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侯爵沒精打采地離開牌桌，走到外間的沙發上坐下，自行倒了一杯黃色的甜酒，慢慢喝了起來。

“看起來你好像很不甘心的樣子。”旁邊傳來一聲悠悠嘆息，“這樣的心態，可不對啊。”

姬傲劍呆滯地轉頭，望著神出鬼沒的四姐，“我的心態有什麽不對？”

“所謂術業有專攻。你的牌技本來就不行，輸給賭王不是很正常嗎，何至於要擺出一副想不開的模樣？”

姬傲劍嘆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

“可是什麽？”姬夢影伸出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頭說，“你覺得自己是宗師了，是有境界的人了，就覺得自己應該無所不能，一切都想控制在自己手上，是不是？”

姬傲劍苦著臉說，“好像是啊。”

“醒醒吧，少年，你又不是救世主，要認清自己的能力分寸。”四姐教訓道，“真的想在賭桌上大殺四方，就要好好練練技術，別以為靠著記牌就能吃定一切。”

“開賭場只是為了坑洋鬼子。”姬傲劍悶哼，“我又不打算一輩子當賭棍，也不指著這個吃飯，為什麽要研究技術？”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不想練技術，那麽輸給人家有真本事的，更不用抱怨了。”

姬夢影話語一轉，“你看那位賭王，專門就是靠著打牌謀生，他要是在牌桌上敗了，就再也混不下去了。而你是做大事的人。就算在牌桌上輸個幾十萬，也是無傷大雅的消遣，完全沒必要去計較嘛。”

“說的是啊。”姬傲劍點頭。“我和這些專業賭棍，在事業層次上完全不一樣，的確不需要耿耿於懷。”

姬夢影笑瞇瞇摸著他的頭，“想通了就好。”

“但是你為什麽讓小蘇替我上陣，莫非她的技術很棒？”

“她的水準，的確在你之上。”

姬傲劍搖了搖頭，“我剛才看她打了幾手。好像也不比我強多少啊。”

“你仔細看看，小蘇打牌有什麽特征？”

少年伸長了脖子，再往屋裏看去。瞅了半響，忽然說道，“小蘇的動作很規範，一點也沒有變化。”

不論是加註、跟註、過牌、蓋牌。姬清蘇一直都是固定的節奏。停頓三秒，然後做出決定。

“你再看她的臉，能判斷出她三秒思考之後會做什麽決定嗎？”

“不能。”

姬清蘇的面容也是始終清冷，從來沒有變化，沒有出現其他任何表情。

“這樣平淡不變的臉，就叫做撲克臉。”姬夢影表示，“凡是玩撲克游戲，只要練到撲克臉的境界。別人就無法預測判斷你會做出什麽行動。”

“是這樣嗎？”

“對於賭博游戲，特別是德州撲克。剛入門的學習規則，新手揣摩技術，老手研究概率，高手掌控心態。”姬夢影解釋道，“所以不讓對手看穿你的心態，你就贏了一半。”

“如果被看穿了呢？”

“要是被對手看穿，就等於你的底牌已經完全暴露。”姬夢影笑呵呵說道，“小蘇打牌的動作神情，一直沒有絲毫變化，就沒法被人看穿，所以她能發揮得就比你好。”

姬傲劍不服氣地說，“我覺得我打牌的時候也把動作神情控制得很好，難道會有人看穿我的行動？”

姬夢影冷笑起來，“你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

“當然！”姬傲劍想，我好歹也是個六合宗師，怎麽可能如此簡單就被別人看透？

“原來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破綻在什麽地方。”姬夢影打量了他一眼，“你那憂郁的眼神，唏噓的目光，早就深深地出賣了你。”

“竟然是這樣！”姬傲劍頓時痛苦得抱起頭來，“原來我居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神。”

“所以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有什麽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四姐拍著他的頭，“你興奮的時候，兩眼就會放光。想壞主意的時候，眼珠就會亂轉。裝正經的時候，目光經常閃爍……”

“不要再說了！”

四姐嘆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好好練吧，你還嫩得呢。”

姬傲劍滿臉頹然，“我果然還遠遠沒到撲克臉的境界，和小蘇差遠了。”

“因為小蘇心思純凈，和你這樣的壞人有著本質的不同。”

“四姐，撲克臉就是打牌的最高境界嗎？”

“打牌的宗旨，就是不要被對手看穿，而是要看穿對手。”姬夢影道，“撲克臉可以有效防止被對手看穿，是一種極佳的防禦形態，不算是面對多麽強大的對手，都可以一直用下去。”

“那就是說，還有進攻形態了？”

“進攻形態就是主動誤導對手，故意讓他以為看穿了你，其實是設下圈套。”姬夢影道，“只要你演得好，把對手帶到坑裏，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他了。”

“這兩種形態，哪一種更好呢？”

“各有所長。”四姐解釋說道，“單一表情的防禦形態，以不變應萬變，非常省事。故意演戲的進攻形態，用得好可以事半功倍，用敗了也會被人將計就計，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姬傲劍想了一陣，忽然道，“高手比武，好像也是這麽一回事。”

“本來就是，高手對陣，最重要的就是心理層面的較量。”

“二姐六姐就屬於面癱類型，一張冷臉從來不變。”姬傲劍慢慢道，“而四姐你和八姐就是演戲類型，喜歡捉弄對手。”

姬夢影得意地笑了，“這是本小姐的天賦。”

“四姐，就算小蘇有撲克臉的境界，但她的技術基礎畢竟不足，下場的結果還是輸多贏少吧。”

“境界到了，提升技術就不是難事。”姬夢影若無其事地道，“現在正好有個賭王當陪練，她的技術就會飛快地成長，在戰鬥中不斷變強！”

“聽上去好厲害的樣子啊。”

“當然，小蘇是個天才，和你這樣的笨蛋有著本質的不同。”

姬傲劍無可奈何地嘆氣，“就算她是個天才，你也不能讓她一直送錢吧。”

“以小蘇的境界，不會輸得太多，就當是交學費了。反正你和各地重要人物交往，應酬成本也在預算之內。”姬夢影一臉輕松，“萬一真的要是局勢不對，我會下場解決戰鬥的。”

姬傲劍吃了一驚，“你真能憑技術贏了那個賭王？”

“看他打了這麽多手，對他的牌風和思維習慣，已經把握得差不多了。”姬夢影哼道，“誰讓你對打牌沒興趣，要是剛才一直好好琢磨，也是可以有不小進步的。”

“我對這個真沒興趣。”姬傲劍搖了搖頭，繼續喝起杯中的甜酒，“讓小蘇快速進步就行了。”

“你對打牌沒興趣，練功也沒見你有興趣啊。”姬夢影不知不覺數落起來，“晚上也不回家，總是躲在外面，害得我大街小巷到處去逮你。”

“我很忙啊，事情太多了，只好在外加班加點嘛。”

“這些都是借口！”姬夢影沒好氣地說道，“好吧，我也不管你了，等今天這群打牌的家夥結束了，我也要走了。”

姬傲劍一怔，“你要去哪裏？”

“春天到了，我要繼續去印第安部落傳教。”姬夢影一攤手，“反正你這麽懶，我決定放棄你了。”

“四姐，不要放棄我啊！”姬傲劍登時一臉著急的表情，“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你已經沒救了。”姬夢影翻著白眼，“不作死就不會死，看你一千零一夜的時候怎麽自尋死路。”

姬傲劍無語，換了個話題，“西部的印第安人已經不多了，這次你打算去哪裏傳教？”

“去俄勒岡。”姬夢影指了指北方，“順便也進入到加拿大，和英國人聯系一下。”

“和英國人聯系什麽？”

“你不是要把鐵路往北方修過去嗎，我幫你和英國人先接觸洽談。”姬夢影懶洋洋道，“而且我把俄勒岡的印第安人帶回來，也需要這些英國人接手，繼續擋住美國人的西進。”

姬傲劍聽到這裏，不覺移到她的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同志，辛苦你了！”

姬夢影淡淡看著他，“你真是想感謝我嗎？”

“絕無虛假。”

“為什麽我覺得，你是想趁機占本小姐的便宜？”

“你誤會了。”

“我看到你的目光，正在閃爍。”

“這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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