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青安置在主臥的大床後沒幾分鐘，家庭醫生就趕到了。醫生準備的東西齊全，給林青仔細檢查完掛上了藥水。

“把這些藥按時吃下，服用次數單子上寫的有，再讓她好好睡一覺，我看她最近應該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昨晚又受了涼才會生病。”醫生將藥方交給慕離，由於還掛著藥水一時走不了，便去客廳坐著。

橙橙守在床邊，進來後安靜地一句話都木有說，也不亂動，慕離看到這一幕眼眸瞇起，緊繃的俊臉神色終於輕緩些。

他走到橙橙身後摸了摸橙橙的頭：“會沒事的，別怕。”

橙橙小肩膀顫抖了一下，他垂著小腦袋木有說話。

慕離眼神一暗，想抱起兒子：“橙橙，怎麽了？”

他以為橙橙被林青這場病嚇哭了。

橙橙慢吞吞轉過身，這才微微揚起小腦袋，極不情願地嘟起嘴：“好看叔叔，不要隨便摸人家的頭，發型都被破壞了。”

“……”

慕離的唇角有些僵硬：“我是爸爸。”

“為神馬？”橙橙表情怪異地問他。

慕離語重心長，彎身將兒子小小的身體抱在臂彎中，橙橙乖乖地被抱著，一雙清澈大眼睛盯著他。

“因為你是我和你媽媽生出來的。”

“可是媽咪說，我是從她肚子裏鉆出來的。”橙橙語氣堅定，一臉懵懂。

慕離眉毛微挑：“是的，可是沒有爸爸，媽媽就沒辦法把你生出來。”

“那和你是我爸爸有神馬關系？”橙橙也學著他挑起了小眉毛。

“……”慕離盯著這張和自己酷似的小臉，橙橙雖然只有四歲，五官卻已十分精致，那雙眼睛又遺傳了林青，靈動地一眼就把人給迷住。

慕離望著那雙眼出神，仿佛從兒子的身上看到了林青的影子。

“好看叔叔，你為神馬不說話了？”橙橙小手在慕離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在擔心媽咪？”

慕離覺得這個問題日後有必要和兒子深入討論一下，可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他將橙橙放下，看著瓶中的液體一滴滴順著軟管流下，卻見林青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床頭櫃上放著剛剛買來的藥，慕離讓橙橙乖乖呆在屋子裏，下樓去倒了杯溫水。

回來時，橙橙又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守在床邊一動不動。

慕離驀地想起初遇林青時，她就是總是這個樣子，有時候能保持一個姿勢呆上大半天。

慕離的眼角不由柔和，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他剛想摸摸兒子的頭，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了下，又曲起收回。

“橙橙，你和媽媽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橙橙扭過小身子，眨了眨眼睛：“就是這樣過的呀。”

真的麽？

慕離想起戴澤那張臉，眉頭皺了下，引導著兒子：“你們有沒有和別人一起生活？”

橙橙搖了搖頭，慕離正身心清爽，又見橙橙點了點頭：“戴叔叔算別人嘛？”

慕離一張臉黑到底，危險地瞇起眸子望向床上的人，心裏酸澀難擋。

莫非林青昨晚說的是真的？

橙橙見慕離的臉色驟然一變，很不理解：“好看叔叔，你腫麽了？戴叔叔以前經常來看我和媽咪，你不高興了咩？”

在橙橙觀念裏，戴澤每天去看他，就算是一起生活了。

慕離真心覺得這個兒子一定是遺傳林青太多了，總有一句話把人氣死的本事。

慕離坐在床沿，一條腿曲起壓在床邊，他長臂一伸將林青從床上小心撈起，在她身後穩穩托住。

林青還在昏睡，軟綿綿的身子虛弱無力，她歪著腦袋靠在了慕離肩上。

慕離眼底的光多了幾分幽黯，她身上仍燙得厲害。

慕離按醫囑取出藥，橙橙很配合地將水杯遞上，林青微長著口，藥丸很快送入後慕離接過水杯，小心餵給她喝。

林青感覺到有清涼的液體滑入口中，小口小口將水喝掉，只是沒喝多少就難受地皺緊眉頭。

慕離見她將藥丸吞了下去，便將剩下的半杯水放回，他避開林青打點滴的手背，將她擁入懷中。

能這樣抱著她，真好。

橙橙難得沒有湊熱鬧，他兩條小腿站得筆直，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媽咪和爹地。

這就是他的爹地啊，橙橙好想上去抱一抱，可是媽咪說他木有爹地，還說好看叔叔不是他的爹地。

橙橙有點憂桑，他很聽媽咪的話，所以就乖乖地站在一旁。

誒，女人心就是海底針，橙橙搖了搖腦袋，真是猜不透。

慕離讓林青重新躺好，將被子在她下巴處掖住，林青不安地動了動，似乎做了夢，兩道秀眉擰得緊。

“別怕。”慕離的氣息輕吐在她鼻息，不知是不是真的因為他的話，林青的眉心有輕微的舒展。

“好看叔叔，媽咪神馬時候能醒來？”橙橙小手晃了晃慕離的腿，他很緊張媽咪，這還是第一次見媽咪病得這麽厲害。

慕離擡眼看看吊瓶，修長的手指撫平橙橙皺起的小眉毛：“很快了，爸爸保證，晚飯的時候媽媽會一起來吃，怎麽樣？”

橙橙模樣認真：“好吧，我就信叔叔一回。”

“……”叔叔這個稱呼難道還就真改不掉了麽？

到了下午，醫生又換了瓶水，再加上體內的藥效，臨近傍晚時，林青緩緩睜開雙眼。

她費力擡起沈重的眼皮，身體仿佛被碾壓過的沈重疲憊，一條胳膊因為太熱伸出了被子，壓在被面時，她摸到了一只軟軟的小手。

“媽咪，你醒啦！”橙橙原本耷拉著小腦袋蹭得擡起，一張小臉精神十足，“好看叔叔木有騙我，他說你晚飯之前就會醒。”

林青頭還很疼，思路略微混亂：“好看叔叔？”

橙橙使勁點了點頭：“就是好看叔叔找了醫生叔叔過來，還給媽咪餵藥喝。”

林青還未來得及看清屋內，她雙目朦朧看向橙橙迸發光芒的眼睛，越發覺得奇怪：“好看叔叔是誰？不是戴叔叔來了嗎？”

“戴叔叔當時還木有到，是好看叔叔來幫忙的。”橙橙指了指門口，正聽見男人沈穩的腳步聲停下。

林青這會兒視覺漸漸清晰，餘光掃過之處盡是熟悉的擺設，她心下一驚，再順著橙橙指的方向看去，一道頎長身形立在門口，男人端著水杯站定。

“終於醒了。”

慕離薄唇淺勾，一個簡單的動作足以形成致命魅惑。

林青握著橙橙的手不由抖了下，她環顧四周，這個房間，就是五年前她所有記憶的起始和終點。

如今，又回來了嗎？

“媽咪，好看叔叔說，他是我爹地耶！”橙橙似有些興奮，小臉上洋溢的竟是林青不曾見過的幸福笑容，“他真的是爹地嘛？”

林青心口沒來由酸楚，握著橙橙的手狠狠用力。

“橙橙，你希望他是你爹地嗎？”

橙橙思索了下，摸了摸小腦袋不知道該腫麽回答。

媽咪好像不太高興耶？

“敢不希望？我是他的爸爸，這輩子都是他的爸爸，這是事實誰都改變不了。”慕離修長的雙腿邁入房間，幾步走到床前，他一如從前居高臨下，黑耀的眸子暗湧著極深的情緒。

“他是我兒子。”林青抿起唇。

“他也是我兒子，只能我來養。”慕離挨著床沿坐下，把橙橙抱在腿上，“爸爸說的對不對？”

“好看叔叔，媽咪該喝藥了。”橙橙軟萌軟萌地望著他，從他膝蓋上滑下去，跑到床頭櫃旁將藥盒舉起來，“快點餵媽咪喝藥。”

“橙橙，媽咪是怎麽教你的？喝藥這種小事還需要別人幫忙嗎？媽咪自己來就可以。”林青雙肘撐著床半坐起身，盡管有些費力。

慕離雙腿交疊起，也並未有上前攙扶的動作。

這個女人就沒有聽話的時候，他要是靠近半分，恐怕又要喊著走了。

林青臉色很差，唇有些幹，她對這個房間有種難以磨滅的心痛：“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要不是兒子喊我上樓，你知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危險？”

“你大可以當做沒看見。”林青的聲線很輕，漂浮在空中隨時都可能散去，她實在沒有力氣和慕離爭執，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在樓下？”

慕離噙抹笑，略帶觀賞她表情的眼神：“我一直都在樓下，不然怎麽接你回來？”

難道他在樓下呆了一整夜？

林青越發擰眉：“為什麽要接我回來？”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慕離眉頭微皺，看到她咳嗽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吃藥。”

他不容分說便將藥丸取出，倒入掌心內便要送進林青的口中。

林青偏過頭避開他的動作：“橙橙，幫媽咪把水拿來。”

橙橙看得出他們之間氣氛緊張，乖乖把水杯端過去，他小腿半跪在床邊，半張小臉湊到林青跟前：“媽咪，要不要橙橙給你餵？”

林青眼底的冷漠頃刻瓦解，她轉過頭，有暖意漸染眉目：“不用，橙橙乖乖聽話就好。”

“可是橙橙想給媽咪餵餵耶。”橙橙一邊說著一邊用小指頭去慕離掌心捏藥丸，他一次只能拿一顆，就一粒粒餵進林青的嘴裏，然後把水杯抵在林青的唇邊，“媽咪，喝水。”

林青心口一暖，唇瓣張開將藥咽了下去。

“媽咪真乖。”橙橙學著媽咪的樣子摸了摸林青的頭發，她的長發飄柔，從他小小的手指間滑過，“媽咪還要喝水嗎？”

林青目光淬著柔情，她原本不想讓橙橙亂跑，卻又不願讓慕離幫忙，便點了點頭：“好，橙橙再去給媽咪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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