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戈沈默片刻, 拿出一張照片, “你認得這個人麽？”

陳龍接過徐戈手裏的照片，臉色驟然變了, 他猛地擡頭。張著嘴, 整個人傻住，徐戈在心裏嘆氣, 把另一張照片遞給他, “那這個孩子你認識麽？”

陳龍原本坐在沙發上, 看到徐戈手裏的照片順著沙發就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被害三天，屍體已經浮腫，陳龍還是一眼認出來了女兒。

“啊？”

他攥著照片的手很緊，直楞楞看著徐戈。

“她們被害了, 小孩——今天下午在東城垃圾場發現，我們懷疑是你的女兒。現在需要你的DAN, 比對確定死者身份。”

陳龍渾身發抖, 眼睛赤紅, 大約有一分鐘才開口, “你們沒有騙我？這這這……照片你們是不是騙我的？是史燕讓你們來騙我對麽？你們肯定和史燕是一夥的。”

陳龍的情緒混亂, 站起來就要拉徐戈, 陸晟正在打量房間聞聲兩步過來擋在徐戈面前，對陳龍說道, “史燕已經被害。”

“照片你們從什麽地方拍的？孩子在哪裏？我去見她, 我現在就去見她！”陳龍暴躁起來, 他在原地走著，拳頭攥的很緊。

徐戈回頭和陸晟對視一眼，陸晟說，“我現在帶你去見她。”

陳龍擡手蓋在臉上，照片紮到他的臉，他把照片拿到面前看了看狠狠摔在地上。捂著臉深吸一口氣，嗓音哽咽，“你們肯定是弄錯了，肯定是弄錯了。”

臥室的門打開，穿著睡衣的女人驟然看到徐戈和陸晟，一楞，面向陳龍，“陳龍，怎麽回事？這兩位是？”

陳龍怒吼一聲，“滾。”

徐戈微微蹙眉，對女人說道，“我們是警察。”

女人懵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戈說，“方便的話跟我們走一趟吧。”

陳龍吸了吸鼻子，看向徐戈，艱難說道，“真的歡歡？”

陳龍女兒叫陳歡。

徐戈抿緊嘴唇，面色沈下去，這是個殘酷的事實，他的女兒被害了。剛剛他還念念叨叨講女兒的事，兇手應該不是他，他是愛女兒的。

“需要你的DNA。”陳龍直沖向門口，徐戈再次開口，“陳先生，你不需要穿件衣服？”

初夏，雖說不再嚴寒，但夜晚冷空氣同樣有震懾力。

陳龍這才恍然大悟，從沙發上拎了件衣服穿上，匆匆跟著徐戈和陸晟出門。他這麽配合，徐戈倒是省事了很多。

開車直奔單位，路上陸晟沒有說一句話，後面的陳龍也沒有開口。徐戈看著前方的路，大腦出奇的靜，所有的雜念都拋之腦後。

零點三十分，徐戈帶著陳龍去屍檢中心看屍體。陳龍很麻木，他對外界的東西似乎都充耳不聞，徐戈多看了他一眼。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休息時間，可屍檢中心的所有人都在加班。這是個大案，要案，兇手殘暴手段令人發指，他們急於抓到兇手。

徐戈先進去找了陳法醫，聯系好之後，才讓陳龍去認屍。

經過解剖，即使法醫盡力去縫合，屍體仍然慘不忍睹，徐戈看了一眼就收回去，把臉別向另一邊。她不怕屍體，不怕血腥，可面對小孩的屍體，總是不忍心。

陳龍很快就到了，他站在屍體面前看了很長時間，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靜的讓人窒息。徐戈覺得難受，想出去透透氣，陳龍嚎啕大哭，哭的措不及防，淒厲的哭聲在安靜的空間裏炸開。陳法醫偏頭看徐戈，扶正眼睛，微微蹙眉。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出來看到來電是劉洋，走出去接通，“我是徐戈。”

“史燕的父母也趕到了，他們要求見史燕的屍體。”

“讓他們來見吧。”徐戈咬了下嘴唇，C市幹燥，咬下來一塊幹皮，徐戈接著說，“說服他們做DAN比對。”

“好。”

掛斷電話，徐戈在走廊裏點了一根煙，靠著墻剛抽半支，劉洋就到了。史燕的父母看起來年紀很大，頭發花白，微微顫顫。

徐戈按滅煙扔進垃圾桶，跟他們打招呼，他們有些惶然。史燕的母親眉頭緊鎖，急迫的想往裏面走，“我女兒呢？你們沒弄錯吧？前幾天燕子還跟我們聯系。”

“她最後一次跟你們聯系是什麽時候？”

“有幾天。”史燕的母親想不起來，連忙去翻手機，“我看看記錄，哦對了，上周日。”

現在周六，已經六天了。

“你們先去看看吧，也不能確定就是她。”

劉洋帶人去看屍體，徐戈跟在最後面，剛進門史燕的母親就撲向了陳龍，“你怎麽在這裏？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們燕子？”

徐戈眼疾手快連忙拉住史燕的母親，她大哭，指著陳龍，“我們燕子要是遇害罪魁禍首就是他，就是他！他恨不得我們燕子去死！”

陳龍目光呆滯，還看著自己的孩子，對外界所有的聲音充耳不聞。

“你先看看這是不是史燕。”徐戈胳膊上一疼，她低頭看了一眼，似乎被抓傷了有血湧出來。惡性殺人事件，被害人家屬情緒激動在所難免，可這麽鬧終歸不是辦法。徐戈提高了聲音，提醒她。“阿姨，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不會汙蔑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他就是壞人！”史燕的母親歇斯底裏。

場面有些失控，徐戈說，“劉洋你先帶陳龍過去做個筆錄，我馬上過去。”

“好。”

陳龍還有些理智，劉洋就把他先帶走了。史燕母親見到史燕的時候，哭的天崩地裂，一直到淩晨兩點半，徐戈才把他們老兩口帶到了問詢室。

“史燕是一個人住麽？”

“她前夫怎麽在這裏？一定是那個混蛋殺了我女兒。”

“你們確定那是史燕？”

“那就是我的燕子！”史燕的母親激動的拍桌子，“那就是我的燕子！殺她的人是陳龍，警察同志，我要舉報陳龍，陳龍找小三殺原配老婆！”

“他們已經離婚了。”徐戈說，“離婚時間還不短，害也不會現在害吧？”

史燕的母親啞然，瞪著眼一時間沒找到反駁的詞。

“你和史燕最後一次通話說了些什麽？她有什麽反常麽？”

“就聊了孩子的事。”史燕的母親說著就哭了起來，“警察同志，陳龍真的是殺人犯，你們不能包庇他。”

徐戈蹙眉，簡直無法溝通。

“你怎麽認為陳龍會殺人？證據呢？”

史燕的母親又說不出話，張著嘴，眼睛通紅，“證據得你們警察找，陳龍真的是殺人犯，你們可以去查啊！查他，搜他家！”

三點半，徐戈從審訊室出來，腦袋發蒙。

走到茶水間接了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回頭看到了陸晟。陸晟徑直走到她面前，徐戈瞬間緊張起來，往後退了半步。

“陸隊？”

陸晟臉上沒什麽情緒，抓住她右手腕一把拉到身邊，嗓音沈啞，“這麽不小心？”

徐戈：“啊？”

陸晟從口袋裏取出個袋子撕開包裝把東西按在徐戈的胳膊上，徐戈頓時疼的差點跳起來，空氣裏有酒精味。

她瞪大眼，沒掙脫陸晟的手，“你你——”

“你什麽你？”陸晟眼睛盯著她，手上動作柔了下來，換了幹凈的酒精棉擦她胳膊上的傷，“需要去醫院麽？”

徐戈疼了才註意到胳膊上的傷，挺長一道沒了皮，顯得可怖。

“以後註意點。”

徐戈吸一口氣，忍著疼，偷瞄陸晟一眼，心跳如擂鼓。這麽近的距離，陸晟低頭的時候她能看清陸晟濃密漆黑的睫毛，抿了抿嘴唇。“你還沒去休息？”又輕輕的補充了一句，“疼。”

陸晟擡眼看她，又從褲兜裏摸出小瓶噴霧處理了徐戈的傷口，“找個地方休息，早上八點半開會。”

“那老兩口還得送回去。”

“我會安排。”陸晟嗓音很沈，把藥瓶塞進徐戈手裏，溫熱手指刮過徐戈的手心，徐戈心裏癢癢，擡頭看他，“陳龍那邊怎麽樣？”

“他不是兇手，沒有殺人動機。”陸晟說，“傷口一天噴三次，有時間的話去醫院打一針。”

徐戈聽到打針就頭皮發麻，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皮糙肉厚。”

“哦？”陸晟黑眸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長。

“真皮糙肉厚，以前還被人劃過一刀呢，現在就剩個白印，沒其他事。”

陸晟目光沈下去，擡手揉了把徐戈的頭，語氣重了，“以前是以前，現在不一樣。”

“啊？”為什麽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去休息。”陸晟收回手，微擡下巴，“快點。”

收回視線，轉身往外面走，徐戈左右看了一眼。淩晨的辦公室，冷冷清清，同事要麽忙著工作，要麽找地方睡覺。

徐戈大概是困懵了，心一橫，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了陸晟。陸晟怔住，徐戈抱住他的腰，墊腳在他耳朵上親了下，迅速松開，拉出距離。

賊兮兮的轉著眼睛，領會了陸晟剛剛那句現在不一樣是什麽意思，以前徐戈被劃一刀也是一個人住院，一個人扛。現在他在這裏，只有他會註意到自己身上微小的傷。徐戈的聲音很低，“我走了。”

陸晟黑眸沈邃似海，凝視著徐戈，擡手指向斜上方，“這裏有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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