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甲等拳法的五種乙等拳法全部決出，這一日的比試就已結束。

姬傲劍回到府中，用心思索明日如何挑戰五行拳。

這少林寺對於龍蛇虎豹鶴五大拳種，都有十二重樓的高僧守衛。自己預賽時雖然勝了厲鋒，然而腿上傷勢終究沒有全愈，高手相爭，差之毫厘，往往就能決定勝負。

他想著想著，心中依然沒有頭緒。忽然聽到屋外間歇性地傳來撲通之聲，像是有人時不時地摔倒在地。

姬傲劍心中奇怪，走到後院，就見到一片梅花樁中，小尋正把一個白衣少女從地上慢慢扶了起來。

他不禁目瞪口呆，“小艾，你在練走樁？”

姬夜艾聽到兄長說話，忙回道，“正是，請兄長指點。”

姬傲劍道，“我哪能指點你，你究竟是怎麽做到在樁上練身法的？”

小艾道，“把木樁的位置都記在心中，自然就可以練走樁了。兄長不記得你以前練過的繞蛇樁？”

姬傲劍登時明白過來，“不錯，記住方位就行。既然可以數步繞樁，你確實也可以記位走樁。”

姬夜艾摸著木樁，腳下一點，又躍了上去，走起了步法。

姬傲劍看她身形，仿佛真是能親眼所見，在木樁上來往縱躍，十分流暢。但三十次之後，落腳就開始有些不準，漸漸地對樁點越差越遠，終於撲通一聲又落了下去。

小尋忙把她又扶了起來，打氣道。“艾小姐，你落下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一定能走完一百次的。”

姬夜艾卻有點苦惱道。“我明明已經把這二十五根樁位都記了下來，在心境中一一呈現，為什麽就是不能一次走完呢？”

小尋也跟著若有所思地說，“是啊，為什麽呢？”

姬傲劍想，小艾早就同時可以下十盤棋局，以她的心神之強。記住數十根樁位的位置定然沒有問題，怎麽走著走著，還是掉下來了？

只聽姬夜艾問道。“兄長，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姬傲劍道，“你問我？”

姬夜艾道，“兄長後知兩百年。一定知道的。”

這頂高帽子一帶上來。姬傲劍立時覺得必須得在妹妹面前好好表現，急忙咳嗽一聲，“據我想來，通過記憶在心境中呈現的形象，和真實世界並非能夠完全對應。將心境當作真實，隨著時間的推移，誤差就會越來越大。”

姬夜艾驚奇道，“是這樣嗎？小艾一直以為記住了樁位。就等於知道了木樁的真實位置。”

姬傲劍道，“小艾。我們雙目能見之人，看向前方的一個目標。然後閉著眼睛，往前走去，心中以為自己是走的直線，實際上卻是越走越歪。”

姬夜艾問，“竟會是這樣？”

姬傲劍道，“是啊，越走越歪，最後就是繞了一個圈子回到了原地。所以閉著眼睛走路，最後就等於原地繞圈。”

姬夜艾大受打擊，“那就是說，我這樣看不見的人，不管怎樣練武，都只是原地繞圈？”

姬傲劍一怔，他做了這樣的解釋之後，卻沒想到讓小艾變得更為沮喪。

只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微笑道，“就算是看得見的人，走路也一樣會原地繞圈。”

兄妹兩人一起詫異起來，然而這方才說話的人卻是自家的大姐，大宗師怎會胡說？

姬傲劍想了片刻，醒悟過來，“不錯，在茫茫沙漠之中，要是迷失了方向，人一直走下去，最後也會發現自己繞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圈子，只不過這個圈子比閉上眼睛走出來的圈子要大很多。”

姬瑤光道，“小劍，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

姬傲劍道，“在沙海之中，沒有路標，不知方向，就沒有辦法校準，所以有眼如盲，最後還是原地繞圈。”

姬瑤光點頭，“說的是，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求道，一定要有方向。”

她望向這片梅花樁，“我們姬家練習心神，在走熟樁位之後，本就要蒙眼練樁。蒙眼都能走成，開眼之時就能走得更遠。”

姬傲劍抓了抓頭，“大姐，我還不知道有這個辦法。”

姬瑤光笑道，“你神游歸來之後，只有小蘇小艾教你，這一年多的時間畢竟不足，你修煉得自然有些倉促。”

姬夜艾聽了，低頭慚愧道，“是小艾耽誤了兄長的修煉。”

姬傲劍道，“這怎麽能怪你呢，沒有比你們更好的良師了。”

姬瑤光道，“小艾，你現下應該知道了，不管看不看得見，都會原地繞圈。在求道之路上，雖然你比常人大有劣勢，但你不可就認為自己尋不到方向。”

姬夜艾低聲道，“小艾知錯了，現下小艾已經知道了路標。”

姬傲劍奇道，“路標在哪裏？”

姬夜艾道，“姐姐們就是我的路標。”

她停了一下，解釋道，“大姐剛才說，走樁到了最後，都要練成蒙眼走樁。這就是說，姐姐們都曾經在目不能見的情形下走過樁，小艾沒有理由覺得自己做不到。”

姬瑤光笑道，“不錯，你一定是可以練成走樁的。”

她喊道，“四妹，你出來。”

話音剛落，一道如夢的影子已是立在了青衣少女的身邊。

姬瑤光道，“你和我蒙眼上樁，打一趟拳，讓小劍和小艾感受一番。”

姬夢影看了一眼梅花樁，搖頭道，“二十五根樁，實在太少。”

姬瑤光道，“你想要多少？”

姬夢影道，“最好是三百六十五，再少也不能少於一百零八。”

姬傲劍心頭一驚，你們要強記這麽多樁位？

記得當初八姐在教自己一眼辨數的時候，說能瞬間分清一百以上的數目，就已是宗師心神。

而大姐和四姐可不只是要一眼識百，更是要把上百根的木樁具體位置和相對距離，都要記得清清楚楚。

姬瑤光道，“樁數若是太多，他們兩個看不過來，就以一百零八好了。”

她對著姬傲劍道，“小劍，你去府中的庫房裏再搬八十三根木樁來。”

姬傲劍搬來了木樁，問道，“大姐，按什麽方位擺下？”

姬夢影冷冷道，“隨意插。”

姬傲劍一怔，“難道亂擺也可以？”

姬夜艾卻是聽懂了，“兄長，在固定樁陣之上，就算閉眼走熟，也不過是死記硬背。隨意擺樁，這才是真正的蒙眼走樁的功夫。”

姬傲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們這是要開隨機地圖。”

他東一根，西一根，把八十三根木樁雜亂無章地插了下去，和原本的梅花樁連成一片。

回頭再看時，不禁又是一呆：大姐和四姐背對著樁陣，根本沒有緊盯強記的意思。

姬瑤光笑道，“四妹，你我同時轉身，看誰先記清楚了樁位上去。”

姬夢影淡淡道，“大姐，心神記憶是我的強項。”

青影和黑影齊齊旋身一轉，姬傲劍立時就看到了晝與夜。

一雙眼睛裏是天青如洗，一雙眼睛裏是虛空星辰。

她們似乎僅僅只看了一眼，甚至是根本沒有看，轉身之後直接就上了木樁。

姬瑤光道，“小夢果然好快。”

姬夢影道，“上樁的時間，足夠看了。”

兩名少女的臉上，都已經系上了一塊帕子，誰也沒有察覺她們是什麽時候遮在了眼上。

姬傲劍心中忽然有一種緊張到了極點，也興奮到了極點的感覺，這可是第一次即將親眼目睹兩位大宗師的交手。

上次二姐和三姐的那次動手，畢竟二姐還不算是真正的大宗師吧。

而且與那次緊張之極的對峙感也不一樣，眼前的青衣少女與黑衣少女，氣勢交相呼應，融為一體，就如同白天與黑夜循環輪替那麽自然。

感受著眼前的諧和意境，姬傲劍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脫口而出，“大姐和四姐的動手，也可以有個名目。”

姬夜艾問道，“兄長，是什麽？”

姬傲劍道，“光與影的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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