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之所以落後，和西方相比，最大的原因就是體制問題。

現下西方強國普遍實行的是內閣制，由內閣組建國家政府，選用專門的治國之才，統管一切國家事務。

這組閣的政派，乃是選舉產生，體現了民意。而內閣首臣，又是由國家君主任命，體現了對國王負責。

究其源頭，內閣制度的發軔，卻是在於中華。

大明中難之前，朝廷以殿閣大學士主持中樞的做法逐漸成熟，即使皇上三十年不上朝，國家職能依然正常運轉，各項國事依然有條不紊。這副情景，正是現在西人所謂君主立憲的初開景象。

當滿清入關之時，西方的英倫三島正開始了向中國學習內閣制，後來在光榮革命之後，確立了君主立憲，內閣治國。

此後，歐洲各國爭相研究中國的政制，掀起了啟蒙運動，不僅一一建立了內閣制度，並且還探索了怎樣將中國的科舉化為公務人員的選拔。

正是因為西方列強吸收了中國先進的政制文化，讓專業的政才經營國事，因此國力蒸蒸日上，日漸富強。

……

這一篇言論，內閣次輔江直流，民間人才姬墨璃，聽得都是目瞪口呆。

七公子想，我們過來是談生意的，怎麽談起體制問題來了？更奇怪的是，這江大人居然都不來問我貸款了。

江直流對西伯利亞侯的見解，越聽越有振聾發聵之感。“原來西人之所以強大，都是因為學習了我中華治國之道？”

姬傲劍正色道，“是啊。我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外邦都是蠻夷之地，能有什麽文明？他們都是依靠汲取古老的中華智慧，才能略有成就。”

江次輔道，“既然中華先有了內閣制，而西人都是我們的學生，為何他們現下國力強盛。船堅炮利，我們打他們不過？”

姬傲劍道，“這自然是因為滿清入關。中斷了中華將近兩百多年的歷史進程。我們的內閣治國由此中斷，而西人卻趁機發揚光大，將內閣制應用下去，所以學生走到老師的前面去了。”

江直流點頭道。“不錯。滿清入關，乃是華夏大劫。”

姬傲劍道，“這一場劫數，使得中華文明大大倒退。當年友邦人士過來，發現遍地都是如同野人的辮子發型，竟以為我中華淪為蠻野之地，這真乃奇恥大辱。”

江直流嘆道，“確實如此。本官這些時日和洋人談判，言語之間。覺得他們視自己為文明之國，反倒覺得我中華不夠開化，這真是豈有此理！”

姬傲劍笑道，“跪拜禮之類，確實也落後了。”

外國公使堅決不肯給中華天子磕頭，這以前一直是個外交僵局。不過既然成為戰敗國，以後就再也不能在這一點上爭執。

江大人咳了一聲，“跪拜是否落後，暫時不必去說。姬侯爺，你說洋人的內閣制已經發揚光大，那大明現下的內閣，和洋人相比差在什麽地方？”

姬傲劍道，“內閣制要真正發揮效用，需得是聖天子垂拱而治。”

江大人眼前一亮，“願聞其詳。”

姬傲劍道，“那滿清偽朝的一百五十多年間，存在著一族的私心，以軍機處和密折制度施政，搞得烏煙瘴氣。這是體制上的倒退，所以中華日益落後於世界。現下大明雖然中興四十年，但之前畢竟中斷百載以上，內閣政制演化不足，又有廠衛重新掣肘，因此國力難以發展。”

江直流不禁道，“我朝廠衛，確實為禍甚烈，甚於歷朝歷代。”

姬傲劍道，“內閣若是不能真正放手而為，各項革新無疑也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姬墨璃終於聽出來了：這小子的意思是說，要想變法，首先需要擴大內閣權限。

江大人在明國戰敗之後力主革新，但卻不免受到守舊派的攻訐，被指為崇洋媚外，數典忘祖。

如果是把強化內閣權限作為變法主旨，而把具體舉措附搭其中，那變法的阻力就會大大減小。

一來，這變法之策就並非是學習西人，而是內閣制“正常演化”的需要。這內閣制本是中華首創，如今卻被學生超過去了，大明更應奮起直追。

二來，把變法的首要意圖，換成了強化內閣，淡化君權。那對於朝臣各派而言，就是利益一致，有了齊心協力的共同方向。

姬墨璃插口，“聖上無為而治，內閣拯救國家。江大人，你只要做到了，就是挽救華夏的千古功臣。”

江直流苦笑道，“廠衛禍害黎庶，天下人共憤之。但他們高手如雲，卻又如何鏟除？”

這位江大人是內閣大學士，政治覺悟極高，絕不可能說出“限制君權”一類的話，也不會去談天子應該怎麽放權的話題。他言下之意，只是說應該除去廠衛。

當然，如果廠衛全都不在，大明天子就算不想“無為而治”，也沒有辦法了。

只要廠衛還在，天子就不可能會讓朝臣把自己架空。

姬傲劍嘆道，“廠衛勢大，確實難以撼動。”

室內一時沒了言語。

過了片刻，江直流忽然道，“自大明中興以來，廠衛機構，都是由朱紫衣一手重建。只要此人不在，宵小爪牙，自然樹倒猢猻散。”

姬傲劍咳了一聲，“江大人，他是武林大宗師，活兩百年不是問題。”

言下之意，你省省吧，要除去大宗師，那得是什麽難度。

江直流笑道，“姬侯爺，聽聞你家長姐是武林第一高手，若是為國為民，除此大惡，則天下幸甚。”

姬傲劍呆住了，“江大人，你從哪兒聽說我家大姐是天下第一高手的？”

江次輔奇怪道，“令姐不是武林盟主嗎，既然是武林盟主，怎麽會不是第一高手？”

姬傲劍抓了抓頭發，心道江大人你平日看的武林故事未免太不靠譜了，無奈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武林盟主，和天下第一高手之間，是不能直接劃等號的。”

姬墨璃想起今早在法海寺前鬥劍時的情景，悶悶不樂道，“我家大姐身上有傷，若是和朱紫衣相鬥，還有性命之危。”

她說到這裏，陡然心中翻起一陣驚慌，急聲道，“江大人，我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姬傲劍也道，“江大人，多多有擾，我們先行一步。”

江直流大為不解：你們上門就和我說了要擴大內閣權限，其他一點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這就要走了？

雖然姬小侯爺的見解很有道理，加強內閣大有必要，可是不拔除深宮廠衛，一切都是空話。

他等兩人離開後，悶頭想了一陣，忽然醒悟起來：

不用管能不能實行西方同樣的內閣制，只要把這個題目用來包裝變法，朝中同僚定然都會支持革新。

而且，正可以利用這次國家兵敗的背景，把內閣制的意義和作用向天下宣揚，無形中也會給天子形成壓力。以後可以一步步地借助朝野的輿論和人心，擴大內閣之權。

姬墨璃出了江府之後，立刻聲音惶急道，“小劍，大姐有危險！”

姬傲劍不語。

姬墨璃急道，“大姐剛才對我說，以後不在我身邊，對我更好。我那時就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其實她是有預感了，即將會遇上重大危機。”

姬傲劍道，“你擔心朱紫衣會去找她吧？”

姬墨璃道，“是啊，朱紫衣知道大姐有傷在身，現下是對付她的最好機會。小劍，我們快回府去幫大姐。”

姬傲劍道，“如果大姐有危險，二姐也會有危險。”

姬墨璃一楞，反應過來，“沒錯，既然朱紫衣要對大姐下手，又怎麽會放過二姐？二姐還沒有再啟劍道，這也是把她除去的最佳時機！現在怎麽辦，怎麽辦啊？”

姬傲劍道，“你先不用急，四姐自然會去照應二姐。”

姬墨璃點點頭，又搖頭，“四姐自己也帶傷了，還怎麽照應二姐？”

姬傲劍道，“四姐幫不了二姐，我們更幫不了。同樣，大姐要真的出事，我們回去只是把自己也搭上。”

姬墨璃立即怒了，“你這是什麽話，什麽也不管？”

姬傲劍道，“我們不是不管，是到她們身邊也幫不了忙，所以，我們要做好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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