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榮扯開領帶，本來，他是想讓慕離撲個空，給點顏色瞧瞧，可現在，他怎麽覺得自己反而是一肚子的火氣？

他倒杯酒又猛灌了口，心裏有氣，連喝酒都覺味道變了，他氣得摔了杯子，幹脆扯下領帶，將領口幾顆扣子解開。

電影還未看完，單榮卻感到渾身升起股燥熱，他越來越難受，坐不住，只想找個女人瀉火。

單榮對這個念頭晃了神，隨即咬牙啟齒起來，他，這是被下了藥了。

慕離離開萬達廣場，坐進車內，那份視頻看來就在單榮手上，可剛才，單榮既然能鎮定自若，就說明他的人埋伏在暗處。

而且，那份視頻他未必帶在身上。

慕離捏下眉心，難掩倦怠。

副駕駛的部下這時匯報：“軍長，跟蹤楊家夫婦的那隊人半路遇到襲擊，跟丟了，也是剛剛收到消息。”

那十有***就是被單榮的人劫走了，既然錄像被單榮拿到手，慕離對那對夫婦去向就失去興趣，他擺下手：“回醫院。”

醫院住院部，所有駐守軍官幾乎同時撤離，連樓底下軍車都全部開走了。

大燈照亮了整個住院部樓下的道路。

幾棟樓不少好奇的人都打開窗子往下瞧，據說軍長也在，沒趕上來時見上一面，臨走了，誰不想抓緊一睹軍長真容。

人們軍長是沒見著，卻見到個抱著小男孩的女人走出大樓，女人身後跟了十幾名軍官，她沒什麽表情，男孩在懷裏熟睡著，軍官們一個個面色嚴肅一語不發。

其中一名軍官先她一步走下臺階，打開正門口那輛軍車的車門，女人點下頭，上了那輛前後都有護送的軍車。

她身後，所有軍官自行上車後，一輛輛軍車有條不紊地離開原地，整齊開向醫院大門。

“哇——”

“餵，有沒有看見軍長？”

“沒，不過那女人好像是軍長的老婆，以前在報紙上見過呢。”

“她還抱著個小男孩，是他們兒子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場面吸引了去，他們的視線緊追軍車車尾，哪怕車已開遠，開入深夜。

車內，林青將橙橙臉上的口罩摘掉，隨行的醫生負責檢查橙橙一路的狀況。

林青摸了摸橙橙的臉，看眼後視鏡，副駕駛的沈叢註意到她的目光：“軍長夫人，您放心，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好，辛苦了。”

說話間，另一輛軍車從無人註視的方向駛來，悄無聲息地混入車隊。

林青心底有輕微的觸動，轉首看向天際，暗夜下，一切都是那麽模糊。

十分鐘前。

普通住院樓內熱鬧非凡，沒錯，就是熱鬧。

醫院也可以像集市那麽熱鬧，因為人多。

沒有了床位，就在走廊過道裏將折疊病床兩側擺開，到了***點洗漱時間，你就看，到處都是走動來去的人。

楊爺爺端了盆子去水房打水，留下楊奶奶一個人在病房。

醫生敲開病房的門：“小古，該去打針了。”

叫小古的孩子爬下床，跟著醫生離開房間。

楊陽這才敢將眼睜開，看到奶奶心神不寧的，他把手伸出被窩：“奶奶，你怎麽了？爸爸媽媽呢？”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陽陽先睡，很晚了，不等他們了。”

楊奶奶嘴裏對付兩句，其實她並不清楚兒子兒媳去向，她和老伴突然接到消息，說是陽陽住院了需要人照顧，他們趕來時，那小兩口就急匆匆地撇下他們離開。

老伴打水遲遲不歸，楊奶奶有些緊張。

“奶奶，別怕。”楊陽握住她的手，他醒來後身體恢覆地很快，只是畢竟孩子小，多治療檢查下還是好的，何況，他如今還是個裝睡的孩子。

楊奶奶嘆口氣，好好的這是作了什麽孽，她遲緩地站起身，身子骨也不行了，她把楊陽小手放回被窩：“聽話，把眼睛閉上，醫生護士來了都別吭聲，奶奶出去看看。”

楊陽乖乖地閉上眼。

楊奶奶快要走到水房時，看到老伴端著水盆回來。

看到她，楊爺爺老臉一沈：“跑來這兒做什麽？楊陽呢？”

“孩子在房間裏呢，沒事。”楊奶奶心下才安，跟老伴說著話回去。

走到半路，兩人卻被一名護士攔下了。

“二老是楊陽小朋友的家長嗎？”

“是，我們是。”

護士點點頭，翻閱下手裏的資料：“楊陽的主治醫生讓您二老去他辦公室一趟，說是關於孩子病情的問題，有些方面要讓二老了解下。”

楊奶奶瞬間緊張起來，扶著老伴的手開始發抖，楊爺爺放下盆子，兩人急急忙忙跟著護士到醫生辦公室。

護士離開前，朝著某處點了下頭。

楊陽聽到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腳步聲在耳邊若隱若現，他不敢睜開眼，生怕露餡了被爸媽責怪，就只能一動不動的在那躺著。

一雙手將連接他的儀器線拔掉，身強體壯的男人彎下身，將楊陽從床上抱起。

楊陽身子抖了下，孩子本來就小，又才經歷落水，他驚嚇般睜開眼，還未看清，鼻子就被蒙上塊布。

“嗚嗚——”他掙動幾下，眼皮發沈，很快便昏迷過去。

楊家二老從醫生辦公室返回，走近時，見病房門是半開的。兩人都是一驚，趕緊走上前，推開門後，病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是被人掀開的狀態。

“孩子呢？孩子呢？剛才還在呢！”

楊奶奶急得跑出病房：“有沒有誰看見我孫子啊？有沒有？”

臨近病房擺著幾張床，上面的人面面相覷，卻是誰也沒發現，孩子是怎麽丟的。

男人把小男孩抱在懷裏，嘴裏輕哄著輕拍孩子的頭顱，他步子穩重地走下樓梯，看不出半點匆忙之色。

路上經過的人，誰也不會想到，這孩子不是他的。

樓下，小門外，一輛軍車停在正門口，男人看到車便徑直走去，拉開後車門，裏面的人，將孩子從他手裏接過。

他關上門，坐進前面副駕駛的位置。

半分鐘後，他們的車同另一批車隊交匯。

慕離的車一直開到軍區醫院，鐵門大開，一輛輛車緊隨前方車尾魚貫而入。

慕離來到病房門口，見林青站在門外，她背對著他，和隨隨行而來的醫生一起，正跟軍區醫院的醫生聚精會神地交談。

聽到她聲音如常，男人心底猝然松了口氣，他步子邁出幾步，林青聽到聲音便回了頭。

“回來了。”

這口吻，就好像他們原本就是約定在此碰面。

“怎麽樣？”

醫生接口道：“孩子的身體狀況很穩定，沒有受到影響。”

一切安排妥當後，到了翌日中午，他們去看了看那個已經醒來的孩子。

楊陽認得他們，小孩子，哪裏明白人情世故，只聽說慕離是軍長，他坐在床邊，一聽見有人開門，立刻轉過身去。

看是慕離，他跳下床：“叔叔，叔叔，你是軍長嗎？那你能幫我找爸爸媽媽嗎？他們不見了。”

男人站在門口沒動，臉色略顯陰沈，林青怕他嚇到小孩，擋了下，把楊陽帶到房間。

楊陽看得出她好說話，拉住她的手：“阿姨，你能告訴我，我爸爸媽媽在哪兒嗎？”

林青排斥地將他拂開：“你和橙橙，是怎麽掉進水裏去的？”

楊陽聽到這，耷拉下小臉咬緊嘴唇：“爸爸媽媽不讓說。”

“沒關系，不用怕，你可以說的。”

“不行。”楊陽還是嘟著嘴搖頭。

見他固執的樣子肯定撬不出什麽，林青不再為難，兩人離開房間後讓人將孩子看緊。

第二天，社會新聞版面登出個頭條，慕離得空翻看下報紙，吃飯時，一名軍官走了進來。

林青吃完飯就坐到床邊，慕離在沙發內看完報紙，隨手放在茶幾一角。

軍官看到上面的字，似乎並不驚訝。

慕離看他神色，隨口一問：“你知道這事？”

“軍長，那晚我們的車剛離開不久，有人就去醫院搶孩子，可惜失敗了，據說，對方是兩個來路不明的男的，其中一人打傷了個老太太，還有個老頭差得氣得休克。”

慕離擡了擡眼簾。

軍官繼續說道：“那老太太和老頭，就是我們帶回的那小子的爺爺奶奶。”

慕離又掃眼報紙，餘光見林青也朝這邊看了下，他兩指摩挲著下巴：“有人和我們一樣，想把這孩子帶走。”

林青看眼他們，似乎想到什麽，沒有接話。

沒多久，慕離出去了趟，將近一小時後他才進來。

男人走到她身後，雙手環抱住她，林青肩膀朝後拱了下，他俯下身將臉埋入她發間。

“要不是你，那小子估計就沒命了。”

“我也沒想到，單榮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可橙橙也是個孩子，他不就下得去手？這麽一想，似乎又並不奇怪。

慕離輕吻她長發，她這幾天做的，是連他都沒想到的一步。

林青有些不適地轉身，雙手落在他胸前：“還不去看看橙橙嗎？”

“橙橙怎麽了？”

“他說不定想見你了。”

她口吻平平，嘴角興許是由於窗外光線的緣故，似挽起個弧度般動人，她的聲音在男人此刻聽來也有些撒嬌的意味。

慕離大概是太想看到她恢覆常態，他目光落於林青的嘴角，不由有些失神。

林青意識到他的情動，卻在親吻來臨之際將視線別開。

“怎麽了？”他拇指印在她唇瓣，沒有繼續。

林青避開他的眼：“沒什麽，有些累了。”

慕離不疑有他，松開手走到床前，他見橙橙一切正常，遠處天際遼闊明媚，可孩子何時能醒來卻是未知。

林青腳步稍頓，落於男人身後兩步，她看著慕離偉岸的背影，眼底有股哀戚湧流。橙橙丟的時候，他們卻在房間裏顛鸞倒鳳，雖然原因都心知肚明，可事已至此，如果橙橙不醒，她怕是不能原諒自己，當時為什麽沒堅定地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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