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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星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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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本已推掉這場宴席。他的生母明妃原是皇上寵愛的妃子,誰知被後來居上的麗妃壓了一頭,失了君王之心,郁郁而終。對於麗妃,他心裏始終有個難以解開的結。

所以眾人爭先恐後地向麗妃送禮相賀,唯獨景王以莫須有的理由推了這生辰宴。皇上亦知他心思,也並不多苛責。

燕環對宮中之事略知一二,曉得景王不會過來,沒有人能為流朱求情,於是放心大膽地用了這借刀殺人之法。

然而,景王竟然在這節骨眼上趕了過來。燕環心中咯噔一聲,緊張得口幹舌燥,掌心汗濕一片。

這畔,麗妃從氣得幾乎發瘋中回過神,想起這是眾目睽睽之下,皇上猶在旁邊看著,若她行事太過火,破壞掉以往的美麗溫柔形象,惹得君王生厭,那可是與己不利。如此轉念,麗妃盛怒之色慢慢消減:“景王認為此事有何蹊蹺?”

景王拎著流朱的後頸提起來,向麗妃身邊湊了一湊。流朱立刻瞪起眼睛,做撲抓狀。麗妃驚得連退兩步:“你,你想幹什麽?”

景王不多回答,又將流朱向其他人面前湊了一湊,流朱只是好奇地盯著看,卻沒有攻擊動作。

麗妃也瞧出不對:“這是怎麽回事?”

景王將流朱抱入懷中:“回妃母,依兒臣觀察,妃母身上應該是有流朱不喜歡的某樣東西,所以它才會發怒傷人。”

麗妃撫著火辣辣疼痛的面龐:“這又如何?”

這時,花白頭發的老皇上發話了:“無論出於何種理由,流朱傷了麗妃這是事實,不懲戒難以服眾。”

景王點點頭:“流朱傷人的確有錯,但如果不是它要傷人,而是別人借它之手要對麗妃母不利呢?”

後宮爭寵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麗妃專寵多年甚得天子之心,多有跋扈舉動,挫得其他妃子不敢與之相爭。但保不準有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嬪妾對她使出手段。她轉回座位上,向天子透去又委屈又可憐的目光。

皇上冷道:“將伺候流朱的人帶上來。”

局面陡轉,燕環心中怕起來,不由手腳發軟,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去,和小玉一起跪在皇上和麗妃面前。

皇上聲色俱厲:“誰指使你們下手傷害麗妃的?”他順著景王的猜測問下去,要將事情辦成流朱為人所誤方才動手,畢竟剛才說了流朱是國之吉象,接著流朱就撓了麗妃,皇上自覺臉面掛不住,一心要將事情推到他人頭上,找個替罪羔羊。

小玉膽小怯弱,嚇得面色如土,叩頭不疊:“婢子不知,沒有人指使婢子。請皇上明察,請麗妃娘娘開恩……”

景王道:“據本王所知,流朱性情溫和,不曾傷過人,今日有這反常舉動,其中定有緣由。小玉,你可要想清楚,如實說來。”

小玉哭道:“王爺,婢子是冤枉的,婢子從沒想到害麗妃娘娘。”她伸手拉旁邊的燕環,“燕環姐姐,你快說句話,我們沒有想去害任何人……”

景王懶散道:“你不想,保不準有人想。”

燕環驀地擡頭,目光撞入他的眼中,唯見那雙澄明的眸子此刻幽深如井,溢著無邊無際的冷。腦中一個念頭冒出來:他什麽都知道。

兩侍女一個沈默不語,一個哭訴不認。皇上下令要責打,小玉嚇得涕淚漣漣,“婢子冤枉,皇上饒命,婢子什麽都沒做過。”極度驚懼之中,小玉突然眼底一狠,指向燕環道,“是她,全是她的主意。讓流朱滾繡球是她提出來的,也是她教流朱練習的,誰知道她背後有沒有做手腳。要打打她,不關我的事!”

燕環楞在那裏。

景王抱著流朱坐下來,唇角勾出諷刺的笑。

小玉仍在瘋了般叩頭,哭喊:“我是冤枉的,真的不關我的事。”

燕環心底涼了個透,將臉伏在了地上。她明白過來,她已輸了一切。人不如畜生,他心裏根本沒她,她爭不過流朱。她面若死灰,緩聲道:“是我要害麗妃。”

“誰指使你的?”

“沒有人指使我。”

“那你為何害麗妃?從實招來!”

燕環擡起眼角看旁邊的景王,他卻沒有看她,抱著流朱含笑逗弄著,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倒是流朱在看她,一雙紅翡翠的眼睛中是困惑,是擔心。

若她說出實情,旁人定不肯信的,只會覺得她發了瘋,竟然說王爺戀上了一只貓,而她竟然為了同一只貓爭寵而丟了性命。這真是好笑。

燕環感到屈辱,她不願再承受比之更甚的屈辱,於是叩首於地沙啞道:“因為麗妃讓我照顧一只畜生,我心下不滿,所以指使流朱傷她。”

皇上冷冰冰地發下命令:“拖下去,杖斃。”

燕環被押解出去時,經過景王身旁,她垂著眼低聲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來得這麽巧,駁得這麽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景王起身,到了行杖之處方道:“本王的確早就知道。本王沒有阻止你,是樂得有今天這局面。”他摸了摸流朱的小腦袋,輕吟吟地笑,“如果不這麽鬧一鬧,流朱又怎能到本王身邊呢?”

燕環霎時全明白了。景王早就看出她的意圖,卻任由她做下去而不阻止,是因為流朱再過一兩個月長開了,就要送到麗妃身邊。照流朱這等討人喜歡的性子和模樣,麗妃定然會寵著它不離手。那麽景王自然就得不到流朱。

於是他就任她陷害流朱,讓流朱撓破麗妃的臉,這樣麗妃自然惱恨流朱,別說寵它,此事之後極可能攆它出宮。到時,景王也就能順水推舟地把流朱接入王府中。

燕環露出怨毒的笑:“一只畜生而已,也值得王爺如此處心積慮?”

景王搖了搖手指:“跟你說多少次才會信呢?流朱是本王的王妃。”

“這世道人不如畜生。”

“你知道為什麽嗎?”景王湊過來,指向心口,輕聲低語,“因為人的心還比不上畜生的。燕環,你這顆心,自認為比得上流朱嗎?”

燕環怔在那裏,目中的怨毒慢慢褪去,半晌,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擇手段地要將流朱置於死地,流朱卻一直依賴著她,全心信任著她。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汙濁不堪。

兩個太監向她腿彎一踢,踢得她趴在地上,接著用竹板交叉卡在她頸後。另兩太監舉杖行刑。

景王將流朱的眼睛捂住,下巴蹭了蹭她的腦袋:“小笨貓你就別看了。我帶你回去。”

流朱輕喵了一聲,不知是同意還是反對。

景王抱著流朱往回走,身後燕環忍不下,疼得叫出聲。流朱耳朵“唰”地支棱起來,掙紮要從他的懷中跑出去。景王按著它:“笨丫頭,你去哪裏?”

板子輪番落下,因為是杖斃,所以兩太監下手格外重,只想早點打完了事。燕環慘叫連連,疼得撕心裂肺,聲音中的生氣卻漸漸弱了。

流朱掙開景王的手跳下去,躥回行杖之處,豎了背毛,長尾巴揚起,嗚嗚叫著似要阻止行刑。

這些日子,燕環為了今日之計費了很多力氣,教它動作,陪它練習,照顧它無微不至。雖然她是有目的而為之,但以流朱的心智理解不了這麽覆雜的曲折,它只知道燕環很照顧它,跟它玩耍,替它順毛,陪它一起睡得舒舒服服。

景王大踏步跟上來,俯身要將它撈入懷中。流朱卻跳開了,沖上去繞著燕環直轉。行刑的太監怕打到它,只得暫時停手。

流朱在她面前蹲下來,圓溜溜的紅翡翠般的眼睛中盛滿擔憂,伸出小舌頭去舔她的臉,喵喵地叫著。

燕環即將渙散的目光又慢慢聚起來,眼中滑出淚:“流朱,你走吧。”

流朱蹲著不動,又去舔她的淚,用毛茸茸的腦袋輕蹭她。

燕環覺得很難過,她算盡心機要它的命,最後卻只有它眷戀她,擔心她,這真是莫大的嘲諷。她將頭扭向一邊,喝道:“走啊,別跟著我。”

流朱仍是不肯走。

燕環猛地擡頭,沖它吐了一口血水,厲聲道:“傻子,滾開!”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它似乎能聽懂一些人語,而且對“傻”字敏感,每當有人說它“傻”時,它要麽不高興,要麽就露出沮喪情態。一只貓卻介意別人說它傻……

流朱退了一步。

燕環見有效果,大喊大叫道:“傻子,傻子,快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流朱低下頭,轉身垂下尾巴,沮喪地走了。她想起文昱那天沖她喊出的話,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之後文昱就再也不理她。

傻子……

無論她是一個人,還是一只貓;無論她叫丹翡,還是流朱,都是一個大家不會喜歡的傻子。

紅翡翠般的大眼睛中溢出淚,她低著頭哭了。

景王將她撈入懷中抱了,輕輕撫她的腦袋,她的背毛:“流朱,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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