有什麽話說？”

姬傲劍一本正經地說道，“小時候不願意被你們欺負，是因為不想顯得自己能力弱小，或者是覺得臉面無光。”

“那現在呢？”

“我只想說，要是不能被自己喜歡的人欺負，做人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姬水鏡笑得更是歡了，突然身體一顫，“你剛才說什麽？”

姬傲劍神色如常，“我說我喜歡你啊。”

“好好的你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姬傲劍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你不是說了你也喜歡我了嗎，我為什麽不能說我也喜歡你？”

“我去！”姬水鏡有點抓狂，“你個魂淡，我一時失言，不小心說出來了，你就順桿往上爬了，還有沒有點良知！”

“什麽順桿往上爬啊！”姬傲劍不滿地說道，“這話我早八百年前就說過了，我喜歡你。”

“你什麽時候說過？”

“我的初戀就是你啊，第一次告白就交給你了，你居然忘了？”

姬水鏡楞了一下，掌不住大笑了起來，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臉，“小魂淡，終於承認我是你的初戀了吧，平時還死鴨子嘴硬，好像一點不把我放在心上似的！我就知道，以本小姐驚天動地的魅力，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你忘懷？”

“嗯嗯，八姐，我每天晚上做夢都一直想著你……”

“你再怎麽勾引我，我也不會上你的當！”姬水鏡一邊獰笑，一邊加力，“說啊，你想著我哪一點的？”

姬傲劍整個小臉都被拉得變了形，含糊不清地說道，“當然是想念著八姐你的溫柔如水，小鳥依人……”

“你是在故意諷刺我麽？”

“不不不，八姐你外在的暴力形象只是刻意遮掩的假象，本質上你還是個單純柔弱的可愛女孩子，心底深處一定渴望著有一個強大的港灣能讓你停靠……”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小鳥依人了？”姬水鏡大笑道，“可就憑你現下這個模樣，我就是想依也無從依起啊。”

“誰說的，你不是經常喊我好哥哥嗎？”姬傲劍哼哼著道，“只要跟了我，做哥哥的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疼愛你，憐惜你，讓你一生錦衣玉食，享盡仙福。”

姬水鏡呸了一聲，“你還沒升天呢，就能讓我享盡仙福了？”

“咳咳，你手上輕一點……”姬傲劍艱難地開口，“以本座這等聰明智慧的優秀人才，肯定具有深厚的修煉潛力，待到飛升之後，不用多少時日，定然能夠直上九重天，成就大羅仙，走上仙涯巔峰，到時候給你一場天大的造化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這藍圖勾劃得真是美好哪。”姬水鏡嘖嘖稱讚，“不過我先問一聲，請問你有金手指嗎？”

姬傲劍問，“你說的是什麽金手指？”

“比方說，你有隨身帶著的小世界嗎？”

“沒有。”

“你有隨身帶著的老爺爺嗎？”

“沒有。”

“你有混沌之前就出世的先天靈寶嗎？”

“沒有。”

“什麽都沒有？”姬水鏡劈頭蓋腦地斥道，“既沒有空間系統，又沒有隨身大能，還沒有先天靈寶，隨隨便便你就能在仙界混出個人樣？你以為你有主角光環啊！”

姬傲劍有點洩氣，嘀咕道，“我覺得，我可能似乎大概應該有點主角氣運的。”

“這話你說的自己信不？”

“不、不怎麽信……”

姬水鏡哼了一聲，慢慢松開了手，在他臉上拍了拍，“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飛升之後踏踏實實努力奮鬥，一步一個腳印。要知修仙之路漫漫艱難，切忌好高騖遠，心浮氣躁。”

姬傲劍老老實實點頭，“嗯。”

姬水鏡忽地笑了，搖著頭道，“其實我知道你的心性和意志遠遠比我沈穩，道行境界更是在我之前，這話根本輪不到我對你說，只怕你心裏本來想的是要對我交代這些囑咐。”

姬傲劍怔了怔，一時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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