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素雅。長幾明凈。

兩個童稚的誦讀之聲從中傳出，瑯瑯不絕。

“讀書，可以增長智慧，陶冶情操，你們兩個一定用心多讀。”

黑衣少女躺在太師椅上，一只腳高高架在身前的臺案，語重心長地說道，“十妹，你所讀的這本《中華小英雄》，是我精心編錄的數百個奮鬥自強、激昂向上的少年勵志故事，只要你能深刻領悟，融會貫通，就能不斷獲得勇氣和力量。”

“四姐，這不公平啊！”一個外貌只有三四歲，長著一對尖尖長耳的女童從書幾前站起來，大聲嚷嚷，“為什麽十妹可以看故事書，我卻只能念三字經？我也要看那本中華小英雄！”

黑衣少女揉了揉額頭，苦惱地說，“九妹乖，那本書不適合你看。”

“為什麽不適合，我也要看，我也需要勵志！”

正在讀書的一個五歲男童，趕緊把手中的書遞了過去，“九姐，給你看。”

“餵餵，那是你的功課，不要隨便推給別人！”

黑衣少女趕緊奔了過去，一邊嘆著氣，一邊把書撕成兩部分，“好好，就當這是上下卷，你們一人一本，不許再搶，也不許再讓。”

“四姐！”一個紅衫少女匆匆闖了進來，沖著她大聲喊道，“我可找到你了！”

“聲音輕點，別嚇壞了九妹十妹。”黑衣少女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悠悠晃晃地倒回到太師椅中，重新架起雙腿。“有什麽事啊？”

紅衫少女尷尬地撓了撓頭，“四姐。三姐已經走了好幾天了，你好像一直都忘了過來教我們練武。”

“現下家裏除我之外。不是數你最大嗎？”黑衣少女慢條斯理地說，“既然我沒有去練武場，那你就以身作則，帶著那幾個丫頭一起練功，不就行了，幹嗎非要來找我？”

“我領頭的話，六妹不服我啊。”紅衫少女苦著臉道，“四姐，這必須得由您來鎮場子。”

“找我鎮場子？”黑衣少女冷笑道。“我還以為，沒人管著你們，你們應該覺得輕松愉快才是。”

“剛開始確實覺得挺輕松的。”紅衫少女嘆氣說道，“可是後來發現，沒個人督導，我們自個兒練，感覺效果不佳，所以您還來教教我們吧。”

黑衣少女哦了一聲，“原來你們的自律精神這麽差啊？但是這又關我什麽事呢？”

“你怎麽能不管我們？”紅衫少女郁悶。“三姐說她走了之後，四姐你會認真教導我們的，不然三姐也不會放心出去游山玩水吧？”

“不好意思。”黑衣少女打了個哈哈，滿不在乎地翻著白眼。“我騙她的。”

“什麽！”紅衫少女滿臉震驚，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別這麽驚訝，該幹嗎就幹嗎去。”黑衣少女不耐煩地揮手。“我還要給這兩個娃娃教書呢，忙得很。”

紅衫少女無可奈何地說道。“四姐，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願意教我們習武呢？難不成我們有什麽地方得罪了您？”

黑衣少女望著她，“別裝了，你連這都不知道？”

“我真是不知道啊。”紅衫少女叫屈道，“四姐，我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只管狠狠教訓，我們一定認真檢討。”

黑衣少女重重哼了一聲，“每次我去挑戰老三的時候，你們從來都沒有為我吶喊助威，反而一邊倒地說我不自量力。”

“啊？”

“特別是某人，說我來時氣勢洶洶，去時無聲無息，堪比深藏功與名。”

“這——”

“如今世風日下，世人大多都是趨炎附勢、迎強媚上之輩，我也不怪你們。”黑衣少女懶洋洋地說道，“但你們居然還想要我費心勞力地指點你們武功，我看起來像是這麽沒自尊的人嗎？”

紅衫少女吭哧吭哧憋了好一會兒，吞吞吐吐地說道，“四姐，其實您是誤會了。”

“誤會？”

“是啊，您挑戰三姐，至少得有成功的可能性，我們給您加油才有意義啊。”紅衫少女侃侃而談，“可是您從來沒有打贏過三姐一次，所以我們要是為您助威，說您能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什麽的，這不就成了打您的臉嗎？像您這麽有自尊的人，難道能忍得下如此刻薄惡毒的嘲諷？”

“咦——”黑衣少女坐直了身子，托著下巴，沈思道，“你這麽說，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其實這些年來，您鍥而不舍地挑戰三姐，這種屢敗屢戰、百折不饒的精神，著實令人感動。”紅衫少女一臉的誠懇，“我們雖然口上沒說，心中卻都是對您佩服得不得了。只要您把這種精神財富稍微傳授給我們一點，我們練成絕世武功，那就指日可待了。”

“哦，原來在你們眼裏，我就只是還有點死纏爛打的精神可取了？”

“四姐，您當然不只是在精神力量方面鼓舞我們。”紅衫少女認認真真說道，“您的那些自出機杼、不同凡響的魔門神功，我們也非常向往，非常心動，天天都盼著您可以教我們呢。”

黑衣少女詫異了，“你們竟然想學我的魔門神功？”

“那是，那是。”紅衫少女大點其頭，“我們都懷著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練武必須博采眾長，正邪合一，才能成為真正的蓋世高手。如今我們家裏就有一位現成的魔門大宗師，這麽珍貴難得的機緣擺在面前，要是不跟您學點絕世魔功，我們簡直就是在浪費人生啊！”

“我離大宗師還遠著呢，別亂說。”黑衣少女搖了搖手，沈吟了一下。“而且我的魔門武功，都是七零八碎湊集來的。沒個體系，很不好練的。”

“您在我們心中就是魔門神功的權威。我們都相信您日後定然能成就無上魔道。”紅衫少女不住地勸說，“四姐，只要您教了我們，那就等於一下子有了好幾個傳人，可以幫你將魔門神功共同發揚光大。將來您在武林史中的地位，必定就是振興魔門的祖師級人物。正派的大宗師一抓一大把，而魔門的大宗師卻是獨一無二！”

“你這麽說，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黑衣少女露出了認真思考的神色。

“既然您了解我們對魔門神功的渴求之心，那就趕快來教我們吧！”

“唔。既然你們如此想學，我也盛情難卻。”黑衣少女終於點頭，“你先回練武場接著練功，我能抽空的話，就去指點一下你們好了。”

紅衫少女眨著眼，“抽空？”

“是啊，抽空。”黑衣少女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在這裏先要授完今天的功課，如果時間不足的話。就不過去了。”

“九妹十妹讀書的功課有這麽多嗎？”紅衫少女不解地說，“四姐，在我們家教文和授武，一直都是並重的。你不能厚此薄彼的啊。”

“你知道什麽？”黑衣少女瞥了她一眼，“我在這裏授課，可是為了培養鍛煉我們天青山莊的繼承人。乃是核心大事，第一要務。比起教你們習武。不知道要重要了多少倍。”

“培養繼承人？”紅衫少女一頭霧水，“四姐。誰是本莊的繼承人啊？”

“當然就是十妹啊。”

紅衫少女依然稀裏糊塗，“為什麽是十妹是繼承人？”

“十妹是男孩子，不是他還能是誰？”

“什麽，他是男孩子？”正在讀書的女童驚訝地擡起頭來，“十妹原來不是妹妹，而是弟弟嗎？”

“沒錯。”紅衫少女哼哼道，“我想起來了，十妹確實是弟弟。”

“可是為什麽我們都喊他十妹呢？”

“九妹，這很好理解，我家除了十妹都是女孩子，自然也是把他當女孩養的。”紅衫少女嘆氣，“平日裏不說，大概誰也想不起他是男孩了。”

女童繼續問道，“十妹是男孩子，所以就是繼承人了嗎？”

紅衫少女點頭，“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四姐，為什麽男孩子就是繼承人？”

“你的腦子莫非退化到了九妹的年齡嗎？”黑衣少女惱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是最簡單的社會常識，家裏有男人的話，繼承家業的首先都是男人。”

“原來這是常識？我又沒有接觸過這個問題。”

紅衫少女嘀咕了兩下，對著小男童拱了拱手，“少莊主，在下有禮了。”

小男孩細聲細氣地說道，“五姐，不敢當。”

紅衫少女臉色有異，轉頭說道，“四姐，我怎麽覺得十妹沒有以前那麽活潑了？”

“你什麽意思？”

“他以前囂張得很，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紅衫少女少女納悶地說，“現在如此文靜乖巧，反差有點大啊。”

“這很正常。”黑衣少女不以為意地說，“他突然知道天將降大任於他，自然心理壓力很大，於是就變成了一副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的模樣，有什麽不對？”

“但是江湖風波險惡，他要是始終這麽畏畏縮縮，只怕日後習武之時不能勇猛精進。”紅衫少女問道，“如果十妹武藝不能出眾，將來如何繼承山莊，主掌大事呢？”

“好說，好說。”黑衣少女隨手一指，“我給十妹找了許多少年勵志故事，專門培養他積極奮進的精神和堅強不屈的意志，只要十妹認真讀書，便可以從同齡人的成長經歷中源源不斷地汲取勇氣和力量。”

“原來如此。”紅衫少女恍然大悟，便語重心長地對小男孩說道，“十妹，你要好好讀書勵志，早日成為我家的頂梁柱啊。”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黑衣少女思索著說道，“為了更好地培養繼承人的責任之心，讓十妹意識到自己是個男孩子，以後你們就不要再喊他十妹了。”

紅衫少女一楞，“不喊他十妹，難道是喊他小月嗎？”

“什麽小月，他又不是沒有正式名字。”黑衣少女不滿地說，“你想想看，那可是相當的威風霸氣、熱血豪邁、叱咤風雲、殺伐果斷、快意恩仇……”

“四姐，你說的莫非是十妹以本家神劍所取之名？”紅衫少女臉色古怪，“就是那個什麽姬傲劍？”

“對對，就是姬傲劍嘛，我們以後開始喊他小劍好了。”黑衣少女點了點頭，“他天天能夠意識到自己擁有這麽威風霸氣的名字，自然就可以洗去柔弱之氣，滋長剛強之心，多年以後必定會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氣壯山河的好男兒。”

“呃，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我已經全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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