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頂樓的幾位宗師和高手回過頭，見到一個美麗之極、褥裙如水的少女上來，俱是呼吸停頓了幾刻。

隨後又見到一個少年上來，大家都認得他，“姬公子，原來是你。”

金亭林起身笑道，“姬公子，你報個名字上來不就行了，何必要和下面的粗人動手？”

姬傲劍道，“這位是我八姐，剛才是她動的手。”

金亭林一怔，拱手道，“久聞水鏡大家之名，今日有幸得見，金某有禮了。”

楚淩風哼了一聲，“什麽水鏡大家，這是水鏡宗師。金胖子你的眼力真差。”

金亭林又呆住了，再仔細一看，不禁多了幾分敬意，“水鏡小姐你原來已經天地入心，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在江湖上聽說？”

姬水鏡甜甜一笑，“江湖上當然不知道了，我這麽低調的人，這種小事情怎麽會去張揚呢？”

姬傲劍想，八姐你這事本來確實低調，可你這麽一說，就又不低調了。

只聽那位風月公子忽然發出夢囈一般的語氣，癡癡呆呆問道，“徐幫主，這是秦淮河上哪一位天仙姑娘，把別人都統統比下去了，你怎麽從來沒讓我見過？”

樓上的人頓時都楞了：你居然還沒從走神裏醒過來，敢這樣說話？感情剛才楚先生和金莊主說她是宗師的話語，你都沒聽到？

果然青影立時一閃，姬水鏡已到了他面前，劈手拎住心神還在雲裏霧裏的風月公子，一把甩出了獅子樓，從三樓上直跌下去。

她拍了拍手，淡淡道，“這人不必再上來了。”

楚淩風道，“這等對良家女子無禮的家夥，確實不用上來。”

眾人一時沒了話語。姬傲劍見狀，便順著之前的話題說道，“我家八姐是本月初一羽化心境。”

高破軍咳嗽一聲，“想不到居然如此之巧，高某這次來金陵之前，正好聽到北京城中於本月初一為墨璃小姐見證宗師。”

徐興業臉色震驚，“水鏡小姐，你們姐妹同一日成就宗師，這可更是佳話。”

姬傲劍想，這果然是佳話，比我的佳話質量要高很多。

姬水鏡聽了，臉色卻不怎麽好看，“哦，老七也羽化了？算她走得不慢，沒被本小姐甩開。”

姬傲劍道，“八姐，七姐要辦見證之禮，還需要提前發帖請人，所以她應該是早些日子就已經成就宗師。”

姬水鏡登時伸手在他頭上重重一敲，怒道，“你很聰明是不是，不說出真相你會死啊！”

不明情勢，勇於說出真相的人，下場往往是很慘的，上次那位白解元就是很好的例子。

姬傲劍揉著頭道，“你比七姐小一歲呢，比她晚幾天有什麽好在意的？”

金亭林問道，“水鏡小姐，你愛吃的是什麽？姬公子，給你叫一份獅子樓的全席？”

姬傲劍見這樓上，每人面前都有一張矮幾，上面擺滿了茶水食物。

楚淩風面前一片雲片糕，金亭林面前一盤盤的都是窩窩頭，高破軍身前卻有許多面疙瘩湯。

至於徐幫主等幾位，卻堆滿了美味佳肴，煎炒烹炸。一流高手都是吃貨，自然花樣豐富。

姬傲劍看過之後，驚訝道，“金莊主，你這麽有錢，專門吃的居然是窩窩頭？”

金亭林笑道，“姬公子，我這不是一般的窩窩頭，是黃金窩窩頭。”

姬傲劍奇道，“為什麽是黃金窩窩頭？”

金亭林道，“我這窩窩頭顏色金黃，自然是黃金窩窩頭。”

姬傲劍更納悶了，“難道窩窩頭不是本來就這個顏色嗎？”

姬水鏡道，“小劍，你這就不明白了，金莊主是個暴發戶，所以吃窩窩頭也要起個暴發戶風格的名字。”

金亭林想，我漕幫都開幫百年了，怎麽還會是暴發戶。你的水鏡錢莊才開了幾年？你才是暴發戶。

姬傲劍道，“不管叫什麽名字，金莊主吃窩窩頭，還是很節儉的。”

姬水鏡道，“你就更外行了，金莊主吃這窩窩頭，就相當於是皇帝打補丁。”

眾人好奇心上來，問道，“皇帝打補丁是什麽意思？”

姬水鏡道，“有位皇帝為人十分節儉，喜歡穿有補丁的衣服。但他衣服上每打一個補丁，卻要花五兩銀子。”

楚淩風聽得十分奇怪，“打一個補丁怎麽會要五兩銀子？”

姬水鏡道，“皇帝不止是補丁，樣樣東西都貴。前朝還有位皇帝，有一次問大臣，你早上都吃什麽東西？這個臣子道，微臣家境貧寒，早飯只吃四個雞蛋。皇帝大驚，說雞蛋這種奢侈之物，每個要八兩銀子，我都不敢多吃，你能吃四個雞蛋，居然也敢說窮？”

徐興業忽然道，“一個雞蛋八兩銀子，這是太監做假賬了？”

姬水鏡道，“徐幫主很精明啊，這就是虛報多領，油水自然就來了。小劍，你怎麽看？”

姬傲劍說道，“宮廷生活成本太高，太過於浪費，還缺乏監督審計。咦，金莊主這窩窩頭，也是因為中間環節過多，成本飛漲到很高了？”

姬水鏡道，“這窩窩頭是請獅子樓的大師傅做出來的，有大師傅的人工在裏面，這窩窩頭的價錢能低麽？”

名廚的人工費用高昂，不管做什麽食物，燒什麽菜，只要這一塊漲上去就非同小可了。

姬傲劍道，“金莊主回家以後，吃窩窩頭就不會貴了吧。”

姬水鏡道，“金莊主家裏專門聘了四位名廚給他做窩窩頭，每個都是月薪萬兩。”

楚淩風點了點頭，“金胖子，難怪你一定要說自己吃的是黃金窩窩頭，果然名副其實。”

姬傲劍明白了，原來宗師高人雖然食譜簡單，可以只吃米面，也一樣可以吃得很奢華。

他問道，“楚先生，你的雲片糕是獅子樓裏的麽？”

楚淩風道，“這是楚某在路邊小店所買，自己帶來的。”

姬傲劍一怔，讚道，“楚先生，你好霸氣！”

楚淩風奇道，“我如何霸氣了？”

姬傲劍道，“你這相當於自帶酒水，自然霸氣。”

金亭林笑道，“楚先生不肯要我們請客，只好由他。”

楚淩風道，“我本來是要在屋頂上看玉幫主炮轟衙門，見你們這裏寬敞，就鉆進來了，反正你們也趕不走我。”

金亭林呵呵道，“楚先生說笑了。水鏡小姐，你的心食是什麽，金某請客。”

宗師人物大多食譜簡單，偏好單一。所吃之物又與自己調養心境有關，所以稱之為“心食”。

姬傲劍也有些好奇，八姐你成就宗師以後，有了什麽心食？

姬水鏡道，“我是本地人，還用你這位外來的朋友請客嗎？我和楚先生一樣，今天就是見這裏寬敞，過來借地方看戲。”

她對姬傲劍道，“小劍，你去給我叫一份珍珠翡翠白玉湯。你想吃什麽，自己點。”

金亭林怔住，“珍珠翡翠白玉湯是什麽？”

只見姬傲劍走到樓梯口，喊道，“老板，燒一鍋鹹泡飯送上來，放青菜葉子和白菜幫子。”

金亭林身體登時一顫，“原來就是鹹泡飯！”

姬水鏡笑嘻嘻道，“金莊主，我是心食可是真正的帝王之食，與你那種暴發戶窩窩頭是完全不同的。”

金亭林不信，“這鹹泡飯怎麽是帝王禦食了？”

徐興業咳嗽一聲，“金先生，這珍珠翡翠白玉湯是我們金陵的地方特色，傳說當年洪武皇帝行乞之時，每天吃的就是這個。”

乞丐每日所食，無非是剩飯剩菜，把飯粒和青菜白菜的碎葉混在一起倒水來燒，就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湯。

看姬水鏡要的鹹泡飯，不僅名字清雅，還是開國太祖的帝王之食，意境深遠，氣勢龐大，果然把金胖子黃金窩窩頭的暴發戶氣息立刻比下去了。

忽然樓下傳來一片片歡呼，激動興奮得跟過節似的，“午時三刻已到，要開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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