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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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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是一座有很多人憧憬,也有很多人想要逃離的城市。大約在同一個地方停留的久了,就容易忽略掉身邊美好的事物。於是從別出來的,離家久了的人,才更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魅力。

諾維雅帶托尼逛了很多地方——從大英博物館到倫敦眼,他們只作為兩個路人游客,在街邊找別人幫忙合影,在甜品店裏買一塊蛋糕。

幾天之後,諾維雅帶著托尼到了一個不在旅游推薦項目裏的街區。

從走入開始,就能感覺到這一片的治安不如人意。

托尼很自然的和諾維雅交換了位置,他站在了人行道的外側。

因為他們所在的這條路上,四個輪子的汽車開不進來,但自行車和滑板常常從他們身邊擦過,帶起一陣陣讓人心驚肉跳的疾風。

“這裏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墻上的塗鴉嗎?”托尼說的是那些老舊磚瓦和窨井蓋上的粉筆畫。這些東西和著名的塗鴉區相比根本不算什麽,但放眼望去,卻是唯一能夠看到的亮點了。

“我是帶你來參加畫展的,之前提到過的那個”諾維雅往裏走了點,更貼近墻壁,謹防托尼被那些冒失的小鬼撞到。

這一片的建築有些年份了,這一天又是陰天,於是視線所及都灰蒙蒙的,找不到多少歡欣鼓舞的感覺。

“我還以為你說的畫展會在市中心,或者什麽富人區裏?”而不是這種···托尼的視線隨便落在一處,看見一個穿著寬大的彩色外套,褲子垮垮的年輕人,一只腳踩在滑板上,另外一只腳不斷的蹬地加速,最後一蹬之後,刷的一下滑了出去。

他前面不遠有一個靠邊行走的路人,從挺拔的背影看不出年紀,但鬢角的白發讓人猜測這個男人人到中年。

冒失的年輕人帶著滑板在平地上做了空中轉體。托尼看的很清楚,這個簡單的動作因為滑板前輪被路上的小石子磕了一下,再加上年輕人本身技術不好,當他重新踩在滑板上的時候,重心發生了傾斜,年輕人左右搖晃想要在滑板上找到平衡,完成那個空翻的動作,但他一不留神,就撞到了走在前面的男人。

好在這個時候滑板的速度已經有所下降,前面那個男人也躲開了大半個身子。年輕人鏟倒在地,他的滑板飛了出去,撞在墻上,又摔了下來。

滑板的一個輪子咕嚕嚕的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在了諾維雅和托尼的腳邊。

兩個人都站住腳步,完整的目睹了這個事故現場。

等摔在地上的年輕人呼痛,他們就急忙跑了上去,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沒事吧?能自己站起來嗎?”這種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情況,總是讓人有些幸災樂禍。

諾維雅和托尼都很清楚,這些年輕人加快滑滑板的速度,就是為了從驚嚇路人當中獲得樂趣。但這次他學藝不精,吃了個大教訓。

“先生,您沒有被撞到吧?”諾維雅則是詢問了一下無辜路人的情況。

——他特別的幸運,只是皮鞋被磕到了一點,踉蹌了一下就站穩了。

“我沒事,謝謝。”路人擺了擺手,他戴了一頂鴨舌帽,穿著一套挺括的風衣,地道的倫敦口音,雖然看不清他的大半張臉,但還是讓人聯想到了老派的紳士風度。

諾維雅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她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古龍水氣味,但這不足以讓她想起自己是在什麽地方見過對方。

路人沒有過分關心年輕人的狀態,他似乎看了年輕人一眼,接著就迅速的離開了。

托尼一用力,把那個摔得鼻青臉腫的年輕人給拉了起來。“骨頭沒斷吧?你這技術可真是夠差的!”他好不猶豫的嘲笑了一頓這個倒黴的年輕人,在對方反覆保證自己沒有問題,並且灰溜溜的離開之後,諾維雅和托尼才繼續往前走。

“這裏真的能舉辦什麽優質的畫展麽?”托尼有些懷疑的看著諾維雅。

他幾天前得知諾維雅賣掉了她在倫敦的動產。

托尼很高興諾維雅這麽做。因為這樣,她在倫敦就沒有了固定的住處,說不定她會定居紐約,不再回到倫敦了。

於是暗爽之下,托尼讓賈維斯介入了諾維雅的房產交易,他不希望諾維雅住過好幾年的房產落到陌生人的手裏。

這套房子本身就還有很多投資的潛力,根據評估,未來十年這塊的地皮還會持續的升值。

諾維雅從來沒有對托尼講過自己賣房的事情,但她用賣房所得,帶著托尼游玩倫敦。

這挺讓人意外的——諾維雅是那種在確認關系之後,出手非常大方,恨不得豪氣包養另一半的人。

“這個畫展上的繪畫都是不署名的。完全憑眼光也各種信息渠道去判斷價值,開在這種地方反而更容易賣出好價錢。”

“所以···你是藝術收藏的愛好者?”

諾維雅搖頭:“我不喜歡在墻上掛裝飾品。我只想要一幅畫而已。”

諾維雅帶著托尼走到了一扇木門前,她對著門口的攝像頭站了一會兒,接著又在通話口報出了一串數字。

房門自動打開,接著裏面的鐵門彈開,室內沒有開燈,從外面看就像是一個純黑的兔子洞。

“我對收藏藝術品也沒有什麽偏好。”托尼和諾維雅一起走進門洞,進門的時候,諾維雅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報紙上總是說你又收藏了什麽先鋒藝術家的作品···”

“其實很多我的‘收藏’,都是他們直接把畫出來的東西送到了我名下的企業,對外就可說是我的了。”

托尼在黑暗當中扣住了諾維雅的手,一同旅游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至少同等程度的交流當中,諾維雅沒有再流過鼻血。

“這個房子很大?”托尼計算著步數,覺得他們應該已經走出了一個房間的縱深。

“這一排的房子都打通了。你可以想象成是一個長走廊。”諾維雅在黑暗當中推開了一扇門,光明重新進入了他們的視野。“畢竟是郊區,改建這麽一個地方,成本他們大概也還能接受?”

諾維雅反手把房門關上,隔絕了身後的黑暗。

他們所在的新房間裏兩面墻上各有一幅畫作,左邊是個捂著臉尖叫的女孩子,又邊是個淌著血淚的小醜。

畫作給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那種陰森的惡意,幾乎能從油畫裏透出來,黏在人的身上。

“這兩幅畫出自兩個被捉住的食人魔的手筆。有很多人高價收購這種東西,收藏家認為這種畫作可以透露出人們的內心世界。”諾維雅的語氣裏透露出了明顯的嫌棄:“但這兩個畫作的作者看來都沒有系統的學過畫畫。”

——情感強烈,但卻沒有相對應的美學。

“那些收藏家可以改改品味了,這種畫作有什麽好收藏的!”

“不是所有食人魔都這樣。”

“你見過真人?”托尼每次都很樂意諾維雅講一些任務當發生的事情,其中一些精彩的像是冒險小說。

“以前巴爾的摩有一個食人魔···他是個非常···優雅的男人。”

“你和他交過手?”

“我看到過他的受害者。但他現在應該被關在···”諾維雅突然停頓了一下,她想起來了,漢尼拔已經出逃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一直都是fbi的頭號通\緝對象,懸賞豐厚,但卻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

“誰都不知道他現在到什麽地方。”諾維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背後的門,拉著托尼往下一個房間走去。

有一小部分人認為漢尼拔帶著邊緣化的正義,他吃掉的都是一些貪婪邪惡的角色,毀掉的也大多是粗魯的人。

這樣肯定是不對的,食人魔不容於世,但諾維雅並沒有真正和生活中的漢尼拔相遇過。

她曾經遠遠的看到過一次獄中的漢尼拔,全身白色的病服,留給她一個挺拔的背影。

“你想買的畫在哪裏?”從第二間房間開始,陸陸續續的就有一些駐足欣賞的人了。但展出畫作的樣式越發詭異起來,兒童塗鴉、炭筆素描、厚塗油畫,這些沒有來歷沒有說明的作品讓人一頭霧水。

諾維雅的視線落在了最後一面墻壁上,作為壓軸出場的東西,這幅畫不是整個展覽當中最古怪的,也不是最好看的。

——畫布上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整體畫面有些灰蒙蒙的,中心位置的星雲偏白,慘淡的像是畫布的本來顏色。

托尼完全沒有看出這話的是什麽。

“這幅畫叫‘銜尾蛇’,畫作主人想要表達的是一個周而覆始的循環。”諾維雅盯著那個發白的地方,似乎能從中看出一朵花來。

“你們喜歡這一副?真是好眼光!”參觀了幾十分鐘,這個走上來的男人,是唯一一個搭訕者,其他的參觀者都是獨立觀賞,彼此之間恨不得空出五六米。

這個男人看起來也和托尼一樣,無法欣賞這幅畫的意義:“能借個火嗎?”

“我沒帶打火機。”

“···有個年輕漂亮的女朋友,想要抽煙喝酒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吧。”來人一臉會意的拍了拍托尼的肩膀,他戴了頂黑色的禮帽,帽子不高,帽檐不大,能駕馭這種帽子的人不多,而這個男人戴起來絲毫不會個讓人覺得違和。

這個展會裏最有意思的可能不是畫作,而是這些客人。

托尼看著對面這個雅痞的年輕人,意外的沒有什麽脾氣。

“沒有打火機的話我就到別處去看看吧···”年輕人似乎沒有更多勾搭聊天的意圖了,他失望的把手插回口袋裏,轉身離開前,又對托尼比了個手勢,特別挑釁的說:“你也一把年紀了,陪女朋友逛街不要太勉強。”

托尼往前跨了一步。

諾維雅從畫作中間的那點白色當中清醒過來,她如夢初醒的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沖出來的男人。絲毫沒有猶豫的,諾維雅伸手拍住了對方的肩膀:“等一等!”

帶著禮帽的男人看了眼被諾維雅抓住的手腕,又無辜的擡頭看著諾維雅。大多數人看到他那張帥氣的臉蛋都會於心不忍。但諾維雅抵抗能力十足,無動於衷的和他對視。

男人先敗下了陣來。

托尼看出了端倪。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頭——倫敦簡直就是諾維雅的大本營!最近幾天游覽倫敦,難得消停,沒有遇到過諾維雅認識的人,他就不該放松警惕的!

“你們認識。”托尼肯定的說。

“算是吧。”諾維雅點頭,她總是吝嗇用‘好朋友’這種詞語來形容認識的人,‘算是’就代表‘相處很愉快’的意思了。

“我本來不想過來打招呼的,但你們穿著情侶裝···”尼爾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後面的話他不用說,只需要看看托尼和諾維雅,帶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兩個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一起了——托尼放棄休閑西裝,只穿了緊身的黑色t恤,他胸口的反應堆做了擋光處理,t恤上額外補畫了個卡通的反應堆。諾維雅也穿了同款的黑色t恤,同樣的衣服在她身上寬大了很多,有一種非常典型的偷穿男友衣服的風格。

尼爾更願意把這個比喻成——諾維雅站在她男朋友的身邊,看上去像是營養不良。

之前尼爾站在遠處看過來,他認出了諾維雅的背影,然後被這兩個人十指緊扣的樣子閃瞎了眼。

“我高興!”諾維雅沒有因此松開拉著尼爾的手,她瞇了瞇眼睛,“你會把東西放回去的對吧?”站在托尼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藝術品偷竊慣犯,當然在這個看臉的社會裏,大家通常會把他錯認為藝術品鑒賞大師。

尼爾有著特殊的偷竊技巧,他的手靈巧且迅捷。

諾維雅沒有看到尼爾做了什麽,但她認定尼爾一定拿走了什麽。

“你竟然這麽護著他!”尼爾動作誇張的捂住了胸口。

“所以···你才要快點把東西放回去。”諾維雅無奈的做出威脅:“我可以不告訴彼得你在這裏的。”

“但我真的沒有拿走什麽東西。”尼爾掙開了諾維雅的鉗制,他隔空指了指托尼的口袋:“我就是送了他一個跟蹤器而已,我覺得你們肯定能輕松搞定後面追過來的人的。”

尼爾通常會用這種手段擺脫追兵。

但在諾維雅和她的男朋友不背鍋的前提下,他只能收回了跟蹤器,另外再找個倒黴蛋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這是我的*。”諾維雅一句話打斷了尼爾的後續問題。

她皺著眉頭,鑒於過去兩個人在大英博物館合作過一次,她還是給出了忠告:“這次的活動不是很太平···你不是我今天見到的第一個···在逃人員。我的的建議是,你最好不要落在另外一個手裏。”

尼爾不知道有沒有理解諾維雅的這個忠告。

他對諾維雅行了個脫帽禮,然後一點點的走遠了。

托尼就這麽看著諾維雅勸走了她的朋友。之前在西裝店的時候被折騰的多慘,這次就有多輕松。托尼覺得自己好像就是諾維雅兔子窩邊上的長著的草,諾維雅自己不吃,但絕對不會讓別人碰到。

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托尼又想了想,發現自己這次沒有給女方買什麽鉆石衣服名牌包,但已經被諾維雅塞了不少東西了,沒有在犯罪分子的手中營救到諾維雅,反而被諾維雅救過一次了?!

“怎麽了?”諾維雅被托尼盯著看,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是不是沾到了什麽臟東西。

托尼在想他這棵草什麽時候才會被諾維雅吃掉,這種事情不能讓諾維雅知道。

所以他搖頭,“我在嘗試欣賞一下這幅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盯著畫作中心的那點白色看的時候,托尼好像真的看到了點流動的感覺。

展會沒有持續多少時間。

沒過多久,所有的客人都被廣播集合到了最開始那個漆黑的房間裏。

幾十個人站在房間裏,安靜的連呼吸都像是同步在一個頻率當中一樣,房間裏一片沈寂,仿佛氣味和觸覺都消失了一樣。

諾維雅對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參觀者兼買家們沒有絲毫的好奇心。她是為了這幅據說含有魔法原理的畫作而來的。

再通俗一點說,這幅畫是奇異博士的老師——古一法師的作品。有人目睹她把一頁□□藏在了油畫裏,以此來阻擋某個未來的可能性。

諾維雅猜想過自己的盡頭是什麽。

她能感覺到周圍對待她的態度,那種急於想要營造出回憶來的樣子,就像是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沒有必要去問,諾維雅才是模仿者,她清楚自己能力的極限,他知道最後那一步是什麽樣子的。

每一個模仿者都要走向那個時刻,每一個模仿者都在逃避那個時刻的到來。

在這種極端安靜的氛圍裏,諾維雅心中堪堪湧起一陣悲傷。

——托尼松開了和她緊扣的雙手。

但緊接著,托尼就捏住了諾維雅的食指、中指、無名指。他像是在探索一片陌生的地方,特別耐心的重新認識諾維雅的手,他裏到微弱的觸碰諾維雅的每一個指關節,不輕不重的按著,挑選彈性最好的地方,多按一下。

他好像找到了特別能打發時間的方法。

諾維雅在心裏勾勒著托尼此時的表情。

他大概有些不耐煩了,說不定正皺著眉頭,焦糖色的眼睛裏帶點水汽,嘴唇可能是抿著的···但也不會真的生氣,他還能再等一會兒——諾維雅逐漸描繪出了托尼現在的樣子,特別清晰,清晰到她不用感知,不動用任何能力,都不會忘記掉這個男人的樣子。

托尼很快探索完了諾維雅的整個手,他有些猶豫是否重頭開始再捏一遍,但他很快找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黑暗當中,諾維雅覺得自己手心被輕輕的撓了一下。

掌心像是流過了一簇微弱的電流,諾維雅微微縮了下手,下意識的抓住了托尼的手指。

托尼似乎輕笑了一聲,兩個人都逐漸投入了這個抓手指的游戲。

游戲的規則完全是憑默契制定的——諾維雅松開手,托尼就會戳戳她的掌心,然後趕在諾維雅握住他手指之前抽出來。

無論有沒有抓到碰到對方,兩個人都玩的很開心。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十分鐘。

黑夜是最好的遮掩——這句話以前諾維雅說過,那是從完成任務的角度。那而現在,黑夜成全了他們無聊的小情\趣。

日光驟然打開,整個房間瞬間明亮起來,強光之下甚至看不到人的影子。展示用的畫作都被收納到位,客人們分批進入擺好凳子的臨時拍賣店,拿著號牌分批入座。

他們在尼爾暧昧的視線當中,特別正經的坐在了中間靠後排的位置上。

拍賣人敲了敲小錘子,第一幅畫被放在了他身邊的展臺上。

畫展之後的拍賣活動,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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