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之中，蘊藏了重重的殺機。

“噗通”、“噗通”的聲音短促密集，一個又一個海盜落入水中。但從他們的呻吟聲和咒罵聲中聽得出，這些人並不是自己突然發瘋跳進了大海。

由於通體黑色的隱蔽性，黑珍珠號是一條善於借用夜色大霧發動奇襲的戰艦。但是今天，船上的海盜們惱怒地發現，自己居然也被別人偷偷摸摸地襲擊了。

“給我繩子！”

“該死的，我的肋骨好痛！”

“船離我有多遠？上面的夥計，快吱個聲啊。”

但是船上的夥計都不敢吱聲，生怕暴露了自己。

這場大霧使得十米之外就看不到人影，甲板上的海盜只能看見自己身邊的一部分範圍。

究竟有多少人摸上了船，為什麽被打下水的都是自己人？

這也罷了，但落水的那些家夥，居然沒有一個說出關於襲擊者的細節，好像他們在落水之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們不會是一瞬間就被扔下去了吧？

金發碧眼的水手長忽然喊起來，“夥計們，背靠背，眼睛盯亮點！”

海盜們如夢初醒，紛紛兩三個人一組，互相背靠同伴，手上緊緊握住刀斧，警惕地向周圍看去。

“水手長，接下來怎麽辦？”

“保持現在的姿勢，慢慢搜索甲板……哇！”

一聲長長的慘叫聲響過，緊接著又是“噗通”一聲。水手長的叫罵聲已經從海面上傳來，“怎麽好像是個毛利人，下手好狠！”

聲音有些漏風。似乎是少了幾顆牙齒的感覺。

船上船下的海盜們都楞住了：自家的水手長據說是北歐維京人的血脈，祖上搶過勃艮第，當過十字軍，有著家傳的格鬥技藝。當他揮起刀斧，在海上一向少有敵手，可是從血海彈雨中拼殺出來的兇悍暴徒。

但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打下了船？

有人嘀咕：“毛利人會有這麽厲害嗎？”

“噗通”幾聲。海面上傳來他的尖叫，“我們一組的兄弟都被打下水了，這個毛利人太厲害了！”

一起落水的有人不同意。“他臉上沒有油彩，好像不是毛利人。哇，我的手臂好痛，胳膊要斷了！”

甲板上立刻有人拔出火槍。“夥計們。看到毛利人出現就開槍！”

四下一片怒罵聲傳來，“比利，你簡直是瘋了，大霧裏看不清楚，流彈打中我們怎麽辦？”

風聲從前傳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在空中撲向比利。

砰地一聲槍響，緊接著比利大聲歡呼，“我打中他了。我打中他了！”

“比利，你這個狗娘養的！”倒在地上的人破口大罵。“你打中我的腰了！”

比利大驚失色，“老亨特，怎麽是你沖過來了？”

“我是被扔過來的，你這個雜種，居然看也不看，就對我放槍……餵，比利，你在哪兒？”

幾下落水聲響起，比利的聲音到了海面，“我們已經被踢下來了！老亨特，這一槍就算了啊。”

“你想就這麽算了？不行，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個混蛋！哇——”

老亨特也落水了。

砰！砰，甲板上又發出了兩聲槍響。

海盜們驚叫，“又是哪個不長腦子的家夥開槍了？”

噗通！噗通！

兩個新落水的家夥大喊，“是毛利人開槍打傷了我們，然後他就把我們踢下去了！”

“我去，毛利人怎麽會用火槍？”

“他都開槍了，我們背靠背也沒用啊！”

“怎麽辦，必須開槍反擊！”

“不能開槍，我們互相之間會先把自己人都打死的！”

“我有辦法了！我們主動跳下船去！”

其他人登時齊聲大罵，“狗屎主意！”

砰砰砰三聲槍響，噗通噗通噗通三聲落水，又是一組海盜下了船。

“我被打中了肩膀！”

“這算什麽，我的額頭都擦破了，差點就是貫腦。”

“呸，我下身都中槍了。”

船上的同夥聽了，一個個面無人色，身體發抖。

一個海盜忽然大喊，“主動跳船其實不錯啊，至少可以不用負傷，反正早晚都是要被打下去的，我先跳了！”

“確實應該跳下去，我也跳了啊！”

“一起跳，一起跳！”

有人仰天悲憤大喊，“船長！船長你還不出來救大家嗎？”

“船長今天又睡過頭了，別指望了，我跳了啊！”

“……那我也跳了。”

寬闊的甲板很快變得空空蕩蕩，而船身周圍的海水卻變得熙熙攘攘。

姬傲劍走近船舷，往下看去，輕輕嘆道，“就算我不開槍，你們背靠背就有用了？”

在背後遠處，厚實的木門被緩緩拉開，一個沈重的腳步聲踏了出來。

黑珍珠號的甲板有四十米長，普通人在這場大霧之中，十米以外就是視線極限。

姬傲劍回頭，眼神穿過了重重濃霧，見到一個全身黑衣，眼帶黑罩，胡子蜷曲得像是黑鐵絲的高大男人。

他的獨眼中射出黑漆漆的深邃光芒，似乎也能透過重霧看到姬傲劍。

黑衣的船長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年輕人，你的表現實在是太軟弱了。”

姬傲劍無所謂地攤開雙手，“我一向不殺生。”

船長的步聲越來越重：“你不必故作輕松，這條船上有你無法想象的魔力！”

姬傲劍問，“你胡子這麽帥，為什麽不叫黑胡子，而是叫黑珍珠？我還以為船長是個女人。”

船長桀桀地笑了，“小朋友，你的提議很不錯，我可以考慮。沒長大的小男孩，當然會羨慕真正的男人有胡子。”

他走到姬傲劍身前，拔出了一把粗長的彎刀，足夠將一個人從腰部輕易地剖為兩段。

姬傲劍悠閑地舉起了一把搶來的火槍。

剛剛擡到一半，槍聲響起，青煙冒出。

姬傲劍捂住肚子，俯下了身體。

黑胡子船長的狂笑聲回蕩在整個甲板上，“小男孩，有無數的笨蛋想用槍對付我，結果他們都先中了子彈，被打死了！”

姬傲劍眨了眨眼，“你這把刀的設計思路不錯，這麽大的刀身，足夠把槍管包在裏面。”

“你看出來了，不錯，還算有點眼光。”獨眼船長大笑，“扳機就在刀柄上，當我把刀拔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把槍口對準了你。”

他忽然發現對方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神色，也不禁有點佩服，“你還真能硬挺。”

姬傲劍搖了搖頭，直起身子，一顆彈丸隨即掉到甲板，發出響亮的墜落聲。

獨眼船長的眼神呆滯住了，不可思議地說，“你是怎麽擋住子彈的？”

“你有沒有聽說過防彈衣？”

船長茫然地搖了搖頭。

“網狀纖維結構可以消釋子彈的沖能。”姬傲劍說，“我在海上發現了一種很堅韌的海草，咬不動它，也撕不動它，於是我就編織了一層又一層，穿在了身上。”

黑胡子依然在發怔，好像是在聽天書。

“這個時代僅僅只是黑火藥武器，子彈初速有限，威力遠不如後世。”姬傲劍想了想，接著又講，“再有，武學之道，練到深處，就能自然而然地運轉勁力，以柔韌衣物抵消外力沖擊。嗯，流雲飛袖你有沒有聽過，或者沾衣十八跌？”

獨眼船長只覺得雲裏霧裏，什麽都聽不懂。暴喝一聲，長刀狠狠地劈了過來！

“少說鬼話，你撕不動的海草就了不起了？我一刀就能把你砍成兩斷！”

姬傲劍低下頭，瞧也不瞧撲面而來的刀光，“看來，你對我的力道沒有體會，那就讓你見識一下！”

他似乎根本沒有動彈，然而刀光一閃而過，已經從身邊滑開。

黑胡子用力過猛，身體不免隨著劈砍之勢下傾。到了這個時候，姬傲劍才不緊不慢地向前遞出一拳，仿佛只是對方的臉主動湊過來碰上了一樣。

一個蘊含了爆炸性威力的拳頭擊中獨眼船長的下顎，強猛無比的力道打得他淩空飛起，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重重摔在了遠處的甲板。

眼前金星亂冒，腦中暈暈乎乎。

“你知道麽，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弱爆了。”姬傲劍走上前來，一腳踩在他的身上，“你以為獨眼龍的形象很威風是不是？一只眼的家夥沒有距離感，根本就是個廢物，開槍也瞄不準，劈刀也砍不準。所以你只能把火槍藏在刀裏，消除別人的戒心，走到近身的地方才能拔刀開槍。”

船長喉中發出“嗚嗚”的叫聲，但是聽不清楚含義。

姬傲劍又踩了一腳，“還有，有胡子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位船長除了有個獨眼缺陷以外，身體素質其實相當於外家一流高手。只不過如今一流高手在姬傲劍面前，已經不夠看了。

黑胡子在地上蜷曲身體，不住伸展，一點一點地往船長室挪去。

姬傲劍沒有攔阻：還不死心麽，就你這幾乎被打出了腦震蕩的模樣，還想翻身不成？

“我還有可怕的魔法，一使出來你就死定了。”船長一邊艱難爬行，一邊嗚咽不止。

“那我就見識一下好了。”姬傲劍不屑地看著他，“你爬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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