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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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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奏折直入都門。”張永安微笑道:“送通政司,轉內閣,再入大內,司禮再送呈皇上,不過皇上對不緊要的奏折不一定看,如果是按慣例處理的折子,比如六部公務,地方政務,一般直接是內閣票擬,司禮批紅,備案之後就直接轉下來執行,皇上不一定看的。當然這是老例,現在奏折也有直送會極門,然後司禮直接收入的,內閣權勢被壓,也沒有辦法和司禮計較……”

“原來如此。”這一下連溫忠發也長了見識,他道:“皇帝也不是三頭六臂,天下一天好多事情,一個人怎麽可能處置好……對了,當年的太祖高皇帝就能做到。”

“所以內閣要爭票擬權,閣老們誰掌握大事的票擬,誰便是最有權的一個,內閣不掌部,權力就在這票擬上了。另外,內閣為司禮監所制,關鍵也在於批紅上,內閣票擬的再好,司禮不批紅也是沒用。”

“受教了。”眼看一切妥當,溫忠發打斷了張永安的話頭,說道:“張先生就算不想走,不過還是要和我們一起離開,現在為止一切順利,下頭還是要你老先生配合。”

“當然。”張永安做了眼前的事,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他心中也隱隱想起了萬歷年間的“妖書案”,這是當時轟動一時的大案,張永安還是一個秀才,不過對此事印象十分深刻……所謂“妖書案”在萬歷年間共兩次,第一次風波不大,第二次最為著名……大學士朱庚在早晨出門時在自家門前發現無名揭帖,名字叫“續憂危竑議”,以“鄭福成”的名義揭示大學士沈一貫和朱庚阿附鄭貴妃,而皇帝對皇太子朱常洛不滿,遲早要易儲。

這帖子一出,京師和各地都是大為震動,萬歷皇帝也是大怒,下令東廠和錦衣衛徹查,而被攻訐的沈一貫老謀深算,為了擺脫自身不利,沈一貫指使人揭露妖書是內閣另一大學士沈鯉和禮部左侍郎郭正域所著,郭因此受到逮捕,後來是皇太子親自營救,冤獄未能成功,再後來又牽扯到著多官員,京師內人人自危,最終是東廠逮拿了一個順天府生員,向來行為不檢,很多把柄,最終將這生員屈打成招,神宗為了息事寧人,下令將這生員淩遲了事。

這件事,在萬歷年間轟動天下,人人均都知道那生員不是妖書作者,然而最終也沒有人知道妖書到底是誰所著,這事兒在幾百年後也沒有最終的定論,已經成為歷史的迷案,完全無法查清了。

張永安一念及此,心中居然有點兒隱隱的得意,這一次的事情估計也會成為天啟年間赫赫有名的妖書案,自己雖然不能出名,不過能親手做這樣的大事,也算是不枉平生,只是需要保密到死,否則一旦被查清甚至牽連上,淩遲處死也是必然之事了。

溫忠發等人顯然也是知道張永安不會再有別的想法,當下各人依次而出,仍然原路返回,一路上高處隱匿的人也是跟著一起退出來,最終退出巡按駐所門外時再將門鎖上,幾乎是毫無痕跡,張永安和黃玉安彼此對視一眼,均是感覺還在睡夢中一樣。

半空已經有微光,溫忠發不敢怠慢,帶著眾人按預先設好的撤退路線走,走了二百多步後便是禿頭等人迎了過來,溫忠發道:“我們還好,你們一切順利麽?”

禿頭指著地上的幾具屍體,苦笑道:“這夥鋪兵原本的巡邏路線不在這條線上,今晚不知怎地往這邊後門巡過來,沒有辦法,只得殺了他們。”

溫忠發臉色一凝,他知道這鋪兵是附近窩鋪裏的人,大明有各種各樣的徭役,比如征發百姓當官府的馬夫,轎夫,或是扒河修路等等,鋪夫也是力役的一種,在城中要緊地方有火鋪,人們睡在其中負責防火和治安,這夥鋪兵應該是得到指令,故意往巡按衙門這裏巡邏,原本是要加強戒備,其實毫無用處,只是白白送了這些人的性命。

“這也是沒有辦法,屍體要帶走……”溫忠發道:“不過我們就不能在天亮離城了,好幾個鋪兵失蹤,弄不好會關閉城門,我看,按預備的方案,先在城裏躲一下吧。”

“中。”禿頭和所有人都沒有二話,各人按事前安排好的路線,或是掩護,或是直接撤退,薄暮之中,人們散的很快,又過了好一陣子,幾個尼姑敲著木魚經過,原地絲毫看不出任何不對的痕跡,只有輕脆的木魚聲不停的響著。

……

清晨時分,塔布囊從一處灌木從裏探出頭來,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四周。

他藏身的地方是一處小從林,馬匹藏在林子裏,戴了嚼子,不使它發出聲響,而塔布囊自己爬到林外,躲在一處半人高的灌木之中,眼前是大片的開闊地帶,碧綠的草原廣闊之至,在他的右側前方是如天空一般蔚藍,一眼看不到邊的集寧海子。

這樣的美景之上,是叫塔布囊無比痛恨的情景,一個個漢人修築的軍堡臺墩綿延不絕,隔幾裏路就是一個,而且因為長時間的車馬往來,在草原上已經壓出了明顯的羊腸小道般的車轍,後來的車會情不自禁的在舊車轍上走,這樣的話時間久了,就會形成一條真正的道路……塔布囊知道漢人的勾當,再修寬,築實,夯平,這樣的道路就成為一條血脈,將這一片聖潔的草原和漢人的骯臟徹底連結在一起。

一想到那種情形,塔布囊感覺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塔布囊也知道眼前這地方在以前也有過漢人的蹤影,一些舊城池的遺跡,傾頹的地基還能明顯的看的出來當年的建築規劃,連塔布囊也不得不承認,堂皇大氣,規制很大,比現在的明國人要宏大很多,聽人說這是唐時的馳道和戍堡加上城池的舊址,青城前方不遠就是唐人修築的舊豐州城的城址,那裏只剩下幾道墻基,但行走在其中,還是能感覺到千年之前那個漢人王朝的驚人傲氣……能在草原腹地修那麽一座城池,駐軍其中,管轄著比現在還大的地盤,整個草原屏息俯首,這是何等的驚人國力……

塔布囊拔了一撮青草,嘬下草尖上的露水,解除了口中火燒一般的幹渴感覺。

這裏距離集寧海子很近,在附近還有幾條玉帶般的河流,蒙古人敬畏海子和河流,不敢在其中嬉戲和洗浴,但總不能不喝水,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明國在這裏修築了大量的軍臺堡壘,塔布囊完全能和以前一樣,大大方方的策馬到河邊,趴到清澈見底的水邊,痛痛快快的喝個痛快……

一想到這裏,塔布囊感覺更加不快了。

他陰著臉,看到一隊明國人組成的胸甲騎兵在兩個軍臺間策馬經過,幾乎是擺出巡邏的態式,在那裏原本有幾十個蒙古包,幾百牧人和甲兵在那裏駐守,負責隔斷軍臺和墩堡間的聯絡,當然也是隔斷這些明國人後勤補給,然而塔布囊看到,他在草原上輾轉游回的這十天左右的功夫,明國人的騎兵給蒙古人的壓力明顯大的多了,在他們的側後翼幾處大規模的蒙古包都撤除了,只有在軍堡的左右兩翼還能看到蒙古包,不過牧民們活動的空間也明顯減少了很多。

塔布囊不知道是張瀚突圍後,包括集寧堡在內的各軍臺和墩堡的駐守都加大了出擊的力度,商團駐軍犀利的火器給了蒙古人極大的殺傷,原本蒙古一方就是進攻乏力,長久圍攻是否奏效也不知道,上層的臺吉們心思各異,並沒有形成合力,下層的牧民們矛盾越來越深,經常會為爭奪牧場放牧而大打出手,差點引發多次大規模的械鬥,在這樣的情形下,士氣低落當然無可避免,在集寧堡這裏加大了壓力之後,蒙古各部果然也不出所料,他們選擇了後撤,而不是加大圍困的壓力,選擇與和裕升正面硬剛。

到這種時候,幾乎是個人都明白圍困已經失敗,蒙古人既無心氣攻堡,也沒有理由再圍困下去,撤圍只是時間和面子的雙重問題,現在問題的關鍵點就是張瀚,張瀚象一個叫蒙古人暫時無法擺脫的誘鉺,哪怕是最悲觀的蒙古臺吉也不得不承認,張瀚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一旦拿下此人,這一場該死的戰事短時間內就可以結束了。

很多人對是否能拿下張瀚持相當悲觀的態度,也有一些人無法放棄希望,這就是現在蒙古大軍雖然十分尷尬,卻仍然未曾撤軍的最終理由。

騎兵們突然轉向,向塔布囊這邊飛馳而來。

塔布囊沒有動,現在有任何舉措都難逃一個死字,他雖然三歲就上馬,六歲就能射獵,在各部落的大會時,十幾歲時就力大無窮,無有人是敵手,馬上能左右開弓,能在馬上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雜技般的動作,能站在馬鞍上射箭,能在五十步內用連珠射法距離不超過人的面門,幾乎是每箭必中,他的弓箭也比一般的牧人和甲騎要力要重的多,然而塔布囊知道這一切都沒有用處,一旦被這些胸甲騎兵發現,他就是死路一條。

他所有的希望和機會就是這些騎兵不會發現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道路可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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