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瘋不瘋是我的事，沒理由你現在妨礙我做事情。”林青揚眉，忍著疼將手終於從他手中抽掉。

右手的無名指染滿了鮮紅的血，幾乎遮擋了被慕離捏紫的痕跡。

慕離沒有收回手，將沾了血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搓，似在玩味。

鮮紅的血液在他指尖流淌。

她的血，是滾燙的。

仿佛碰一下便會留下一個烙印。

“怎麽，知道疼了？”慕離勾起冰冷的唇角。

知道疼，就不該一而再地試圖接近他。

挑戰他的極限。

“都說十指連心，可是現在讓我心疼的不是手上的傷，是你，慕離。”

林青覆又蹲下，將那些沾上了她的血的碎片紛紛收入塑料小桶中。

“疼？”慕離瞇起眼，始終盯著林青直到她起身，“你是覺得，我太殘忍？”

林青站起身後沒有說話，客廳另一頭的立櫃裏翻找醫藥箱。

雖然記不清慕離放在了哪兒，但總歸是在家裏。

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悶聲，像是某個物體倒下。

慕離一腳踢翻了塑料桶。

林青怔住。

下一秒——

“你到底怎麽了？”一大早就不正常，要找麻煩也挑挑時間好嗎？

慕離挑眉，看著一地碎片，有些還沾了林青的血，這才滿意。

“林青，對你殘忍一些，也不算什麽。”

仿佛一整晚的郁結統統都消散了。

看來這個女人也並非一無是處。

慕離這一腳踢得力氣太大，碎片掉的到處都是。

已經不是簡單收拾一下就行了。

林青又要彎腰去撿，卻聽某人的腳步聲遠了又近。

擡首。

正看見慕離穿上西裝外套。

林青有些氣了：“你又要去哪兒？”

“該走了，別讓媽在家等得太久。”慕離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扭頭便走。

他果然夠殘忍。

林青攥了攥小小的拳頭，指頭又是一痛。

當慕離將車開出十米之後，一道身影又擋在了車前。

這一次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林青還未靠近車身他便踩下了剎車。

車窗自動放下。

“怎麽，屋裏收拾幹凈了？”慕離挑起冷眉。

林青繞到副駕駛那邊的車門，伸手去開：“沒有。”

她倒是想收拾，男人給留時間了嗎？

然而對著門把撈了一下，沒有反應。

慕離按了幾下喇叭，示意林青讓開一些。

林青想也沒想就後退了兩步。

很好。

慕離踩下油門，嗖的一聲——

那輛奢華無比的銀色跑車向停車場出口駛去。

找了我媽當靠山，豈能還讓你輕松就上了我的車？

這是對她最基本的懲罰。

既然要留下，當然就要付出代價。

站在原地的林青裙子隨一陣旋風飄起，落下。

地下車場的頂燈沒有完全修好，只有幾個亮著支撐起整個區域的亮度。

方才慕離開著車燈，林青並未覺得不妥。

此時他飛馳離去，才驚覺周圍昏暗。

林青全身哆嗦了一下。

遠處踩足了油門的車，停了。

後視鏡裏，女人似乎在顫抖。

肩膀輕微的起伏，落在那雙冰冷的瞳孔裏，卻被無限放大。

林青沒有邁出腳步，許是因為黑暗之中太過緊張。

陰冷的風從不知何處吹過來，正吹向林青的背後。

莫不是……

林青膽子太小，第一反應就是：有鬼。

但她只默默地站在那兒，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

該死。

這女人在幹什麽？

慕離開了車門，修長雙腿落地：“你要留在這裏被鬼吃掉？”

嗓音冰冷生硬，他一手扶在車門上，一手插在西褲口袋。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地下車場太寬敞，將他的聲音重播了好幾遍。

回音落入林青的耳中，就只剩下了一個鬼字在腦海中不斷擴散。

話音落下。

林青哆嗦著一路小跑過去。

不是向著副駕駛那邊，而是沖進了慕離的懷裏。

她全身發抖且冰冷。

有一瞬，慕離竟覺得比他更涼。

“林青。”他沈著嗓子喚了一聲。

林青沒有反應。

“……林青？”

這女人，被鬼嚇破了膽？

林青在他懷中悶悶地嗯了一聲。

原來是聽得到的。

當即，慕離嫌惡地將她狠狠推開。

“不要誤會了。你要是不和我一起出現，媽一定會追問。”慕離拍了拍衣服上被林青撲蹭過的地方。

換言之，我是嫌解釋麻煩才帶著你。

“懂？”

這口吻，像極了那時的……

林青咬著嘴唇，自覺向後縮退了兩步。

“我明白。”

她一早就明白，忘也忘不了。

可是只要看到這張曾經對她溫柔寵溺的男人，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說話間，慕離已上了車。

看著他坐在車裏的背影，林青的眸光暗了暗。

悉數被慕離收盡眼底。

當林青系安全帶的時候慕離瞥去一眼。

她指頭上的的傷口還沒有包紮。

上面的血已經凝固了。

很好。

他要讓這個女人知道，纏著自己要付出什麽代價。

出了停車場，幾顆豆大的雨點打在擋風玻璃。

下雨了。

慕離擡眸看了看天。

大約是一場暴雨。

果然，不一會兒偌大的雨滴便劈劈啪啪地打了下來。

雨勢越來越大，雨刷快速掃著，擋風玻璃卻還是一瞬就能被雨水淹沒。

由於視野受到限制，開車的難度和危險就增大了。

然而慕離自始至終沒有減速的意思。

林青似乎很喜歡看雨，靠在椅背上偶爾用手指有節奏地點著另一只手腕。

心情很好？

慕離的眸色卻沈得厲害。

他的記憶，似乎又出現了暫時的混亂。

一把透明的雨傘，兩個人。

他猛然想起，那天也是下了這樣的大雨。

或者，比此時更加磅礴。

記憶出現的場所，是個公園。

公園裏似乎有一座八角的亭子，他走進去，將傘收起挨著亭子周圍那圈的長椅放下。

而女人正站在亭子的另一頭。

當他站在女人身後時，收起落滿了雨水的傘時，女人兀自嘆了口氣。

“你嘆氣做什麽？”他好笑開口。

眼神充滿寵溺的責備。

而坐在亭中，托著腮正在沈思的女人，訝然回首——

“慕離？”

這不是他第一次走神。

林青喊了幾聲，他沒有反應。

但她註意到慕離握著方向盤的手掌，在暗中收緊。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

雨刷快速移動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湮沒。

一同被湮沒的，還有路口從側面快速開來的一輛卡車。

“小心！”林青揚聲，緊張地提醒身旁的男人。

男人，瞳孔卻收得越發地緊。

他，在想什麽？

在等誰？

或許，他只是在等那個記憶中的背影轉身。

哪怕只有一次。

記憶變得混亂而渾濁，慕離一陣頭痛。

他正在抗爭之際，耳邊傳來了林青的呼喊。

“慕離！小心！”

這一聲，透著的皆是對他的擔心和不安。

緊接著從側面開來的那輛卡車的鳴笛聲，也一同傳了過來。

嘀——嘀——

雨刷帶走一層雨水，隨即便落下另一層。

前赴後繼，停止無期。

慕離快速打個轉向，車身在原地劃出完美曲線，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呼嘯而過的卡車從林青眼前離開。

她這才察覺，因為緊張過度自己一直緊緊握著拳頭。

多半是擠壓到手指，原本凝結的傷口又在流血了。

“害怕？”慕離仿佛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攜起一些冷笑。

“不怕。”林青松開手心，眼神倔強。

好。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怎樣才會害怕。

由於之前在十字路口拐了彎，到達慕家的時間稍微晚了一些。

張管家一早就在門口恭候。

看到那輛少爺專屬的銀色跑車開了進來，不禁露出笑容。

跑車穩穩地停在了別墅前的草坪。

“少爺。”待慕離下車，張管家上前。

慕離眸色有些清冷，嗯了一聲便徑自走上臺階。

“開門。”當他薄唇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林青走到了他的身後。

張管家有些失落，吩咐傭人開了大門。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金碧輝煌。

和慕離在海岸壹號的房子不同，這裏的每一寸都盡顯貴族氣息。

中廳沙發上，靜坐著一個穿著手工旗袍的女人。

歲月也遮掩不了她的美貌和氣質。

那人便是沈玉荷。

慕離和林青一前一後走到了中廳。

“媽。”慕離問候。

“來了。”沈玉荷單手支著頭，雙目微閉，聞聲，只簡單應了一句。

她的氣色不大好。

多半是前幾日的病還沒痊愈。

醫生說，治標不治本，這病，還是心病。

“媽，我們來看看您。”林青站在慕離後面也問候道。

沈玉荷這才緩緩睜開了眼，向他們望去，對著林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林青，過來坐吧。”

慕離瞇起眼睛。

林青也不介懷一旁的慕離，過去坐下。

“今天讓你們過來，是想說一件事。”沈玉荷停止了揉太陽穴的動作。

兩人聽著。

“過一段時間你們會舉辦婚禮。最近都把心收一收，夫妻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沈玉荷擡眸看一眼慕離，又看看林青。

這句話，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兒子和兒媳，這一關一定能挺過去的。

而且，是必須。

“婚禮？”聞言，慕離勾起嘴角。

這簡直唐突可笑。

一個快要被他趕出家門的女人，現在妄圖和他舉行婚禮？

當然他也並不反對高調。

但女主人，絕對不會是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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