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將兒子抱走：“這麽懶是遺傳了誰？等上車再睡。”

林青無辜聳肩，她其實不算懶，每次起不來床不都是他的錯，他要不折騰，保證每天清晨六點就能準時看到她勤快的身影在廚房穿梭。

男人似乎有所覺悟，說完話朝林青看去。

林青拖著行李箱裝作沒看見，先一步下了樓。

路上橙橙躺在林青懷裏果然又睡著了，他打死都不會承認犯困是因為昨晚偷偷躲在被子裏看漫畫。其實林青早上去小屋子裏收拾的時候就從被子裏抖出本漫畫書，手一擡，枕頭下露出的一角還是本漫畫。

偷看還不藏好，跟他爹地簡直一樣，自小就根本不知道偷偷摸摸是什麽意思。

快上高速時一輛車從側面與他們交會並行，林青起初沒在意，她抱著橙橙坐在後座，兒子的小腦袋枕在她腿上，慕離的車速平穩，兒子自然也睡得安穩。直到那輛車的車窗緩緩放下，林青無意一瞥看到了抹熟悉人影，她凝神，目光探向窗外，似乎有些訝然。

“原來是這樣啊。”

慕離自後視鏡看向林青，勾了勾唇。要不是姓戴的說了那個要求，他也不會閑地那啥疼帶了老婆孩子來湊這趟熱鬧。

可又能怎樣？有些事你偏偏還只能找戴澤打聽個清楚。

這時林青也徹底明白了，為什麽慕離說是四個大人，為什麽戴澤會發來這個奇怪的邀請。不過在她看來，戴澤是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

能讓步，就未嘗不是件好事。

並行的車忽然提速，一腳油門踩下沖到了前頭，慕離睨了眼，他的車仍保持原速前進，沒多久就被遠遠甩在前頭那輛的車尾。

男人無動於衷，操控著方向盤，想嬴他一回過過癮？

以他的車技，想追上簡直輕而易舉，可他今天心情好，再者，某人至今沒討到半分好處，今天，他勉為其難讓讓就是。

在高速路口停下，戴澤從車裏跨出，副駕駛的人升上車窗後沒有開門的動作。戴澤車門未關，等慕離開車趨近時又折回車內，發動引擎踩下油門，一氣呵成的動作毫不猶豫將逼近的車再度甩在身後。

兩輛快要平行的車又漸漸錯開，如一張弓被漸漸拉滿，前面的勢如破竹，顯然有意挑釁，尾隨的卻始終穩著速度，車內的男人偶爾還轉過頭調戲下老婆兒子。

林青不耐地將男人伸向後方的大掌拍回去：“開個車你也不能老實點。”

“我怎麽不老實？”慕離掃了眼儀表盤上的車速，多老實多穩妥，有人在他眼皮低下挑釁他都無視了，若放在從前，他一定會飆過去再說，這麽想著他隨口一提，“是有人不老實，但那不是我。”

林青聽出他話裏意思，但剛才走神，沒註意到戴澤挑釁的舉動，此時見戴澤的車好端端開在前面，就是拉開段距離而已。她只以為慕離是吃了什麽無厘頭的醋，也沒理會。

可沒過多久，她就真真切切見識到了男人之間無聲的站場，也是有硝煙彌漫的。

前面的車有意挑釁，甩開段距離後又開始減速，等後面的車跟上，再甩開，再壓速，這樣一來二去，像是被人始終踩在頭頂，誰跟在後面都要被挑起怒火。

可慕離是誰？別人沈不下氣他可不會，他扶著方向盤就當眼前是空氣，想到即將下榻的酒店布景和查過的資料，男人眉毛微挑：“我們很久沒出來過了吧。”

“嗯？是啊。”

林青這才擡頭，可不是麽，一晃就幾年了。

風景如舊，人也似從前，一路美景在眼簾匆匆而過，幸好，還是當年的人。

橙橙在林青懷裏動了動，小嘴一撅，在睡夢裏喊了句爹地不要又偷親媽咪了啦。

男人笑出聲，林青挽起了唇，此刻，不就是幸福麽。

看到林青眼角的溫柔，慕離心底一動，不知怎麽就來了興趣，他讓林青護好橙橙系上安全帶，林青似乎想到什麽，沒阻止，只聽著話系了。

慕離輕瞇起眼，狹長的眸子盯緊前方再度將要甩開的車尾，不能狂飆，陪著玩玩也挺好。反正，就當領著老婆兒子來放松身心了。

後方的車開始加速，過程也不激進，平穩提了速朝著前面的車尾追去。兩輛車逐漸縮短距離，車的性能都是極好，在公路上無聲拉開一場不算狷狂但仍令人振奮的拉鋸戰。

一場競賽牽動神經的刺激點，幾番追趕之後，那道黑色光芒不再遙遙領先，銀色光點在後方一點點逼近，始終沒有達到某個爆發點。

後方似乎並沒有超越的打算，與黑色車身平行後保持勻速，黑色車身忽然無限靠近，險些就要對蹭。行駛過幾個路標後男人放下車窗，看到側面車子的窗戶也正在下移，那邊駕駛座上的人摘下墨鏡，似笑非笑朝慕離看去。

相視無言，對方早已看出慕離沒用實力，雖然不夠刺激，卻也沒有抹去誰的興致。

戴澤的視線越過任嬌的肩頭收回，先一步合上了車窗。

這邊車窗也緩緩閉合，耳邊仍能聽到呼嘯而過的微妙風聲，撞擊著如鼓點破入心頭。

慕離打開音樂，隨機播放的是首林青喜歡的歌。林青垂著眸輕撫橙橙的眉目，她不用問也知，車裏的音樂，恐怕全都是她喜歡的類型。

悠揚的曲調瞬間取代了賽車的緊張感，緊繃的弦似松了松，林青不管他們飆不飆車，只要不吵醒橙橙，玩玩也無妨。

放開車速後的張力和愉悅沒有因為音樂的節奏被澆滅，反而隨著節奏點燃了更大的熱情，慕離真遺憾此時林青不在身旁坐著，否則定會狠狠吻過去。

林青從後視鏡看出男人那點心思，不輕不重剜了一眼。

慕離薄抿的唇化開弧度，指了指前方：“想嬴嗎？”

林青頭也不擡，故意氣他：“你行嗎？”

男人果然瞇起了眸子，帶著點警告意味睇去：“相信你的男人，林青。你總記不住這句話，看來今晚還得讓你重溫下我的能力。”

林青縮了縮肩膀，她才不想被折騰，將懷裏的兒子帶了帶當做擋箭牌向男人示意，還未開口時，眼角飛過剛才還齊平的一抹黑影。

車速再提，並駕齊驅的兩輛車錯開，男人有意打轉方向，幾乎是蹭著旁邊的車開出。銀色流線車身推開迎面的空氣，極其自然的過度，輕易就超過了黑色轎車超越至第一位。後方的車欲再追平，過了兩個彎道後也未追上，這回誰都無意退讓，男人保持著領先的優勢，過了些時候將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

不好意思，為了討老婆歡心，又讓你當了炮灰。

慕離沒放下車窗，單從窗外的後視鏡看向後方。

他轉過頭勾起眼角，嗓音低魅，眼神暧昧：“我的能力，你還滿意嗎？”

林青輕咬唇角不願搭理，這讓她怎麽回答？

兩輛車又爭趕了幾個回合，車內音樂也換了幾首，林青隔著車窗還是能看到旁邊車上，坐在副駕駛的女人托著腮面向窗外。似乎一場競賽的贏家是否歸屬身旁的男人，都與她無關。

的確，他想要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場莫名其妙的出行也是，如果不是家裏將她騙出後塞進了戴澤車裏，還對她說要是不去就別再回來了這種話，她打死都不會上戴澤的車。那天在面館，他漂亮地又給了她沈重一擊，毫不留情。

這個男人的冷可以封凍全世界，他的暖，卻只給一個人。

可那個人永不是她。

銀色車內，纖細手指突然探向男人放在身側的手背，輕推了推：“兒子要醒了，開慢點。”

慕離順勢牽住她的手拉至唇邊，有些冷的唇印上去，在心底蕩起一陣激流。林青沒有將手抽掉，回握住男人的手。

須臾後，銀色車身平穩減速，已越過它半截車身的黑影一閃而過，再居一線。

慕離勾起唇，並不在意。

這一輪時，前方的車已經不像是真的要飆一場，倒像某種情緒瀕臨宣洩的掩蓋，也許用這種對抗的方式能守住最後的驕傲，在她面前，他從來沒有嬴過。

後視鏡清晰映出尾隨的車身，適合放開了跑的高速公路上，在經過了剛才的追逐後，那輛車竟收了性子開得極穩，仿佛一雙手穩穩托住了原本會懸起的心。

車內的人，必定也極安穩。

戴澤不自知將車速猛地提起，想要保護的人不會讓他來保護，眼前仿佛掠過那道纖瘦身影在晨曦中推著嬰兒車散步，再回首，那已經是幾年前了？他記得那個清晨，他再一次走到她面前提出那個要求時，她又拒絕了。

記憶一幕幕掠過，拼湊得滿目愴然，腦海中忽然迸出一個女人漸漸冷卻的笑眼，她轉身前只問他一句，戴澤，你又是何苦？

是，他又何苦。

可讓他愕然的是，這一刻竟然會竄出那個女人的樣子。仿佛一雙手將他推至不可回頭的境地，當他怒極轉身時，幕後推手卻早已在暗中抽離。

慣性，有時也是足夠可怕的東西。

一個晃神，前方就是彎道，任嬌驚覺一絲不安，看向窗外的散漫目光猝然收回，果然他還是直直朝著正前方開去。

“小心，戴澤！”任嬌一改平日那聲親疏有別的戴總，脫口的同時拉住安全帶，一手伸向他試圖去喚醒男人。

戴澤很快回神，剛才的念想拋開九霄雲外，他快速操控方向盤來挽救形勢，沒有留意身旁人眼底的一抹黯淡。

後方，慕離輕挑眉毛，這會兒他有點看不懂了，前面那車的架勢，是想雙雙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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