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好生之德，遂生萬物。

姬瑤光青天神功的第一式，名為長生天。

五行之中，青屬木，蘊意為生生不息，故而是長生天。

從來沒有人能打破姬瑤光的長生天，或者說即使打破了也沒有什麽用。

為什麽沒有用，姬仙雲知道得最為清楚。只因姬仙雲從來就沒有真正攻破過姬瑤光的長生天，從來沒能逼她使出長生天的下一式。

姬瑤光只以一式長生天就守住了至今以來的不敗之名，就能穩居天地五聖之位。

唯有當她主動進攻之時，才會將掌法五行相生，由長生天依次生成大赤天、玄黃天、太白天、弱水天，最後是五行合一的青瑤天。

此刻在姬瑤光的面前，四條紫氣之龍交穿環繞，沖擊而來。

每一條猙獰的龍形罡氣，都足以擊穿高屋厚墻。

姬瑤光掌勢，青光散布四周，如同一座天穹籠罩住了自己還有身後的小艾。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四面都有紫龍沖撞，震得青光天穹像水面一樣泛起陣陣漣漪，但波紋轉瞬即是逝，又如同水過無痕。

這生生不息、綿綿不絕的掌勢，既似蒼茫天穹，又如蒼茫大海。

龍入大海，雖能馳騁自由，卻不能沖破大海。

姬夜艾的琴聲，隨著天穹上的漣漪泛動，也在一波又一波地翻騰，似乎在讓青光洋溢起來。要向外沖刷。

眼見四條紫龍的沖擊如同泥牛入海，甚至還有倒卷之勢，朱紫衣臉色變得極為凝重。

他忽然長嘯一聲。身後第五條龍形之氣昂首躍出，與先前四條紫龍盤旋輪轉，赫然竟是五行相生的循環沖擊。

這五龍風車一般的旋轉沖擊，立即撞得青光凹陷下去，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深深的漩渦。

但漩渦雖深，卻見不到底，如同陷入漆黑深邃的夜幕之中。

朱紫衣忍不住嘆息。“難怪武林中人都說你是五行拳的第一人。”

兩位大宗師的氣勁相撞，比拼的是感勁化勁的能耐。在五行循環的運勁之道上，朱紫衣察覺得出。青衣少女完全應付裕如。

姬瑤光淡淡道，“你若手段只是至此，便奈何不得我。”

朱紫衣喝道，“久守必失。天下沒有攻不破的防禦。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時乘六龍！”

話音之中，他的身後又是一條紫龍升起。

《易》雲：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禦天。

六龍齊出，各自歸位，即可禦天。

這是朱紫衣最強的絕招，正是這一招，牢牢護住了大明四十年。

姬瑤光的穹廬天幕上。頓時青光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轟地一聲。一條紫龍撞破了穹隆，呼嘯著撲了進去。另外五條紫龍也立即翻轉蜷曲，一湧而至，要從天幕破損之處依次鉆入。

姬瑤光喝道，“你以為進得來就有用？”

她的雙手突然綻出一片五色光華，淹沒了竄進來的龍氣，還將青黑蒼穹上的窟窿立刻補了回來。

朱紫衣怔住了，“瑤臺引路，五光補天？”

青衣少女淡然回道，“這正是五光補天。”

武學之道，一旦守勢被破，往往就意味著全面潰敗。但姬瑤光的守勢，不僅有極為堅固的防線，還有隨時堵住缺口的預備隊。打破她的正面守禦之後，戰鬥才剛剛開始。

六條紫龍雖然偶爾能破天而入，但一定會被姬瑤光隨手打出的五行之光湮滅。

半響，深夜之中，第七條龍形開始升起，朱紫衣頭上也有汗水湧出。

姬瑤光雙目發亮，“你果然有時乘六龍之上的手段！”

朱紫衣冷哼，“讓你補天，看你能補到幾時？”

話語間，七條紫龍屈身彈出，如勁弓集射，如鐵騎沖陣，並頭齊上。

四道龍氣被天穹擋住，但有三道龍氣卻同時捅破穹窿，撞了進去。

兩道五色光華綻出，分頭湮滅了兩條入侵者，但第三條闖入的龍形罡氣，卻結結實實打在了姬瑤光的身上。

姬夜艾手上琴弦一跳，心中已有感應，慌道，“大姐？”

姬瑤光抹去口角的殘血，“不妨事，以他的能耐，到此已是盡頭。”

朱紫衣怒道，“大言不慚！”

第八條紫龍立時升起。

但朱紫衣額上已是汗水密布，兩條長長的壽眉也如同打濕的布條，不再飄浮飛揚，而是筆直地下垂。

姬瑤光一笑，“朱公公，八道龍氣對你來說太勉強了吧？”

朱紫衣眼中光芒大盛，“老夫可以九龍齊出！”

姬瑤光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現下就九龍齊發？”

朱紫衣略有異色，“姬瑤光，你這是什麽意思？”

姬瑤光道，“以你的玄理造詣，還只在單數重攻、雙數偏守的階段。八龍守宮，若不能打敗我，以你的元功，只怕已不能再發出九道龍氣。”

單數之龍，最強的龍形可以形成一個沖鋒主導的箭頭，帶動兩側。而雙數兩兩對應，擅長的是防禦和變化。

朱紫衣沈默了一會，長嘆道，“老夫的確應該一開始就九龍齊出。”

姬瑤光道，“我雖然有傷在身，但天下任何人想要殺我，也需使出全力。”

朱紫衣沈重點頭，“老夫這就成全你！”

姬夜艾的心境中清清楚楚浮現出了九道猙獰昂首的惡龍，氣勢壓得自己幾乎連彈琴的力氣都已消失。

她勉力問道，“大姐，你為什麽要讓他全力對付你？”

姬瑤光道，“一個人發出最強攻擊的時候，也往往是守勢最弱的時候。”

朱紫衣重重哼了一聲。

姬瑤光又道，“他想殺我，我又何嘗不想殺他。以攻對攻，我還有取他性命的機會。”

朱紫衣冷聲道，“姬瑤光，我這次一出手，你就是必死。你想同時殺我，只有不到三成的機會。”

姬瑤光垂目，淡淡道，“出手吧。”

朱紫衣深深吸了一口長氣，九條紫龍在明月下環繞成圈，在地下灑出了九個淡淡的影子，九個龍頭同時指向了青衣少女。

四下無比寂靜，甚至沒有一絲風聲，連大宗師聽得到的無音之音的嗡鳴也不存在，只有月光如水。

就在朱紫衣蓄勢待發，即將出手之時，天上傳來一個銳利如鋒的聲音，“姬瑤光是我的，除我以外，誰也不能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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