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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他不由哀乎，我命休矣，如此，她將徹底解脫了，但願坐在後座的她們都平安無事。

在醫院急診室裏，姜律師焦灼的坐在長椅上等待著。

一個年輕的男子走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放心吧，小龍不會有事的。”

姜律師擡起蓄滿了淚水的雙眸，望著來人，戰戰兢兢的問道：“真的嗎？他真的會沒事嗎？”

年輕男子正是姜律師的哥哥，他很認真的點點頭：“他那麽愛你，怎麽可能舍得離開你。”

一句話引流了姜律師的淚水，汩汩而出，哽咽著說道：“是我害了他。”

“不要想這麽多，他會好好地，一定會好好地。”姜律師的哥哥坐在她的身邊，一臉虔誠的堅定，姜律師使勁點點頭。

雖然被哥哥說服了，但是姜律師眼淚卻依然潸然。

忽然她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桔子睡了嗎？”

“她睡了。”姜律師的哥哥輕輕點頭。

此後兄妹兩人再沒有說話，只是焦灼的等待著急診室門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門卻遲遲沒有被打開。

終於，姜律師控制不住的站起身來，沖過去，拍著急診室的門，大聲的喊道：“醫生，醫生，小龍怎麽樣了。”

裏面依然是靜寂無聲，姜律師的哥哥走過去，攬著她的肩膀，柔聲勸道：“乖，咱們去座位上等著，不要幹擾醫生的治療。”

姜律師點點頭，順從的被姜律師帶著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待。

“靠著我休息一會吧，要不，你回病房瞇一會也好，等有結果了，我過去喊你。”姜律師的哥哥心疼的看著妹妹，輕聲勸道。

姜律師搖搖頭，“我回去也睡不著，不如在這裏等。”

姜律師的哥哥沒有再說話，而是伸手將她攬在懷裏，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前，可以休息片刻。

兄妹倆多少年沒有這樣依靠在一起了，兩人都有些動容。

往事不由湧上心頭，十幾年前也是這樣的深夜，他們兄妹倆就是這樣相依著坐在急診室門前，等待著醫生把發生車禍，受傷的爸爸媽媽救過來。

卻不想在苦苦煎熬的等待之後，竟然是噩耗，爸媽雙雙離世，留下他們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任是哭聲響徹夜宵，終究是哭不回爸爸媽媽了。

他們被推向冰冷的太平間，兄妹倆絕望的哭泣讓在場的醫生無不潸然。

可是，姜律師的爸爸媽媽都傷的太重，再加上肇事車輛逃逸，導致送院不及時，即便是扁鵲在世也回天乏術。

從此兄妹倆相依為命，上高中的哥哥勤工儉學，一天只吃一頓飯，硬是咬著牙用稚嫩的雙肩擔起一個家的責任，不但自己完成學業，順利考入本地一所大學，而且把讀初中的姜律師培養成法律學院的高材生。

兄妹倆的成長經歷堪稱一部苦寒少年的勵志史。

老天卻沒有厚待這兩個在逆境中苦苦掙紮的孩子。

姜律師的哥哥遇人不淑，抱著感恩的心，娶了曾經幫助過他，對他癡迷的大學同學。

但是婚後，拜金老婆很快明白，愛不是生活，不能給她想要的物質精神享受，決然跟著向她拋出橄欖枝的大款跑了，完全不顧及家裏還有一個幾歲的女兒。

姜律師的哥哥面對這樣的打擊沒有哭，當年還未滿十八歲就承受著失去雙親照顧妹妹的痛苦與責任，早已經將他打磨成鋼鐵心，無論再面對什麽困難都不是個事了。

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擔起，照顧妹妹，照顧孩子，照顧家的責任。

等姜律師上班後，能幫他照顧桔子了，便沒命的工作，加班加點，只為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人生活的更好些，不比別人缺什麽差什麽。

姜律師哥哥在生活上的這種韌性，某種程度上極大地影響著她。

學習成績優異，也很早就開始勤工儉學，盡量減輕哥哥的負擔。

對一件事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韌性與堅持，就如同她對慕離的暗戀，以後大學畢業後，費盡心機接近他，追求他。

這一切姜律師的哥哥並不知道，她是個把什麽心事都深埋在心裏的女子。

哥哥已經夠累了，不想再讓他為她擔心分心，永遠給哥哥的是一個堅強的笑臉，與我能行的自信，也成了哥哥的驕傲。

他之所以，能撐起這個家，是因為有個懂事的妹妹。

可是，骨子裏，姜律師卻是脆弱，孤獨的，她也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

爸媽去世的時候，她才初中，花季的少女，正是在爸媽懷裏撒嬌的年紀，她卻承受了不堪承受之重，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那就是那個時候，她開始寫日子。

後來高中的時候，聽過慕離的演講，少女的心被他打動了，開始了漫長的暗戀之旅。

那天的情形，姜律師永遠記得，在看到慕離第一眼的時候，她的直覺就是爸爸出現了。

他的輪廓，那麽像她過世的爸爸，就因為這點她癡癡地看著慕離。

用心聽他講的每一個字，把他們深深印進心裏。

理智告訴她，這不是爸爸，只是乍看起來有些像爸爸而已。

感情告訴他，愛他，愛這個像爸爸一樣的人，肯定能得到爸爸一般的溫暖和愛情。

就在那天晚上，姜律師按耐著內心的激動，用顫抖的手寫下了對慕離的第一篇情感文字。

此後，她就把他當成夢中情人，有著父愛的溫暖和寬厚，有著戀人的熾熱與激情。

追隨他，靠近他，嫁給他，成了她生命的信仰。

看似是一個對逆境堅強不屈的女子勵志路程，其實這一路都是在對慕離的追隨中，正是這個信仰讓她考入法律學院，成為高材生，就是為了將來有天能到軍長大人身邊工作。

為了成為軍長大人私人律師的徒弟，接他的班繼續為慕家服務，她付出的更多。

最後如願以償，卻不想到頭來依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今她就要成為小龍的妻子了，難免心頭苦澀而潛意識的抗拒。

在她心裏，她要把女兒之身留給夢中情人的……

這也是姜律師今晚上反常的原因，特別是在吳月的刺激下。

為什麽她這麽辛苦的一路走過來，就得不到一點溫暖和靠近呢。

下嫁小龍，是她多麽不情願卻又不能不做的事。

小小的桔子不明白這一點，她的好心撮合，偏偏觸痛了姜律師的心。

兄妹倆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淚水默默地流下來，各有各的心酸，各有各的心事。

小龍的好，姜律師明白，只是感情這東西真的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何況她已經付出那麽多年的癡情，需要他又抗拒他，成了姜律師走不出的魔咒。

此時，夜已經深了，整個醫院大樓都沈睡了，沒有一點聲音。

死寂的讓人窒息，姜律師淚眼朦朧中緊緊地盯著急診室的門。

那門一直緊緊地閉著，不知道裏面是怎樣的情況。

讓小龍平安無事吧，他若是平安無事，我就嫁給他。

姜律師在心裏默默祈禱，同時也心如刀絞。

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多麽困難，但是，她怕幾十年的情形再次重現。

這次車禍，姜律師和坐在後面上的桔子幸免於難，兩人只是輕微的擦傷。

但是小龍卻傷勢嚴重，擋風玻璃破碎，他的臉血肉模糊。

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姜律師哥哥感覺到姜律師的恐懼，他也沈浸在十幾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裏哀痛，心靈感應似的，他更緊的摟住妹妹，沈聲說道：“快出來，一定會沒事的。”

走廊上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趕來了。

姜律師猛然從哥哥的懷裏擡起頭來，看到是小龍的家人，她不由緊張，雖然坐直了身體，卻緊緊地捉住哥哥手，微微顫抖著……

姜律師的哥哥明白她的擔心，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然後慢慢站起身來，姜律師也一起站起來，迎接小龍的家人。

“我兒子怎麽了？怎麽會出車禍？他現在怎麽樣了？”小龍的媽媽看清坐在急診室門口的是姜律師和她哥哥就知道小龍車禍的事情是真的，小跑著過來痛苦而又憤怒的責問道。

“阿姨，小龍他……”姜律師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她該如何跟小龍的媽媽解釋呢。

“你這個掃把星，小龍跟你在一起就沒有一天小模樣，你不折騰死他就不消停是吧？”說著小龍的媽媽就撲上來，要打姜律師。

姜律師的哥哥趕緊將妹妹藏在身後，陪著笑臉說道：“阿姨，對不起啊，當時車上還有我女兒，他們都是受害者。”

“為什麽就我兒子在急診室裏？而且還不讓我們知道，你們安得什麽心？”小龍媽媽說著繼續追打姜律師。

“別鬧了行麽！等兒子出來再說！”小龍的爸爸臉色黑沈，出聲制止道。

“我怎麽能等得住，都這時候，兒子還在裏面，若不是有鄰居正好碰到小龍被送到醫院裏，他好奇瞅一眼，又告訴我們，我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呢。”說著小龍的媽媽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兒子啊，你現在怎麽樣了，媽這心都碎了。”

“請病人家屬安靜，不要打擾影響醫生工作，還想不想讓病人好好的了？”忽然急診室的門被打開，一個護士探出頭來，厲聲指責道。

護士的聲音讓嘈亂瞬間安靜下來。

姜律師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過去，甚至因為太急而跌到。

扭到腳了，鉆心的疼，她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她毫不在意自己受傷的腳，這個時候，詢問小龍的病情最重要，好不容易有護士出來。

於是，姜律師趴在地上，向前匍匐了一步，然後擡頭眼巴巴的望著護士，眸中充滿了希望也充滿了恐懼，聲音顫抖的問道：“小龍怎麽樣了？”

護士見她如此，不由搖頭嘆息一聲，正要向前扶起她，姜律師的哥哥搶先一步過去，已經將她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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