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在腿上捏了下，已能活動自如，他走了幾步讓沈玉荷放心：“不礙事。”

沈玉荷心裏布著疑雲，聽到這話也不能放心，她上樓時又留意了一眼，或許是她緊張過度了。

林青敲了敲房門，沒有關嚴，她推開後站在門口，屋內沒有開燈，只能借著走廊的光勉強看清前面幾米，到了裏面就隱沒在黑暗中。

林青將盤子放在門口的櫃子，在開關上按了幾下，似乎是壞了。

“爸？”林青喚了聲，沒有回音，她看了看湯碗，最終還是端進去小心地放在床頭。

她輕手輕腳準備離開，聽到慕永浩朝著她身影說了句話，林青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去，轉過身，看到慕永浩靠在床頭。

慕永浩打開床頭燈，又同林青說了幾句話。

林青從頭到尾都仔細聽著，無法形容此時內心的驚訝，盡管是聽說過也有心理準備，可親耳聽見的感受畢竟完全不同。

人也只有到了最後，才願意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

外面響起腳步聲，慕永浩也說得差不多，林青把湯端給他：“爸，湯還是熱的，喝點吧。”

慕永浩接住喝了兩口，沈玉荷推門而入，卻因為光線暗淡停在門口：“屋裏這麽暗，怎麽不開燈。”

“媽，燈壞了。”林青站在床邊，接過空碗往外走。

沈玉荷讓保姆把碗端走，拉住林青的手：“慕離最近體檢過嗎？”

林青知道慕離定期體檢也是沈玉荷強烈要求的，由於之前動過大手術，沈玉荷不敢含糊，起初每個月都去，現在慢慢的懈怠了，顯然男人不把這個當回事。

林青細想：“這個月還沒去。”

“有空陪他去一趟，醫生你們也都認識，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沈玉荷特地強調一遍，也沒讓她多留。

回到房間，見慕離正要進浴室，她走過去把丟在床上的衣服收起，這個男人在部隊自律嚴苛是出了名的，可回到家也有這樣的一面。

林青等他洗澡出來，將電視聲音關小：“媽讓過幾天陪你去體檢。”

“還去？”男人擦著頭發看向她。

“媽也是擔心你身體。”

慕離翻了翻床頭的日歷，躺上床兩條腿疊起，這語氣一聽就是在應付：“下周吧，先前都是那時候去。”

“隨你吧。”林青點頭，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

翌日一早，林青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慕離比她起得早，不想吵著她便替她接了。

那邊一接通就開了口：“是林女士嗎？”對方嚴肅的語氣很快便引起男人重視。

慕離看著床上的林青正把被子蒙過臉，大概是不想被電話騷擾，他壓著步子朝陽臺走去：“她不方便接，有什麽事和我說就行。”

“哦，是這樣，請林女士今天務必來一趟警局。”

慕離眉頭一蹙：“警局？有什麽事？”

“是的。”對方還不知道面對的是何人，又是剛進入警局的年輕小夥，按部就班道，“電話裏不方便說，有些事需要林女士親自過來確認。”

林女士在床上翻個身，拿枕頭捂住耳朵。

慕離掛掉電話回到房間，佇立在床頭盯著那個睡得正香的人，她何時還跟警局有交集了？

林青這一覺睡得飽，自然醒來時渾身神清氣爽，她伸個懶腰，慕離走到床邊把她撈起來。

“快起來，出門辦點事。”

林青兩只手輕拍面頰，讓自己快點清醒，想起好像有人打電話：“剛才誰啊。”

“警局打來的。”男人從櫃子裏取出衣服遞給她。

林青最先想到的就是白萱，她跟警局能扯上關系也就白萱那事，可上回她已經說得很清楚，難道又是想見一面？

吃了飯林青去玄關穿鞋，慕離走到她身後，林青現在這個姿勢只能側起臉斜睨過去，由於彎著腰整個胸腔都顛倒般的感覺：“你也要去？”

慕離的手掌拍在她後背：“警局那地方，你一個人去合適嗎？”

她倒是想說挺合適。

兩人走進警局，男人剛一出現就有人同他熱絡地打招呼，林青徑自上前詢問是誰和她聯系，那人從辦公桌前一回頭，正巧是上回和她接觸過的警察。

林青看他眼熟，來警局的嚴肅感也被驅散一些：“你好，我接到電話說是需要立刻來一趟。”

那人翻了翻手邊的資料，看完記錄後一拍腦袋，恍然道：“是的是的，你就是軍長夫人吧。”

這都知道？

林青只能點頭。

“請坐。”那人把東西拿開，騰出個椅子，他年紀看上去同林青相仿，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上回和你見過一面，也沒認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林青也不介意這些，不知道反而不會顯得拘束，她直奔主題，“今天又讓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這個。”那人斟酌該如何開口，擡頭瞧見慕離走到跟前，趕緊起身，“慕軍長。”

慕離示意他坐，可這麽坐著也是坐立不安，那人索性請他們去休息室。

兩人坐進寬敞舒適的沙發內，警察去外面找個人說了幾句話，這才又進來，給他們倒了水後在對面坐下。

“上回軍長夫人來的時候就因為這事，真不好意思又讓你們跑一趟。”

慕離聞言，俊眉略顯詫異地挑起，他扭頭看向林青，林青目視前方同警察說話。

“是白萱要見面嗎？”她直接開口。

“是同她有關。”有人敲門後走進房間，他接住資料簡單瀏覽一遍，再擡頭時同林青對上視線，“軍長夫人，白萱入獄期間，就只見過你一個人，我們調查過，這回也沒有聯系到她其他的親屬。”

林青一時沒聽懂其中的畫外音：“你想說什麽？”

“白萱自殺了。”他將資料放在桌上。

“什麽？”聽到這話，林青吃驚不小。

“她是前天晚上自殺的，我們初步判斷是受了刺激，”警察雙手交握，繼續道，“她臨死前留下遺言，上面提到了你，所以我們才請你過來。”

這個消息一時間難以消化，林青恍了片刻的神：“她說了什麽？”

“她提到孩子，請你務必要照顧。”警察說道，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他看向林青，顯然林青也沒有太驚訝，然而後面的話，卻並沒有那麽簡單，“她還說了些關於五年前的事，這也是我們主要想請你確認的。”

“五年前？”林青露出疑惑和迷茫，有某種未知的預感。

警察點頭：“五年前有兩起相關的綁架事件，你也是其中一位受害者，而且，當時險些喪命，是嗎？”

氣氛忽然改變，林青難以適應，她沒想到當年的事會以這種方式被再度揭開。

慕離面露不悅，拉著林青要起身：“這種問題沒必要回答。”

林青按住他的手：“是，五年前我確實被人綁架過。”她頓了頓，目光穿透而去，透著淡而平靜的光，“你說兩起，還有一起是什麽，和我相關？”

“據我所知，是的。”警察把桌上的資料遞到她面前，在林青翻閱的同時說道，“還有一起，被綁架的人叫路曉，應該是你的朋友。”

林青垂下的眼簾看去，白紙黑字，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這回，林青沒有回答。

慕離摟著她的肩，也看到上面內容，竟與當初真相相差無幾。

若不是通過某種特殊方式，過了五年時間，到手的線索不可能這麽齊全。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年阿志的手下恰好參與了那次事件，對其中情形也有個一知半解，後來這事傳入白萱耳中，阿志又將僅有的一些證據交由她保存。那時，阿志對白萱是完全的信任。

若不是後來發生了些無法掌控的事，白萱也不會想起這個東西，沒想到最終轉到這裏，她卻沒有機會看見了。

“現在問這些，是什麽意思？”林青把紙放回原處。

“白萱的遺言中寫到關於當年事件的真相，說出幕後兇手其實是梁家的千金梁若儀，關於這一點，我想聽聽軍長夫人您的說法。”

“我的回答，還有任何意義嗎？”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有錯，當年的另一起綁架，受害者受到很大程度的傷害，她如果願意，可以起訴，屬實的話，梁若儀將受到法律制裁。”

林青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稍有戒備：“如果不呢？”

警察馬上給出回覆，他們的立場十分堅定：“不管怎樣，我們都會立案，將這件事徹查到底。”

好不容易平息的風波，好不容易才被時間覆蓋過去，那些傷痕累累的疤一旦掀開，又是場腥風血雨。

別說路曉，就連林青如今回想身後都是一陣發冷，要是再有人拿這件事對路曉窮追不舍，該如何應對？

何況，如今他們連路曉的下落都沒有，就算想做什麽補救都只能是徒勞。

林青幹笑了聲，揚起的嘴角卻沒有笑意：“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我的朋友現在過得很好，你們要調查我不能攔著，但請你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警察道了聲抱歉，口氣卻絲毫沒有歉疚感：“這一點，我們不能做太多保證。”

“你們要做的只是找出真相，並不代表可以因此傷害別人。”

可他仍是那句話：“我們會斟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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