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開口，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去開門。”林青離開餐桌。

林媽媽再看向許苑，卻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一絲詭異的神情。

像是某種勝利的宣告。

林爸始終沈默不語。

去開門的林青過了半分鐘還沒有回來，許苑便要起身：“叔叔阿姨，我去看一下。”

林媽媽拉回許苑：“現在青青不在，你跟阿姨講，究竟怎麽回事？”

許苑似乎猶豫了一下。

家門口，林青看著那天送她回家的軍官，不知為何全身的血液開始倒流。

“慕夫人，您好。”軍官禮貌欠身。

林青有些不適應，只得應了一聲：“找我？”

軍官聲音低沈：“請隨我走一趟。”

林青頓時不安起來。

“是慕離找我嗎？”

“這個……”軍官猶豫片刻，似乎在權衡要不要說。

林青定了定神：“沒關系，你可以現在告訴我。”

軍官沈默一下：“慕軍長受了傷，已經送往醫院了。”

林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什麽傷？怎麽受傷的？”她的雙唇略微顫抖。

軍官卻不好解釋：“時間緊迫，請先隨我去醫院。”

時間……緊迫？

仿佛狂風暴雨侵襲而來。

林青向後退了一步，險些被門檻絆倒。

“青青，出什麽事了？”林媽媽的聲音傳來。

林青對軍官比出噓的手勢，勉強撐起一抹蒼白微笑。

“沒事，媽，我這會兒要出門一趟。”林青揚聲，覺得那聲音聽上去不像從自己口中發出，“可能會晚點回來，你們不用等我。”

或者，可能今天就不會回來了。

林媽媽未起疑心，只道：“是誰在門口？”

“一個朋友，好久不見了。我們先走了。”林青說著便走出去，趁林媽媽還沒有過來，關上了門。

“走吧。”林青艱難邁出步子。

軍官看著這樣的林青，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林媽媽當然起疑了。

趕到門口時，卻不見林青身影。

許苑還坐在餐桌旁，方才被林媽媽攔下，便收斂一些。

“阿姨，我說的都是真的。”許苑莞爾一笑。

林媽媽卻覺得，那笑容之下暗藏著什麽。

“這件事我會親自問林青。”林媽媽返回餐廳，“如果是真的，我會讓你向你道歉。”

然而她越來越覺得，事實並不是許苑所說。

林青始終暗戀著陳瞿東，並險些出軌？

因為許苑看到了一切，所以兩人翻臉？

放在別人身上，林媽媽可能還會相信。

到了**點，林媽媽見林青還未回家時，打通了林青的手機。

誰知，手機在林青的房間裏響了。

林媽媽這時才註意到，林青出門之前連鞋子也沒來得及換。

剛來在門口的人，難道是陳瞿東？

“別亂想了，咱們女兒不是那樣的人。”林爸爸打開電視，換到一檔真假游戲的節目上。

林媽媽心情覆雜。

林爸爸便又說道：“你看這些人，把話說得像親身經歷過一樣，結果還不是假的。”

林媽媽又回想起許苑的眼神。

A市仁濟醫院。

擁有全國最好的醫資團隊和醫療設備。

晚上七點半，林青穿著家居裝出現在醫院走廊。

她從來不覺得醫院這麽大，走廊長得似乎找不到盡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醫院的。

只覺得身體一陣接著一陣的麻木。

走廊裏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讓林青有些反胃。

她幾乎是秉著呼吸一路走到盡頭，停在了手術室門口。

刺眼的紅色牌子亮著，手術中三個字異常地顯眼。

“半小時前送入了手術室。”軍官及時匯報情況。

當時事發突然，連一向冷靜的副官都面色驚慌。

想起當時副官一邊組織人手將慕離送去醫院，一邊找人通知林青的樣子，軍官心裏就是一哆嗦。

慕離的情形……

他不敢去想後果。

林青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要保持鎮定。

軍官在慕離身邊跟得久了，察言觀色很是在行。

林青個子不高，本來就顯得嬌小，此時定定地立在手術室門口，無助地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讓人更為心疼。

這時她低頭盯著腳尖，才發覺還穿著拖鞋。

軍官倒也貼心，從外面買來一雙鞋給林青換上。

林青很是感激，道了聲謝。

坐在長椅上的一瞬間，卻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渾身僵硬，雙手流淌過冰涼的血液。

幽長的走廊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只有那位軍官始終守在手術室門外。

後來林青才知道，這裏原本是有很多慕離的下屬，顧及到林青的心情，他讓所有人都回去待命了。

這麽大的排場，可以想象慕離的情況有多糟糕。

林青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垂著腦袋始終盯著腳尖。

周圍太安靜了。

除了自己的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印出了一排月牙狀的血印。

但她並沒有知覺。

她只期盼著手術能早些結束。

就能早點看到慕離。

但這場手術進行了很久。

林青僵硬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什麽也記不起。

“能不能告訴我，他是怎麽受傷的？”

軍官頓了頓：“是兩隊訓練時，一顆流彈擊中了軍長。”

林青強忍著顫抖，難以呼吸：“哪裏？擊中了哪裏？”

“擊中了腦部。”

沒有了聲音。

林青沒再問下去。

她低著頭，看不出情緒。

但即使站在稍遠一些的軍官，也能感受到她的悲傷。

她的痛苦，實在太強烈了。

“很晚了，要不要先送您去休息一會兒？”軍官有些擔心林青。

她現在的樣子，恐怕沒等手術結束，自己就先倒下了。

林青搖一搖頭。

她仍是不能相信，慕離就躺在手術臺上。

也許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等時間到了，夢自然會醒來。

但她沒有等到夢醒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就滅了。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下口罩。

緊接著，慕離就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

他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

軍官想要去攙扶起身的林青，她的雙腿早僵硬地無法動彈。

林青向剛剛出來的醫生走去，行了兩步險些跌倒。

“小心！”那醫生也慌忙去扶。

林青勉強站穩，那雙眸子始終停留在慕離身上。

醫生問道：“你是家屬？”

林青應了一聲：“他的情況怎麽樣了？”

以為自己足夠淡定，聽到的卻是沙啞且顫抖的嗓音。

而且，舌頭也不停地打結。

醫生看她的模樣，心中暗自嘆息，只說：“他是腦部受傷，情況有些嚴重。好在搶救及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

林青心裏一陣疼痛一陣激動，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無聲的哭泣，讓周圍的醫生護士微微動容。

“他已經脫離了危險，不要太擔心了。”一個小護士忍不住上前安慰。

淚水仍靜靜流淌。

林青跟在後面，就那樣靜靜地望著慕離，一言不發。

慕離被送入了重癥監護病房。

“雖然脫離危險，我們還是要觀察一段時間。”醫生解釋。

將慕離安置好之後，醫生又檢查了一遍屋內的儀器設備，對林青交代了幾句。

林青認真聽著，不時點一點頭。

醫生看她沒多大反應，只以為是受到刺激太大，便沒再多說，帶著護士們出去了。

病房裏，只剩下林青和慕離二人。

慕離的身上插著各類管子，林青不敢上前，只遠遠望著。

她眼睛通紅，卻沒有哭泣了。

“笨蛋，大笨蛋。”

她的唇動了動，有沙啞聲音傳出。

黯淡無光如同她的眼眸。

然而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隨後林青去辦理了入院手續，將緊急聯系人填了她的名字。

又去處理完入院相關的瑣碎事項之後，才回到病房。

“慕家知道了嗎？”林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

軍官頓了一些：“暫時還沒有通知。”

“現在去通知一下吧，就說脫離了危險，讓他們不必連夜趕來，我會守在病房的。”林青說完，透過走廊的窗戶向外看去。

不知不覺，已經是半夜了。

她卻覺得時間像是靜止一般。

無聲無息。

毫無生氣。

軍官立刻著手去辦，林青便回到了病房。

病床的慕離臉色蒼白，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林青只見過一次他的這個樣子，那是慕離第一次誤會她和陳瞿東關系的時候。

想到那時口吻冷淡表現霸道的慕離，林青不禁彎起嘴角。

“笨蛋，你快起來啊。”她走近一些，站在燈光下看他。

還是那張英俊且線條分明的臉龐，卻讓她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慕離。

“你這樣我會哭的。”林青淡淡的，靜默地開口。

“你不是說讓我等你嗎？我一直等著，你怎麽不起來？”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她口中的大笨蛋，卻始終沒有如願醒來。

第二天林青抽空回了趟家，把需要的物品都打包帶回醫院。

回父母家取回手機時，林媽媽看穿了林青的心事。

“青青，你快說到底怎麽了？”

那雙紅腫的眼睛，說一萬遍沒事她也是不會相信的。

林青的聲音顫了顫：“媽，慕離出事了。”

同一時間，沈玉荷已經趕到了醫院。

當林青在林媽媽陪同下回到醫院時，沈玉荷正在病房外和主治醫生談話。

走近，一句話隱約飄進林青的耳朵裏：“……現在情況基本已經穩定了，但是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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