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一直就和老三鬥，勝的次數很少，而且在我十歲以後，好像就再也沒有贏過她。”

姬傲劍嘆道，“這樣看來，你的童年陰影也不小啊。”

“別插嘴，這不關你的事！”

“既然不關我的事，你為什麽開頭就先說這個？”

“就算是關你的事吧。”姬夢影哼了一聲，“後來，因為我發現不僅再也贏不了老三，而且和老三的差距似乎還在漸漸擴大，心中自然沮喪得很，只好打一些其他的主意。”

“於是你就開始練魔門神功了？”

“是啊，自從練了魔門神功，老三贏我贏得更容易了。”

“這是怎麽回事？”姬傲劍十分奇怪，轉念一想，“我知道了，你從主流武道轉入魔門體系，一時之間難以適應，破綻反而更多，自然就更容易輸了。這個呢，就叫做轉型期的陣痛。”

“呸，你才陣痛，你天天都陣痛！”

姬傲劍吸了口氣，“好吧，你繼續說。”

“魔門神功一時沒有效果，我就又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為什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來到這個世上了，而且大姐說了，你的修行資質是我家最好的，簡直比老三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姬傲劍想起小蘇以前也這麽提過一次，不禁好奇道，“為什麽我的修行資質最好？我怎麽自己都沒有看出來？”

“我也沒有看出來。”姬夢影瞪了他一眼。“你生下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麽紅光滿室紫煙繚繞的瑞兆嘛，更沒有連走七步。開口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咳咳。”姬傲劍苦笑道，“真有那種舉動的話，就是怪胎了吧？”

“不過，大姐既然那麽說了，肯定就是有道理的。”姬夢影接著道，“有一天，我又被老三打敗之後。心情十分懊惱。正好看到你在我面前玩耍，我就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既然大姐說你這家夥的資質勝過老三。那我把你培養成我的傳人，將來打贏了老三，豈不就等於就是老三輸給了我的徒弟？”

“原來在我小時候，你就打算傳授我魔門神功了。”姬傲劍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以前你說的那些捉弄我的事情。我就覺得奇怪，你年紀比我大多了，足足大十一歲呢，至於要對一個小孩子長期玩那麽殘忍的游戲嗎？”姬傲劍比劃著數字，“如果說是為了讓我練習魔門神功，這才比較合理。”

姬夢影臉色發黑，“你強調我比你大十一歲是什麽意思？”

“因為十一歲，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簡直都快是兩代人之間的差距了，你不可能覺得欺負我會有什麽意思。只會是非常無聊。”

“你要是覺得我太老了就直說！”

“沒有沒有，四姐你青春常駐，永遠十七歲，看起來就像是我的妹妹。”姬傲劍幹笑了一聲，“咱們接著往下說，你那時候怎麽傳授我魔門神功的？”

“嗯，我就問你，想不想早點成為絕世高手？”姬夢影繼續敘述，“你當然說想了。然後我就告訴你，跟我學魔門神功吧，見效快，威力大，無毒無害無副作用，包你十歲一過就可以成為武學名家，十五歲就可以成為一代宗師，二十歲就可以成為先天高人！”

姬傲劍瞪大了眼睛，“四姐，你這衛星放得也太大了吧？”

“不這麽說，怎麽勾引你呢？”姬夢影咳了一聲，“總之，我說得那是一個天花亂墜，你聽得那是一個心花怒放，於是一拍即合，簽字畫押，我就正式收你為門下了，你的悲劇也就從此開始了。”

“悲劇？”姬傲劍想了一下，說道，“既然我答應了和你學神功，那就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責任的。”

“笨蛋，那時你才五歲，有個鬼的責任！”姬夢影沒好氣地說，“這純屬是被我忽悠，被騙了還幫著數錢的情形。”

“那我被忽悠了之後，悲劇是怎麽開始的？”

“我說，要練魔門神功，先得膽氣過人才行，你覺得自己的膽子大不大？”

“噢，我又是怎麽回答的？”

“你說自己膽子大得很，簡直已經可以一個人上山打老虎了。”

“……我去，原來我從小就有吹牛的天賦。”

姬夢影點頭，“我也看出來你是吹牛，就對你說，不用上山打老虎了，只要先在家裏練‘與虎同籠’的魔門基本功就可以了。”

“原來真有與虎同籠這個練法？”姬傲劍有些驚異，“我還以為黑虎門的老王是騙我的呢。”

“這本來就是魔門流傳的一種練功方法。”姬夢影哼道，“你也不想想，就黑虎門那些只會死練功的家夥，他們的木頭腦袋編得出與虎同籠這麽有創意的節目嗎？”

“好吧，這應該就是你說的把我扔進老虎籠子裏的那次？”

“我是先把籠子裏的老虎給麻翻了，然後把你扔了進去，不過並沒有告訴你老虎傷不了你。”姬夢影嘆氣道，“本來我在旁邊看著，你好像還很鎮定，後來我覺得你能承受得住，就走開去找老三又打了一架。”

姬傲劍聽她說走開了，心中登時起了不妙的預感，“這之後就出事了？”

“是啊，過了一個時辰，我輸得一塌糊塗回來了，然後發現你在籠子裏也吐得一塌糊塗，好像還有些綠色的玩意。”姬夢影道，“我頓時覺得不妙了，這分明是已經嚇破了膽，連膽汁都流出來了。”

“……”

“我趕緊對你搶救。發現你身上的傷倒是好治，但是精神大受摧殘，這個很難恢覆。從此以後你就變得膽小畏縮。不思進取了。”

姬傲劍仔細想了想，“如果我真是精神受到很大傷害的話，在我身上發生了這麽大的異常，應該是很難瞞得過去的吧？”

“的確是瞞不過去，那時候我也惶恐得很。”姬夢影承認，“不過你雖然變得膽怯懦弱了，但還很夠義氣。記得是自己答應要練魔門神功的，就堅持說是自己不小心走進了老虎籠子。”

“……”

“當然，”姬夢影又吞吞吐吐說道。“你之所以自己扛下這事，沒有把我賣了，也是我私下連哄帶騙，把你忽悠住的結果。”

姬傲劍不知道說什麽好。半響之後才說道。“既然我沒有出賣你，你要想辦法治好我啊。”

“這是肯定的，從此以後我就用盡各種手段來恢覆你的原本狀態。”姬夢影連忙點頭，“什麽音樂治療法、催眠治療法、藥物治療法、針灸治療法，巫術治療法，燒符治療法……只要這世上有的法子，我都在你身上試過了。”

“起效果了嗎？”

“開始的一段時間裏，似乎起色不大。”姬夢影回答。“不過我的魔門神功倒是因此突飛猛進了。”

“好吧，那當你神功突飛猛進之後呢？”

“嗯。一年多以後，我對你的治療，越來越是得心應手了，感覺治好的希望也越來越大了。”姬夢影臉色忽然暗淡下去，“就在這時候，我的行動被老三發現了。”

姬傲劍奇道，“三姐是怎麽發現的，我不是把這事給扛了過去嗎？”

“我在治療你的時候為了總結經驗，有一個筆記，不知怎麽被她給看到了。”姬夢影咬著牙道，“她本來就對我有懷疑，再從筆記上一分析，就推測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你也被偷看過個人隱私啊。”

姬傲劍嘆了一聲，“三姐發現了之後，是什麽反應？”

“她把我趕出家門了。”

“啊？”姬傲劍頓時驚詫了，“不至於吧，你也不是成心的，而且正在補救。”

“我從來沒有見到她發那麽大的火，她說我一點人性都沒有，把你害了還不夠，居然還用各種危險的方法來治你。”

姬傲劍聽著聽著，有些明白了，“三姐是不信任你的治療手段。”

“她不準我再給你治了，要自己接手。”姬夢影恨恨道，“我怎麽可能同意？是我害得你出事，結果你要是被老三治好了，我不就徹底成了罪人，一輩子都沒有贖罪的機會了？”

“……然後呢？”

“她把我數落得無地自容，但我就是不肯放棄。最後她對我說，只要我能接她二十招，就讓我繼續給你治療。要是接不下，就滾出家門，不許我再接近你。”

姬傲劍登時想到了她離家十年的事，一臉的不敢相信，“不會吧，你連三姐二十招都擋不住？”

“平時我能接她一百多招的，雖然感覺她好像有些保留，但我也絕不會相信自己擋不住她二十招。”姬夢影捏緊了拳頭，“而且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接手來治你，更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所以我動手的時候，發揮的功力已經超越了原本的極限。”

“結果呢？”

“結果？”姬夢影身體一顫，牙關咬得格格直響，“我不到十招就敗了。”

“這怎麽可能啊！”

“我也覺得不可能！”姬夢影痛苦地閉上眼睛，“可是，我就是這麽輸得徹徹底底。”

姬傲劍楞楞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我輸了之後，整顆心也徹底絕望了。”姬夢影的聲音變得十分呆滯，好像就是剛剛經歷了那場敗仗，“這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在老三面前，竟然不堪一擊到這個地步。”

“不用這樣想啊，當時你還在武功的轉型期，遇到這一仗，只能說你的運氣實在太不好了。”

姬夢影似乎沒有聽到，繼續木然地說道，“更可怕的是，我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挽救自己的過錯了。一想到將來你被老三治好之後，再想明白我是怎麽趁你年幼無知害慘了你，從此她就是你心中最為慈愛善良的聖女姐姐。而我只是一個惡毒無比的反面壞蛋，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活下去……”

“餵餵！”姬傲劍忙道，“我可沒有想過你是那種人，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你現在當然沒有這麽想，因為我對你做的事情，你早就全忘了。”

姬夢影吃力地說，“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我還是不能向老三認輸的，雖然我和她的差距那麽大，但只要我能比她先成就先天。那就一定能回來打敗她，然後再把你給治好。”

“你這樣想，”姬傲劍欣喜起來，“就是正確的方向啊。”

“可是就算我再怎麽拼命練功。還是比不上老三的進境。而且我覺得以她的本事，早晚都能讓你恢覆原狀，那我就永遠失去機會了。”姬夢影頹然道，“如果不能將你治好，就是我最大的噩夢。”

“等等，”姬傲劍問道，“你的噩夢，不是那些心魔。和你的魔門對頭嗎？”

“敵人坑你害你，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只要自己練得更強打回去就是了，這算什麽噩夢？”姬夢影哼道，“一個人如果做錯了事，卻沒有機會補救，這才是真正的遺憾。”

姬傲劍楞了一下，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了，我雖然還沒能覆返先天，但一直聽說你還是江南紈絝界的一面旗幟，就覺得自己總是還有機會。”姬夢影聲音低沈了下去，“直到那一年，我去京城見了大姐，聽說老三已經成就大宗師了，而你也成為了武學名家，立了人字號山莊，我一下子就覺得天昏地暗，知道一切都完了。”

“四姐……”

“她已經讓你恢覆了正常。”姬夢影眼中的淚水不知不覺流了下來，“我再也沒有機會治好你，請你原諒我了。”

姬傲劍喃喃道，“這也不是三姐治的我吧，我是神游回來忘了前事，才刻苦練功的。”

“你以為自己想神游就神游啊！”姬夢影怒道，“不是老三調理的你，你憑什麽能有這番經歷？”

“三姐有這麽大的本事？”姬傲劍心亂如麻，“也對……如果三姐都沒有這本事，我自己更不可能做到了。”

“然後我就想著，”姬夢影幽幽說道，“既然已經沒有機會向你贖罪，那我也生無可戀了。”

姬傲劍猛然回過神來，驚道，“四姐，你可不能這樣想啊！”

“大姐那時還說了，你今年會來北方，去攻略東北。”姬夢影繼續說道，“於是我就打算為你盡量掃除一些障礙，就當作是最後的補償。”

“然後你就去策劃馬神祭的災難了？”

“是啊，我又故意洩露了一點風聲，讓滿人知道我會前來搗亂。”姬夢影回答，“這樣一來，只要我毀掉了東北的馬群，再拼掉那些準備圍捕我的高手，你掃清關外，就指日可下了。”

“原來那些宗師埋伏你，是你自己引他們過來的。”姬傲劍怒道，“我還一直以為你大鬧馬神祭的行動是為尋找成道機緣，原來你是去送死的！”

“成就先天，需要道心無礙。”姬夢影嘆道，“我已經被最大的噩夢降臨在身，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怎麽可能還指望突破先天？”

“既然你壓根就不是為了成道去的。”姬傲劍感覺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可是為什麽，結果你居然在馬神祭上覆返先天了？”

“因為你來了啊！”

“什麽？”

“因為你來了啊！”

姬傲劍臉色變得十分古怪，“四姐，你的話，我真是聽不懂。”

“在馬神祭的前一天，你走進廟來請了一個九連環，是不是？”

“是啊。”

“我一看到你進來，心中就狂喜起來。”姬夢影輕輕說道，“我對自己說，一定是小劍知道我有危險，就來救我了，既然小劍願意來救我，那就是原諒我了。”

“……”

“當時我心中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心境徹底開朗，覺得天下再也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姬夢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結果我第二天在祭臺上，不知不覺地就覆返先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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