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請聽一聽我最後的安排好嗎？”

最終，露娜沒有改寫自己的命運，還是按照設定的軌跡說了下去。

女仆們默默低著頭，不忍心去看自己的會長，生怕看了一眼之後又止不住淚水。

“愛麗絲。”露娜呼喊了她的名字，已經哭腫了眼睛的後者用力點了點頭。

一直到現在，愛麗絲依然在倫敦貴族圈子裏被打入了黑名單，甚至還有一些閑得發慌的家夥過來抗議，認為一個罪過深重的女仆不能從事與之相關的行業工作，應該“競業禁止”。

雖然現在可以接到外國友人的業務，提供“英倫貴族享受的服務”。但是外國友人通常也會有自己的英國友人，愛麗絲很容易就被本地貴族指認出來，所以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們第一次的擴張，就由你來完成。”露娜笑道，“今年你去法蘭西，在巴黎組建我們的協會。”

愛麗絲微微一楞，“去法國嗎？”

“法國人在英國人面前特別有自尊心，認為自己才是歐洲文化的代表，憋著一股勁地看不起英國人。”露娜說道，“所以，法國貴族壓根不會理會英國貴族的看法，就算有你的信息流傳過去，也不會在意的。”

“會長，我知道了。”

“而且，英國文化的範圍畢竟只在英美和一些海外殖民國家，法國文化圈才是占據歐洲大陸的正統，就連奧斯曼宮廷的品位都已經被法蘭西化。如果你在法國建成了相應的女仆協會。我們就真正地在整個西方世界立足了腳跟。”

愛麗絲越聽越覺得責任重大，不由忐忑起來。“我……我能行嗎？”

“一定沒問題的，巴黎那裏同樣也有許多沒有生活保障。不知怎麽維權的姐妹，等著你去幫助她們，團結她們。”

露娜握住了她的手，“而且你也不是孤軍作戰，將來是帶一批人員一起過去。在去巴黎之前，弗洛莉小姐會給你們安排一系列培訓，學習法語，學習歷史知識，學習貴族禮儀。還有。法國當地的紅十字協會也會和你一起發展。”

愛麗絲嗚咽著點頭，“會長，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貝琪。”露娜又招呼著協會裏的另一個女孩，“等弗洛莉小姐來了之後……”

“我知道，我會好好協助她的。”貝琪打斷了會長的話，“弗洛莉小姐的見識和氣度遠遠在我之上，我相信她有能力把我們的協會發揚光大。”

“呃。”露娜頓了一頓，“其實你也可以讓弗洛莉小姐刮目相看的。”

“真的？”貝琪眨了眨眼睛，又驚又喜。“會長，你有什麽好辦法要告訴我嗎？”

露娜微笑道，“這些天來，我們提供貴族級別的體驗型服務。在外國來賓當中已經形成了潮流，只要這個趨勢穩定下來，再發揮協會的評級功能。我們的高等級女仆就能牢牢占據高端市場。”

“您說的一點不錯。”

“可這只是掌握了高端市場，在中低端市場上。我們女仆協會也要有所作為。”

貝琪為難地說，“中低端市場太分散了。我們協會力量有限，如何才能擴大業務份額呢？”

“我們已經有了協會。協會的優勢是什麽？就是人多。”露娜嚴肅地說，“人多了之後，只要正確地組織協作，相比於簡單的人員相加，就能做成本來根本做不到，甚至無法想象的事。”

“我還是不太明白。”

“如果我們協會的一百個女仆，比兩百個、三百個零散的女仆所做的服務要多得多，那我們是不是就能在市場上漸漸成為主導？”

“啊？”不僅是貝琪，其他的女仆都驚訝了，“這不可能吧？”

貝琪猶豫了一下，問道，“是不是我們要加強培訓，提高能力，以至於一個人就抵得上幾個女仆？”

“提高個人技能當然也是一種辦法，但這和我說的組織協作是無關的。”

露娜笑了一笑，“大家說，我們女仆日常事務當中，勞動量最大的是什麽？”

愛麗絲先說道，“我覺得是洗衣服，雇主的家庭要是人多一點的話，每天都必須洗好晾好大堆衣物，一個下午就要全部耗費在這上面了。”

“做飯也是很麻煩的。”另外的女仆說道，“從購買原料，到整理加工，再到仔細烹調，最後還要收拾餐桌，清洗餐具，一個上午常常就這麽度過去了，如果不兼帶著做點晚餐，到了晚上更加的忙碌。”

“清掃整個房屋也是非常累人。”

“但畢竟不用天天清掃，會長問的是日常。”

“……”

“所以大家都認為洗衣和做飯是平常最辛苦的活兒吧？”露娜總結了一下，接著說道，“那麽請想一下，如果我們協會開了一家專門的洗衣店，讓姐妹們把雇主家中的衣服拿過來，統一全部洗好，然後各自再送回去，這是不是比每個人分散在各家洗衣服要省事省力得多？”

大家同時一怔，接著一起點頭。集中起來一起洗，這當然要節省大量的勞動。

“而且洗衣店可以有統一的洗衣標準、熨衣標準，這肯定比絕大多數女仆洗得幹凈。”貝琪發現了更多，“但是因為統一洗衣，節省了勞動，同樣也節省了成本。”

“正確。”露娜說道，“做飯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可以開一家飯館，為我們的雇主統一制作每日三餐。”

“對對，做飯也可以集中進行，同樣能夠節省姐妹們的時間和成本。”貝琪想了想，又擔憂地說，“可是做飯不比洗衣。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口味愛好，那得需要準備許多食物。做出各種各樣的菜品。”

露娜笑著，問道。“貝琪，你知道你最拿手的炸魚薯條，有什麽不一樣的意義嗎？”

貝琪茫然搖頭。

“這是一種適合大規模批量制作的食物，非常方便在短時間裏吃完，並且能夠給體力勞動者提供足夠的熱量，特別符合工業化時代的緊張節奏。”露娜說道，“所以我們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的花樣，我們就開一家快餐店，專做炸魚薯條。頂多也就再搭配有限的幾樣其他食物。”

“但是，但是。”貝琪結結巴巴地說，“光是炸魚薯條，能滿足那麽多顧客的口味？”

“我們一直說的是怎麽服務中低端市場，中低端市場並不講究服務的細致完善，最為敏感的是成本因素。”露娜滿是自信，“只要把洗衣吃飯兩個基本問題解決了，成本越低越受歡迎，我們得到的市場就越來越大了。”

貝琪吃驚地說。“那豈不是我們女仆協會，連中低端市場都要壟斷了？”

“這不可是壟斷市場哦，而是擴大市場。”

露娜擺了擺手，“你想一想。吃飯和洗衣都可以用廉價的手段實現，女仆的工作無非就是把現成的快餐和洗好的衣物送到相應的家庭，本來只能服務一家。現在一天可以照顧多個家庭，那麽雇傭女仆的費用自然也會大幅下降。本來用不起女仆的家庭。現在也可以請女仆來解決基本的家務勞動，顧客的範圍不就大大擴充了嗎？”

“您說的確實有道理。”貝琪想了想。又說道，“可是一家洗衣店，一家快餐店，對於整個倫敦市場來說，不夠用吧？”

“這當然是不夠的，所以我們未來需要在倫敦每個街區都要開一至數個店面，形成連鎖化的服務。”露娜興致勃勃地說，“既然送餐和洗衣的業務能夠獨立，清理房屋這項也可以作為單獨的業務，以鐘點工和日工的方式，向顧客提供這項服務。”

愛麗絲問，“會長，你是說我們的女仆的各種家務勞動，都可以分離出來，在市場上出售？”

“不錯，我們只要正確地分工，善於烹飪的就去快餐店，擅長縫洗的就去洗衣店，習慣什麽活就做什麽樣的統一服務……我們就不再是分散在千百個家庭的烏合之眾，而是能夠把姐妹們聚集在同一個地方團結起來，就能成為一股讓任何人都不得不正視的力量。”

露娜越說越是振奮，“大家，現在來臨的是一個大工業的時代，當我們女仆的業務也順應了程序化、集中化的運作規律，我們就有了效率，就有了規模。雖然現在只是一家一家小小的洗衣店，快餐店，但當它們覆蓋了整個倫敦，整個英國，甚至更多的地區和國家，終將會成為龐大的集團公司。”

“會長——”

大家都不由被露娜樂觀熱烈的情緒感染了，但是轉念一想，會長再也看不到這一天的到來，眼角忍不住又濕潤起來。

“我一定記住您的話，一定記住您的話。”貝琪含著淚水，使勁抱住了會長，一遍又一遍地保證。

接下來，每一個女仆都懷著難以抑制的悲痛，和自己的會長擁抱告別。

露娜的淚水同樣流下了不知多少，雖然心中萬分不舍，還是打起精神對每個人都叮囑了一番。

“最後，這是我所能夠給協會的最後一筆經費。”

會長將兩個報紙疊成的方塊擺在了桌上。打開外面的包裝之後，一個較小的紙包裏倒出了零零碎碎的不同面值的紙幣和硬幣。

“這是我以前做女仆時得到的薪水，還留下來的那一部分。”

另一個紙包裏，拿出的卻是整整齊齊的大額英鎊。

“說起來我的運氣不錯。”露娜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最後這段時間居然還讓我遇到了一個慷慨的顧客，買下了我剩餘日子的服務，甚至提前全款給付了這十萬英鎊。都在這裏了，請大家收好。”

“會長，您開什麽玩笑？”

貝琪一下子炸了，“您都這個樣子了，還要做什麽工作，還要再給我們經費？而且，您不是說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我這位主人即將進行一次長期旅行。”露娜解釋說，“我的工作就是跟在身邊，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務。同時，也順便實現了我出去看看的願望。”

“如果您是跟隨旅行的話，這也就算了。”貝琪臉色還是憤然，“可是您為什麽要把薪水都給我們，就不能在最後的旅程中讓自己好一點嗎？”

“這位顧客給我的條件很好，在旅行的時候對我食宿全包。”露娜嘆了一聲，“當我離開世界的時候，也會負責將我好好安葬，所以我並不需要這些錢了。”

“這都是什麽理由？”愛麗絲急得險些又要哭了，“您需要不需要是另外一回事，難道我們還能讓您一個絕癥病人為我們掙經費？”

“這樣的經費，我們絕對不能要。”

“會長，求你了，您為自己想想吧！”

……

露娜看著周圍都是一臉痛苦和不忍的表情，心不由得也更加痛了。

“大家，我這就是為了自己在著想啊。”

眾人抗議的聲音不知不覺地停住，會長眼神清澈而又明亮，如同皎潔的月光照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我這一生，都熱愛我們這一行的工作，都在以我是一個女仆而驕傲。”

“能夠認識你們每一個人，能夠和你們並肩奮鬥，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歡笑，在無盡地延伸。”

“所以，即使是在天國之上，我也想看著協會的成長壯大，也想要看著大家能夠幫助更多的姐妹們，這是我幸福的源泉，也是我最大的渴望。”

露娜雙手合並，深深地鞠躬下去，“求你們了，請務必賜給我這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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