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這一戰的痕跡，回到大廳之中，姬傲劍嘆道，“我都退出武林了，怎麽還有人上門欺人呢？”

姬小蘇道，“就是因為你退出武林了，人家更加覺得你是值得欺負的對象啊。”

姬傲劍點了點頭，武力就是暴力資源，武林界既然對世俗世界有著壓倒性的武力優勢，不利用這種資源優勢為自身謀利益才是奇怪呢。

所謂名門大派對弟子的約束，那只是為了防止底層弟子濫用武力的一種“軍紀”，讓門下服從整體需要，更有效率地發揮戰鬥力。

平常時候，有教養的名門弟子尚能愛惜羽毛，維護門派名聲，還可以被一些道義規矩節制。但如果本派已經決定對一個目標采取行動，那就不會在意多少束縛。

看這次雁蕩派的弟子近乎明目張膽地來上門挑釁，姬傲劍覺得他們和自家作對的勁頭著實不小啊。

他問道，“雁蕩派有多少高手？”

姬小蘇道，“還是有不少的，一流高手都有三四位呢。”

姬傲劍咳了一聲，“那要是他們再有高手上麽來挑戰怎麽辦？”

姬小蘇道，“只要不是一流高手，普通高手來到天青山莊，任他怎麽明來暗闖，我們總有法子能發現制住他。”

她哼了一聲，“我還有很多絕招沒有使出來呢。”

姬傲劍問，“如果一流大高手來到本莊，那怎麽辦呢？”

姬小蘇淡淡道，“一流高手是江湖上大有身份名望的人物，幾乎都是一方勢力的首腦了，不會作為欺壓性的打手。要是一流高手真出手了，一大半的門戶幫會都抵擋不住的。”

一流高手不是大白菜，而是精通武理的武道高手，並非光靠苦練就可以培養出來。他們或者是江湖豪雄，或者是武學名家，一舉一動都受武林關註，行事不至於下作到完全沒譜的地步。

姬小艾道，“姐姐們闖蕩未久，班底裏也幾乎沒有一流高手的手下，那可都是珍貴人才呢。”

姬傲劍心下明白了，一流高手對外界而言是可遇不可求，但以自家之人練出一流高手的效率，現下只是碰上了一個小小的空窗期。而且九轉氣血以下的人物，天青山莊有的是辦法制住。

本家武學善於以弱勝強，這些姐姐妹妹個個都是很傲的性子，看小蘇和小艾有了五轉氣血，對於各門各派的弟子一輩，寧願自己對付，都不讓護院幫忙。

只因在年輕一代中，我們就是最強的。

這一次與陳天河生死相鬥之後，姬傲劍爆發時提升上來的氣血，漸漸穩定在了五轉之速。

小蘇說過，氣血越旺盛，越容易感應到內力。

姬傲劍靜下心時，也一直嘗試著感應自己的氣血行走，但始終沒有多少效果。

這一天，連續多日的梅雨終於停了，姬傲劍走到了後花園中，原來練浮雲樁的高臺被雨水淋打，已經不堪使用。

一排高聳入雲的松樹之下，站著綠發綠衣的美麗身影，對著他喊，“哥哥。”

姬傲劍走了過去，看著這些高大松樹，頂部的高度竟然不低於十丈高臺。

他不由說道，“如果爬上樹頂，想來在上面也可以練習浮雲樁。”

姬小蘇點點頭，“三姐以前就喜歡在樹頂上練功，甚至幾天不下來。”

姬傲劍心道：幾天不下來，她搭了個松樹窩麽？

轉過頭來問道，“小蘇，你的身體刀槍不入，是怎麽回事？”

姬小蘇道，“我忙著學醫，沒多少空閑練外功拳腳，就用藥物增長筋骨之力，後來索性配成了讓身體不易受傷的藥方。”

姬傲劍怔住了，“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麽一定要把身體變得這麽堅固？”

這種藥物不僅讓姬小蘇的頭發變成了綠色，連血液都變成了綠色，似乎還有劇毒。

而且，連聲音和神情好像都受到了影響。說話時聲音平淡之極，只有語速略有變化，臉色也極難出現情緒波動的樣子。

姬小蘇道，“我們姬家，人人都不能是弱者。誰要是太容易受到傷害，就會拖其他人的後腿。”

她嘆氣道，“天下誰都知道我們有八個厲害的姐姐。那麽敢上門的人，既然知道這一點，那就是另有目的了。如果天青山莊出事，姐姐們自然要過來追查，可能就會打亂她們正在進行的計劃和部署。”

姬傲劍點了點頭。

姬小蘇問道，“哥哥，你現在已經氣血五轉了，有沒有覺察出以自我呼吸帶動氣血奔行？”

姬傲劍怔了一下，“自我覺察？”

姬小蘇道，“人身氣血旺盛之後，有時自然而然地就能感覺到呼吸和氣血的對應。練習外功，提升氣血，就像是在燒一鍋水，水溫越熱，就越容易感應。”

“所謂五轉開始修習專門的內功之法，是因為修煉外家功夫之人常常在此時能感應自身呼吸和氣血之間的聯系。”

姬傲劍悵然道，“我還沒有感應出來。”

姬小蘇想了想道，“有沒有感應都沒關系，你現在已經可以練本家的吐納導引之功，修煉內功。”

姬傲劍疑惑道，“人天天都在呼吸，為什麽呼吸之法，可以運轉內功呢？”

姬小蘇想了想，“哥哥，武偐有雲，練拳如打鐵，你聽說過沒有？”

練拳如打鐵，百煉成純鋼。這句話的確是有聽過，姬傲劍點了點頭。

姬小蘇道，“既然練拳是打鐵，而練功是給練拳提供氣力的，所以練功就是拉風箱。”

姬傲劍依然不明所以，雖然他並非不了解風箱的構造，但是這和內力有什麽關系？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所謂拉風箱，練的就是這口氣。內家呼吸吐納，相當於拉風箱，能催動氣血運行，這就有了內力。”

姬小蘇道，“練習內功的種種吐納之法，一是以呼吸節奏帶動氣血運行，二是以胸腔腹腔的漲縮力量，來擠壓鍛煉臟腑。你如果把身體看成是風箱，一呼一吸之間就是推拉風箱，內力說不定就能感受到了。”

姬傲劍愕然了，這還真是科學。

仔細一想，似乎確實如此。內外合一的力道遠比單一的外功強大，顯然也需要更大的肺活量，所以傳說裏內功強勁的高手都是吐息悠長，呼吸強勁，這不和風箱一樣嗎。

而且，如果運使內功是拉風箱，那分開腹腔和胸腔的橫膈不就正是皮囊？

可是怎麽樣才能讓自己感覺到呼吸如同風箱一樣呢？

姬傲劍道，“小蘇，要把呼吸變成風箱，這有點難以想象啊。”

姬小蘇四下一看，指著一物說道，“你多看看這位朋友，說不定就能揣摩出風箱之道。”

此時已是夏日，後花園的池塘裏蛙鳴陣陣。姬傲劍順著她的手看去，一只碩大的蟾蜍蹲在池邊，鼓鼓的大肚子一伸一縮，呼吸的頻率和姿態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禁說道，“果然形象。”

姬小蘇道，“古時有武學高人前輩在深山裏練拳，不只是模仿飛禽走獸的形態動作，也會隨著蛙叫、鶴鳴、猿啼、虎嘯一道吐納，練出高深內力的大有人在。”

姬傲劍聽到她說起“蛙叫”二字，閃過一個念頭：原來蛤蟆功是真的！

姬小蘇道，“老虎並不會虎拳，毒蛇也不會蛇拳。武學高人能從禽獸身形中揣摩出拳術，當然也能從禽獸吐納中悟出內力。”

“毒蛇猛獸筋骨健壯，自然氣血旺盛，隨之而來的呼吸吐納，吼叫咆哮，對摸索內功和鍛煉臟骨，都是很有價值啟發提示。”

原本這世上的練武之人，是隨著外功提高，同步提升氣血，力量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健壯。

而掌握了內功的武者，氣息強盛如風箱抽拉，可以不必通過手足活動提升氣血，直接以強大的呼吸吐納將氣血提升上去，達到外功所需要的最佳氣血行速。

而內功一旦成為獨立的練功法門，練到後來，甚至可以超越外功提升氣血的極限。

同時，強大的呼吸吐納可以在體腔內鍛煉臟腑，並生成相應的柔勁，化解自體外傳來的力道，這就是為什麽內家高人比外功高手更善於抵擋陰勁。

但是內功提升上來的氣血行速超過了單練外功的極限，那就會進入一個力量雖能增加，但速度很難提高的階段。

只因這時的力量已是依靠氣血運轉為主，而血液傳遞力量的速度比筋骨肌肉傳遞要慢。

姬傲劍恍然大悟，沖口而出，“這是液壓傳動！”

姬小蘇奇怪道，“什麽是液壓傳動？”

姬傲劍道，“這是西洋人制造機械的原理，現在國門大開，以後你有機會看到的。”

姬小蘇想了想道，“上次哥哥在練樁時說的埃菲爾鐵塔，也是西洋的造物嗎？”

姬傲劍點了點頭，心思又轉到了內功催動氣血的原理上。

液壓傳動是液體傳動的一種，另一種是液力傳動。液力傳動利用液體的動能來傳遞能量，液壓傳動利用液體壓力能來傳遞能量。

只練外功的武人，筋骨肌肉對力量的傳導屬於機械傳動，外功帶動的氣血奔行屬於液力傳動，這兩者的力道能非常完好地結合得在一起，所以外功功力越深，力量和速度都會增加。

而內功武者，呼吸吐納的能力極為強大，在體腔漲縮之中能為氣血的運行創造壓力傳遞，再增加一份液壓傳動，故此能突破外功提升氣血行速的極限。只是液壓傳動對力量傳導較慢，不如筋骨肌肉的機械傳動速度，所以力道突破之後，動作速度受到影響反而會緩慢下來。

所以一個個內家高手都極為重視拳法節奏和武學技巧，這是以技禦力的思路，來駕馭這股更加強大卻難以迅速利用的力道。

當他在暢想中回過神來，見到小蘇依然在身邊默默地看著他。

姬小蘇道，“哥哥你的外功氣血已到五轉火候，要是修煉內功之外，再將練神前進一步，突破到六轉的速度一定更快了。”

姬傲劍道，“練神的下一步怎麽練，是不是練水上樁和馬上樁的頭頂青天？”

“你的蛇鶴身法已經練得很好，那些樁法的頭頂青天對你來說也不會有太多作用，如今應該可以試試頭懸利刃和眉心藏鋒了。”

姬傲劍想起小尋提到過這些法門，據說練成之後就會成為一流高手，忍不住好奇心，“這究竟是什麽練法？”

綠衣妹妹道，“其實那天你空手應對秦九霄和陳天河的長劍威逼，就已經是在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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