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一波繁忙過去之後，諾維雅才得以休息片刻。她靠在收銀臺邊，從這個位置能夠看到店門外頂著酷暑驕陽的人流。

但···總覺得缺少了什麽東西？

諾維雅皺著眉頭，心裏默默的計算店裏的進貨清單上的一二三四，思來想去都沒有任何問題，諾維雅確信自己的記憶還算出色，但心裏空落落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回憶，寄希望於過一陣子就會突然想起來。

刨除這件讓人煩心的事情之外，店裏的經營正在向諾維雅最希望的方向發展。她看了眼收銀臺裏的金額，幾百美金的流水對於一家規模很小的甜品店來說已經很好了。照著這個勁頭繼續下去，她很快就能償還完開店時候的貸款，年末之前，她還能攢下一筆存款。

想到這裏，諾維雅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點半之後，很多亟不可待的客人開始了他們的下午茶時間。新一批的甜點從烤箱裏被端出來。諾維雅小心的把每一種甜食分門別類的放在對應的櫥櫃裏，用可愛的牙簽旗子插在邊上，標註價格。

“你好，我要一個巧克力甜甜圈。”

彎腰工作的時候，諾維雅聽到了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字正腔圓的紐約口音，聽聲音還莫名的有些熟悉。諾維雅擡頭向客人看去——這個客人帶了一頂鴨舌帽，從正常的角度固然看不見他的面孔，但諾維雅是從下往上看的，她有些吃驚的叫出了客人的名字。

“斯塔克先生？”

紐約可能會有很多個斯塔克。但托尼·斯塔克只有一個。他是報紙新聞的寵兒，時常出現在媒體的報道當中。其中一半是斯塔克工業的最新科研成果，另一半則是他個人的緋聞。

諾維雅從報紙上看到過這位先生長篇累牘的報道。她是斯塔克先生一半的粉絲——那些學術雜志上重點介紹的科研成果，對諾維雅這個出生在科學氛圍濃厚家庭的女孩來說，有著很強的吸引力。至於這位先生的另一半···諾維雅此前一直把這位先生的所謂個人魅力，理解為金錢充裕情況下的加持。

這種固執的認知一直持續到了當下，諾維雅保持彎腰擡頭的姿勢楞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和這位著名的總裁先生之間只間隔了一個收銀臺的距離。

“抱···抱歉，我能為您做什麽嗎？”

托尼帶著笑意看著這個有些手忙腳亂的女人。從震驚當中回覆過來，她大概還沒有意識到她頭上忙中出錯叛變而出的一簇呆毛。

“巧克力甜甜圈。”托尼指了指櫃臺最顯眼的地方，又問了一句：“你是這裏的店主嗎？”

“啊！是的！”諾維雅在熟悉的操作流程當中平靜了下來。她熟稔的夾起甜甜圈，輕輕的把甜品放到白色的瓷盤裏去。

“直接打包就可以了。”斯塔克打斷了她的行為。

諾維雅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此前並沒有聽到過斯塔克先生有品嘗甜品的嗜好，他外帶的行為也恰好證明了這一點，甜甜圈大概是帶給女朋友。

想到這裏，諾維雅終於想起了印象中斯塔克先生花花公子的那一半。她交出了甜甜圈，本著商人應有的品德，恪盡職責的對斯塔克建議到：“您不多選擇幾種其他的甜品嗎？我們店裏的拿破侖非常的好吃。”

諾維雅說完這句話，就緊緊的盯著斯塔克的面部表情，她認為這一刻斯塔克先生的內心應該是陷入了某種糾結當中。

好在斯塔克並沒有遲疑多久，就露出了一個勾人的笑容，語氣和藹的對她說：“那就幫我每樣都打包一份好了！”

諾維雅店裏的甜品售價都不算低廉，每一樣來一份，對於一家小店來說也是意料之外的收益。再加上這筆推銷是由她一手促成的，諾維雅心情不錯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你們這裏有外賣電話嗎？”

“您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把甜品帶放上櫃臺的時候的時候，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話的。他們有些尷尬的對視了一眼，諾維雅不甘心先回答問題，好在對方發揚風度的攤了攤手。

“你問吧。”

“我想問的是這上一期的學士期刊上···”諾維雅神使鬼差的從櫃臺下取出了一本她用來打發時間的雜志。對於上面記錄的一組數據，她始終耿耿於懷。

“學術期刊···？”斯塔克一下子沒有接上諾維雅的話題。他其實認識很多精於學術的女性學者，其中還有那麽幾個長的非常漂亮的，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常春藤名校畢業，處於一個濃厚的學術氛圍當中。

但一個經營甜品店的店主，業餘愛好卻是頂尖學術期刊，這巨大的反差讓人可以腦補出一大串的背景故事。

“我不接東西。”在交接當中，還有最後一個小小的障礙。

諾維雅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那個關於斯塔克不親手接東西的小傳聞，報道者是用‘知情人士透露’外加‘有錢人的小癖好’模式來寫的。但這種小細節，諾維雅反而非常能夠理解。她把雜志放在了櫃臺上，眼睛都不眨的等著斯塔克快點開始解答。

斯塔克不負所望的拿起了被翻得卷邊的期刊，不動聲色的看了諾維雅一眼，像是重新審視了一遍諾維雅似得，這次，托尼暫時忘記要把購買甜品的事情甩鍋給那個並不存在的‘女朋友’。

他看諾維雅的時候，也不再把她單純的定義為一個甜品店的店主。

對面正這個女人非常期待的看著他，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像是一塊上等的黑曜石。就算站在這麽接近的距離，托尼都沒有能夠從諾維雅的臉上找到毛孔黑頭之類的瑕疵，她的膚色很白，但很健康，紮高的黑馬尾蓬松柔順，沒有任何的染燙。

察覺到托尼在看她，諾維雅警覺的收斂了那份期待，轉而低頭擺弄收銀臺裏那幾枚硬幣。

托尼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相當別扭的黑貓，而且還是那種一不小心就會被嚇跑的那種。

“好了。你的觀點是對的。這組數據從這裏就出現了問題···”托尼把期刊放在櫃臺上，諾維雅很是時候的拿出了一支圓珠筆。很快，圓珠筆下書寫出了長串的演算公式。

“這有點像是在給大學生補習功課。”寫到最後一步，斯塔克突然停了下來，他確信諾維雅並不是為了搭訕而可以的用的學術作為溝通，她真的聽懂了他說的所有內容。

“快點可以嗎！把最後一個結果算出來！”盯著雜志的諾維雅絲毫沒有意識到斯塔克言語當中的調笑，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那本期刊上，漂亮的手寫字體並不因為劣質的圓珠筆而有貶損，書寫者的思路更是清晰，紙面沒有一個多餘的塗改和終止。

這種行雲流水的記錄方式，加上公式本身蘊含的嚴謹邏輯。——諾維雅只希望快點看到結果，絲毫不想被其它事情中途打斷。

“已經寫到這一步了，你其實可以自己代入計算一下結果的···”托尼有些好笑提起在演算之前就已經打包好的甜食。

“我就想看到你最後一行填上！”諾維雅緊緊的皺著眉頭。寫到一半的算式讓她渾身難過。

這是某種強迫癥嗎？

斯塔克看著店主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幾乎要笑出聲了。

“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諾維雅幾乎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就追問回去，她完全忘記了托尼關於外賣的提問。

但托尼也不是那麽在意那個問題了。

“你叫什麽名字？”

“諾維雅·裏維斯。”諾維雅在斯塔克的打岔中，逐漸想起了其他事情。一方面她非常佩服斯塔克這種精妙的計算方式，但同時，她對這個男人中途停止的行為，又有些憤憤不平。

“關於外賣···店裏的人手不夠，很抱歉，暫時不能提供這項服務。”

“你不是還想要讓我把那個算式寫完嗎？”斯塔克有些失望於諾維雅那麽快就放棄了之前的堅持。他的這句話說完，諾維雅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這個人明明不寫，但還要問她！

諾維雅覺得自己好氣，但還是要對大客戶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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