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瞇起眼，想邁出的腳步頓住，又收回。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聽我能怎樣？”林青沒有回頭，抱著兒子去客房住下。

她臨睡前吃了藥，藥效很快襲來，頭昏昏沈沈卻怎麽也睡不著，她聽著兒子安睡的呼吸聲，到後半夜才勉強睡下。

第二天，林青快到中午才醒來，夢魘將她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她揉了揉太陽穴，沈重的乏力感如潮湧翻覆，半條胳膊枕在頭下，稍微一動頓時發麻。

公寓裏的陳設都沒有變，就連客房裏都和她記憶中的相差無幾。林青收回視線，將目光定格在對面的墻上。

“媽咪，你睡醒了！”橙橙推開門飛快跑來，蹭得撲進林青懷中，他仰起純真的小臉，一把嗓音稚嫩地戳進人心窩去，“媽咪，你還難受嗎？”

林青笑著搖搖頭：“媽咪好多了，都是橙橙的功勞。”她將橙橙抱起，翻個身下了床。

橙橙很自覺地從她懷裏滑下去，拉住林青的手：“好看叔叔說，媽咪還生著病不能抱抱。”

林青聞言未置一詞，她潛意識裏不願讓橙橙和慕離有太多接觸。

“橙橙，我們一會兒吃完飯就回家好不好？”林青捏住兒子的小手，牽著他下樓。

橙橙歪著小腦袋似在深思，樓梯走了一半才擡起小臉，和林青小聲打著商量：“那，橙橙以後可以和好看叔叔見面嗎？”

林青笑意微斂，低下頭詢問：“橙橙為什麽想和好看叔叔見面？”

橙橙理直氣壯地揚起小眉毛：“好看叔叔說，我可以不用喝牛奶！”

“……”聽到此，林青連午飯都不想留下吃了。

一頓飯時間過得飛快，慕離看著橙橙碗裏的飯快吃完了，臉色也隨之沈了下去。

他總不能把他們母子一直困在這裏，林青的態度又那麽決絕。

慕離幾乎沒動筷子，他疊起雙腿向後一靠，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對面母子吃飯。

林青將紙巾抽出給橙橙擦嘴，放下碗筷後便要抱著橙橙離開。

“你病還沒有完全好。”慕離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嗓音低魅。

林青揉了揉額角，這會兒頭還疼得很：“在這兒住下去肯定好不了。”

“你穿成這樣沒法出門。”慕離又道，跟在林青身後神情玩味。

“沒關系，我出門就打車。”林青毫不猶豫地將手伸向門，轉動門把後剛要邁出，眼前落下了一道陰影。

她擡頭，微微有些怔神。

“身體好些了嗎？怎麽會突然生病？”戴澤目光定在她的臉上，眼底還有藏不住的焦灼，他臉色很差，像是一夜沒睡。

林青楞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仍有些疲憊：“只是發燒而已，燒已經退了。”

她說著將橙橙送入戴澤懷中，拉起他往外走：“我們回家吧。”

戴澤這才將視線越過林青的肩頭，朝裏面看去，客廳內，慕離一身休閑裝扮環臂而立，黑耀瞳仁裏的深邃將所有的情緒遮掩。

他同樣揚起俊臉，鋒利的眸子直視門口舉止親密的兩人。

戴澤唇抿得很緊，不難看出他心急如焚，他查遍了所有的醫院都沒有林青的信息，就知道是被慕離帶回了家裏。

他徹夜難眠，一早趕來卻被慕離拒之門外。當他看到開門的人是林青時，心底難掩酸澀，嫉妒折磨地他快要發狂。

他相信林青，不代表不會被眼前一幕刺痛。

兩個男人目光交匯，誰都沒有開口，林青已跨出門檻，隨手將大門關閉。

一道門將三個人隔開，隨著關門的聲響，林青消失在慕離的視野之內。

他環在胸前的手緊緊握起，唇邊泛起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剛發過燒的人都很脆弱，林青走進電梯就有些發冷。戴澤將橙橙放下，把外套脫下裹在她身上：“好端端怎麽生病了？是不是想讓我急死？”

林青垂下頭，任由他的雙手收攏外套，良久才開了口：“我手機沒電了。”

恰到好處的解釋又有幾分撒嬌的口吻，讓人不忍再追究。

“我知道。”戴澤輕嘆口氣將她圈入懷中，削尖的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我都知道了。”

他聲音低沈，更像是自言自語，林青的心口莫名緊了一下。

上了車，戴澤的視線不期落在了林青頸間的吻痕。

和上次看到的幾乎一樣。

“林青，他說的是真的嗎？”戴澤發動引擎後平時前方，聲音聽不出喜怒。

林青一瞬迷茫，下一秒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我不確定。”

他的聲音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薄怒：“你們離沒離婚，你都不確定嗎？”

林青懷抱橙橙，雙手交握在身前，握得很緊，掌心沁出細細的汗。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五年前，我是親眼看到了他和別人的結婚證。”林青不願想起那段往事，可是倘若這樣才能和慕離撇清關系，她甘之若飴。

戴澤不忍見她這個模樣，原本的怒氣在眼中悄然化開，他無奈地嘆口氣，大掌溫柔地揉揉林青的頭發：“我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你。走，我們回家。”

林青一夜未歸，脖子上還有可疑痕跡，為了避免提及慕離，戴澤只好對林家謊稱林青去了自己那裏住。

客廳沙發上，林家二老相視一眼，似乎沒想到兩人會進展這麽快。

“你們這五年一直住在一起？”林媽媽敏銳地將目光穿梭在兩人之間，總感覺哪裏不太對。

“額，媽，不是的。”林青也不好說得太絕對，她悄悄擡眸掃向戴澤，見戴澤正赤果果地望著自己。

他眼角笑意明顯，顯然不打算解釋。

混蛋，故意的吧？！

林爸爸在一旁翻報紙，偶爾才瞥過偷看一眼，林媽媽精準地捕捉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更證實了她的猜想。

林青還想開口，已被林媽媽打斷：“我沒想到你們這麽快，不過既然已經住在一起了，也不用再這麽瞞著。別怪我啰嗦，你們也註意點，橙橙還這麽小……”她沒好氣瞪了眼林青，這女兒越來越能耐了，“你們也不用急，結婚這個事媽不催。”

林媽媽還清晰記得，女兒上次的婚姻就是因為她催得緊才變成這樣。

“媽……”林青欲哭無淚，完全沒有解釋的餘地。

戴澤在旁邊接話，望著林青眼神的溫柔寵溺醉人：“謝謝媽。”

林青絕倒。

可好，一個小時林青提著行李站在家門口，橙橙嘴裏含著棒棒糖，小手使勁沖著外公外婆揮呀揮：“外公外婆債見！”

林青楞在原地，進度太快，她完全跟不上。

“戴澤，不然我在外面找個房子吧。”走出家門好遠，林青沈默半晌，語氣裏有幾分商量。

戴澤臉上神色未變，偏過頭去看她：“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講。”

“戴澤，我……”

“別說了，我都懂，你要是真的搬過去，我每天看得到吃不到還不得難受死？”戴澤輕笑，從口袋裏掏出樣東西塞進林青手裏。

林青被他的話說得臉頰微紅，躲開他的視線低頭一看。

“媽咪，是神馬？”橙橙湊到跟前一臉好奇，“媽咪要和戴叔叔結婚了咩？”

是一把鑰匙。

“一回國我就把房子找好了，早知道你會從家裏搬出來。”戴澤手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裏，貼著她的耳際語氣有幾分無奈，“林青，我等著你為我開門的那天。”

林青一張小臉酡紅，他的目光能將人灼燒，林青忙別過臉，彎身將橙橙抱起塞進戴澤的懷裏：“你們兩個，都不準說話了。”

她加快步伐，很快就把兩人甩在後面。

橙橙趴在戴澤的肩頭：“戴叔叔，媽咪在害羞神馬？”

戴澤挑了挑眉梢，在橙橙臉上親了口：“走，叔叔帶你去新家看看。”

拎包入住的公寓裝修精美，一切都符合林青的想象。她站在28層公寓的窗前，巨大的玻璃窗將景觀盡收眼底。

“喜歡嗎？”戴澤走到她身側。

林青輕點頭，這一刻她感受到了自由。

真正的，毫無拘束。

橙橙坐在沙發上，兩條小腿來回晃動，嘴裏的棒棒糖快吃完了，他歪著小腦袋朝不遠處那兩道挨在一起的身影看去。

戴叔叔要變成他的爸爸了咩？

橙橙眼睛裏的光亮一瞬暗了下，他其實有點喜歡好看叔叔……

好看叔叔也不喜歡吃胡蘿蔔！

林青收回視線，回頭看到橙橙正盯著這邊，松開戴澤的手就要過去。戴澤拉住她，背對著沒有轉身。

他肯定還在介意早上的事。

林青知道他吃醋的要命，可是這種事越抹越黑。林青眼角溫柔下，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身，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腹肌處交握。

戴澤渾身一震，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

“戴澤，如果我和他真的還是名義上的夫妻，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申請離婚。”林青臉頰貼在他的後背，感覺到他略微僵硬的脊背。

“我知道。”戴澤眺目遠望，眼裏卻全是林青的影子。

他失笑，自己已經陷到這種地步了嗎？

林青抱著他，指尖的溫暖汩汩湧流，戴澤的眼裏卻落下片陰影。如果讓她知道那件事，她還會像現在這樣接受他嗎？

他突然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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