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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臨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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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講完,退至一旁,張瀚道:“敵情就是這樣,咱們到靈丘是一百二十裏,七成以上的地段是山道,好在道路情形尚好,最窄的地方也能容納大車經過,有一些盤旋的谷道,好在落差並不算高,靈丘真正的高峰有五百多丈高,好在咱們不需要打那兒經過。從現在開始緊急動員,各局攜帶三天的行糧,火藥,硫磺,彈丸,備用的兵器,各兵自行攜帶飯盒,水壺,被褥,這些事由軍需官負責落實,在午後用飯兩刻鐘後準點出發,前站分兩個梯隊,第一隊隊在六十裏外準備,第二梯隊在百裏左右準備宿營點,前隊用第一局和騎兵旗隊,多派哨騎和架梁,沿途設指引點和休息點,這些事情在長途拉練時都訓練過,各司各局按此前的訓練方式進行就可以了。接下來是戰場選擇,按我們的行軍速度與流賊的速度,最好就是在獨峪嶺一帶與敵開戰,騎兵展開哨探,進行小規模襲擾戰,同時令靈丘的護衛隊在獨峪嶺西側展開,防止他們竄至縣城,西側堵住,東側全是山巒,我們就在那裏的谷地與賊交戰!”

“是,大人!”

張瀚將一切都交代的十分清楚明白,各人在場也沒有提出異議,在各人應聲之後,由兩個司把總分派具體的任務,進行下一步的任務流程。

“還是要成立一個軍令司,專門負責這樣的事情。”

張瀚此時有些疲憊,坐了下來喝茶潤喉,幾個書啟官負責將剛剛的軍議寫成正式的軍令,發達頒布給各部。

孫敬亭由衷的道:“文瀾,此前我也讀過幾本兵書,所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道理是懂的,然而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並不明白具體該怎麽做,今天之後,我才算知道打仗是怎麽回事了。”

張瀚笑道:“這也不算什麽……只是我們做生意的出身,總要摸清楚所有的情況才會投資買賣,打仗雖然不是做生意,這種習慣卻也難改了。另外,多走些地方,多看幾場戰爭,大約總會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去年往遼東一年之前,看別人打仗倒是真的有好多次了。”

這時外間傳來嘹亮的軍號聲,張瀚站起身來,推開窗子,孫敬亭和他站在一起向外看。

無數穿著灰色軍服的漢子在軍號聲中開始集結,日常的訓練被中止了,原本在休假的人們從宿舍中沖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束著腰帶,緊急集合號是最高指令,任何在進行的事情都必須立刻中止,在緊急集合號吹完不到就是嚴重的違紀,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軍號聲中,一千來人很快在校場上集結完畢,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方陣。

“文瀾,”孫敬亭道:“眼前的場景我看了多少次,已經習慣了,但每次看你的弓手集合,訓練,吃飯,對練,然後說話,晚間上課,學寫字,學蒙語,軍官要加學兵法,我都覺得奇怪,感覺眼前的這些東西不象是真實的,最少不象是應該在我大明出現的東西,這些東西,太怪了!”

張瀚道:“可能因為我只要有用的東西,而去除了所有一切以前的陳規?”

“有可能。”孫敬亭道:“我看你就是西游話本裏的石猴,五指山快壓不住你了。”

這話說的真是應景,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

“常少爺真是辛苦了。”

常威風塵仆仆的趕到鐵場,蔡九不免客氣一下。

“九爺還同我客氣,你叫我的字吧,我剛請李遵路給我起了個字,叫仲微。”

蔡九詫異道:“仲?”

常威道:“我有一個姐姐嘛。”

蔡九心裏嘀咕這樣不合禮法,不過他很知趣,沒有再說下去。

常威兀自得意道:“李遵路說我膽子太大,年輕氣盛,還是要在細微處見精神,能把小事做好才算真正幫得上瀚哥的手,這一次到靈丘來,就是借著做些小事,磨磨我的性子……”

蔡九哭笑不得的道:“這裏的事也算小事……各家東主都來了。”

“好,我見見他們。”

其實常威在進鐵場時就已經見到了……往鐵場的道路蜿蜒曲折,山道繞了十幾個圈,這條道也幸虧是張瀚決意重修過,不然很難負擔現在這樣超額的運輸任務。

山道兩側是枯黃的野草,山邊有不少碎石,這是修路石遺留下來的殘跡。

道路是被夯實的,路面很結實,不停的有馬車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向上,也有運鐵的大車慢慢的從鐵場裏出來。

其實全國各地的缺鐵情形並不一致,產鐵的產量也不同,福建的閩鐵行銷天下質量是一方面,從福建到北方的海運便捷也是重要原因。

若福建到京師的地形全部是如山西這裏一樣,恐怕閩鐵抵達北方市場價值要超過黃金。

常威對鐵場這裏的情況還算滿意,不過最教他得意的還是那些停在鐵場門口處的大量的車馬。

孫安樂打頭,幾個東山會的頭面人物跟在後頭,然後是幾十個鐵場的東主一起跟過來……靈丘鐵場的東主只要是在商會之中的今天幾乎全到場了。

“真是飛來橫禍。”李大用道:“剛走了兩批往京師的貨物,各人都高興的很,誰料就來了這夥子兇神般的賊!”

馬化先一臉愁容:“曲回寺那邊,聽說死了不少人,沒逃掉的都叫賊給燒光了。”

“死的人可多。”

“不僅多,還慘,多是舉家被殺。”

“兇,這夥賊太兇了,曲回寺那裏有個大戶,賊未至就送銀子,一般的土匪也就算了,這夥賊還是殺人全家,還把人點了天燈,逼問地窖藏銀……”

說起俞士乾一夥,在場的東主幾乎人人都在顫抖。

常威原本沒覺得自己怎樣,但看這些東主的模樣,還有他們的從人,還有鐵場裏各人的模樣,包括蔡九在內,俱是一臉的愁雲慘霧,各人或是惶恐,或是害怕,幾乎瞧不到一場鎮定的臉。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一路往遼東一個回來,整個人已經是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換了一年前,恐怕在場的這些東主也不會選擇向一個毛頭小子哭訴,就算他是張瀚張東主的表弟兼代表。

常威身上也有一種氣息,大股的流賊其實就在幾十裏外,常威一路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逃難,很多人舉家逃難,有人往縣城跑,家境稍好些就是往蔚州或是大同府城跑,也有往太原跑的,官道上擠滿了逃難的人群,每人臉上都是麻木與驚恐交雜的神情。

當常威逆著人流往靈丘走時,不少人都面露不解,但看到常威之後,很多人的心情就是為之一定。

剛剛馬化先和李大用就是這般,在常威到來之前,他們已經把家小送走,但自己留在險地也是十分害怕,幾乎是坐立不安,他們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樣,對流賊和未知的事物都感到萬分害怕,人為的誇大了流賊的恐怖和危險,誇大了流賊的戰鬥力,把很多恐怖的流方渲染之後再傳播,在嚇住別人的同時也是嚇壞了自己。

剛剛說話前,他們還在不停的往著山巒的另外一側,在那邊四十多裏地外就是令他們萬分恐懼的流賊所在,這幾十裏地並不叫他們感覺安全,也並不感覺很遠,他們草木皆兵,感覺萬分害怕,如果不是家業難舍,細軟能帶走,家小能送走,房子,地窖裏的大量的現銀,古董和家俱,更重要的就是鐵場和高爐,還有庫藏的大量精鐵……這一切實在難以割舍,值得冒著生命危險逗留幾天……但這是在有指望的前提下。

他們同意加入張瀚的商會,一方面是大勢所趨,不得不然,又有很大一方面是因為要指望張瀚來保護他們的身家。

性命可以逃,身家逃不掉,而官兵更是指望不上……這一點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實。

馬化先期期道:“常大少……”

常威道:“馬東主,叫我仲微就好。”

“啊,原來仲微你已經有了字。”馬化先如釋重負,笑道:“這樣好的很……我是想說,張大人什麽時候能到,他的部下可又增加了?”

“人還是那麽多人……”常威道:“他們事前做過功夫,打流賊已經足夠了。”

現場一陣靜默,流賊聽說有好幾千人,張瀚那裏還千把人,已經有人打算開溜了。

“對了。”常威看向眾人,沈聲道:“凡事不要總靠別人,自己也得出把子力氣。李莊那邊派了塘馬過來,咱們和裕升鐵場的護衛到獨峪嶺山頭上擋一擋流賊,能拖就拖著他們,各位東主想來多少也有一些人手,靜待人救,還不如先行設法。”

有個鐵場東主道:“縣城裏官兵都不敢出城,咱們倒去招惹流賊麽?”

常威冷冷道:“你不招惹他,他們就良心發現不來了?鄉間無賴你們總見過,你忍他,他反蹬鼻子上臉的欺負你,你和他做過一場,他反覺得你是個漢子,等閑不再惹你。這股賊,不說能不能打跑,就算是日後他們在這附近落了腳,咱們若是太軟了,沒事人家就來弄一場,日後你們怕是有的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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