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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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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美好的容顏,未有半點驚慌,柳葉淡眉下,那對恬淡的眸子清幽如水,如此自然,靜謐,清麗,脫俗……縱使,那美人用劍遙遙指著自己。

青衣白裙飄揚,青絲拂亂人心。

千妖陰冷目光中,漸漸釋放一縷野性的光芒。

一隨從遲疑了下,小心翼翼道:“千妖少宗主,恐怕老鷲他倆已身遭不測,咱們還是趕緊派血尾上場吧,以免有甚變故……”

三人身側,匍匐著一龐然巨禽,被巨大風沙掩蓋住,露出的頭顱猶如人臉,長喙足有一尺,似一柄鋒利仙刃,其收翼歇息間,身軀都足有兩人來高,加上猙獰的樣貌,散發出一股殘忍暴戾的氣息,而巨禽後邊一條粗大的獸類尾巴埋在沙地裏,緩緩左右搖擺之際,黃沙跟著隆起,好似藏著一條巨蛇一般,直讓人頭皮發麻。

千妖緩緩轉過身,忽然一巴掌便將說話的隨從扇飛,霎時駭得另一隨從面如土色,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絲。

“少宗主饒命、少宗主饒命!”

被打的隨從滿嘴流血,驚慌爬過來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饒,驚懼聲音一陣顫抖,害怕到了極致。

“滾一邊去!”

千妖不耐煩喝斥一聲,覆又轉過身來,重新正對上前方的纖弱美人。

他好整以暇背著雙手,目光肆無忌憚游離在最前方女子身上,漸漸露出一抹陰柔的邪笑,“呵呵,如此美妙佳人,死了倒是可惜得緊,若拿來作一爐鼎,想必極為不錯!”

聽得如此話,女子身後的美婦立時厲聲喝道:“千妖,你想作甚?!”

千妖目光最後停在那安靜的容顏上,瞥也不瞥其他人,隨口道:“將法寶都扔過來,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自然也包括美人。”

美婦身旁,力竭癱倒在地的兩位中年男修已支撐起來,連同其他一臉絕望的兩人,神色幾乎都立刻動容,出現一抹抹激動紅光。

而前方,美人平舉著湛藍仙劍的右臂虛浮,略微有了些顫抖,而她仍與魔道妖人平淡對視,眉黛不蹙,輕啟薄唇淡淡道:

“魔道妖人,當誅!”

平靜悅耳的聲音,字字有聲,無懼與無畏,化作無聲的戰意……不屈,至死不屈。

“好……好……好!”

千妖野性的目光一頓,陰柔的臉色漸漸沈了下來,連連吐了三個“好”字,只是下一刻,他面色一獰,冷聲尖厲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今天就得死!”

話音一落,其身側的龐然大物忽然動了一下,身上覆蓋的厚厚黃沙唰唰直落。

緊接著,一雙兇戾的眼睛倏然睜開,漸漸染上一層瘋狂的血紅,猛然站起來,扇動如蒲扇般的巨大雪白雙翼,其後甩出一條粗大有力的獸類巨尾,覆蓋細密紅如鮮血的毛發,在身後狂暴掃動,濺起沙地數丈黃沙,散發一股滔天暴戾氣息!

“血尾!”

身後五人臉色駭然大變,而面對這暴戾嗜血的兇物,青衣女子虛弱的身子微微一顫,顯得更加單薄淒涼。

她步伐後退半步,手中湛藍仙劍橫在胸前,她清幽眼眸微微有些飄忽,隨後覆又冷靜下來,輕聲認真道:“諸位道友,雲紗尚能抵抗片刻,若有機會你們便先離開罷,切莫回頭。”

切莫回頭。

一道虛弱身影,纖細,而柔弱,然其蘊有一股不屈不懼的意志,如一盞亙古長明之燈,永恒不滅。

那三十多歲的美婦打量四周片刻,見得諸多黑風巨鷲虎視眈眈,不由喟然嘆道:

“唉,怎想千妖這廝如此……”

“罷了、罷了!”此間,多說又有何意,美婦向前走站到青衣女子身側,將法寶也橫在胸前,雙目一瞪,散發一股狠勁,咬牙道:“既然要死,今日便讓他也不得好過!”

其他四位男修面色慘白如金紙,見得領頭的美婦這般,不由瞥了瞥四周散落那密密麻麻的黑風巨鷲,最後捂著胸口,一臉絕望跟了上去。

昏黃天上,青光如一輪青天白日,亮得有些刺眼。

千妖眼睛一瞇,將目光挪下覆蓋眾人,左手半擡,伸出舌頭舔了舔妖異的烏黑嘴唇之後,猛然往前一揮!

霎時間,身側巨大血尾片片羽毛倒豎,發出一聲尖銳嘹亮的唳鳴,雙翼驟然一扇,卷起鋪天蓋地黃沙,六人心神一震,壓制心底滋生的無邊死亡懼意,體內最後一點靈氣紛紛洶湧而出,在幾人身前化作層層光罩,抵抗血尾那滔天駭浪的沖擊。

血尾如同巨獸殺器,散發陣陣恐怖炙烈的兇狠戾氣,橫沖而至!

“撕啦!”

“哢嚓!”

紅褐色的巨爪如精鐵般堅硬有力,觸到層層光幕,好似捅破紙糊窗花一般,摧枯拉朽,湮滅一切。

碩大的巨軀,猛然撞上渺小羸弱的六人,一對巨爪抓在仙劍法寶之上,不受半點傷痕,一股巨力傳遞而出,將五人盡數掀飛,如利劍般的長順勢貫穿一中年男修胸腔,鮮血染紅了一身雪白羽毛。

血尾淩空頭一甩,直接將掛在喙上那具稀爛的屍體甩飛,而後身巨軀掠過青衫白裙女子,猩紅長尾猛然一擺,如同一根巨大鋼鞭一般呼嘯橫掃而過,又將還未落地的青衣女子抽飛拋空。

“唳!”

兇物搏擊長空,無人可擋!

女子咳血,血珠灑落長空。

她臉色慘白,直感到身體一陣輕飄,不受自己控制,而看著無窮無盡的漫天風沙,一陣天旋地轉忽然來襲。

不知為何,身體一陣麻癢,如被螞蟻輕輕叮咬了一口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或許太痛,就不覺得痛了。

她想睜開眼睛,卻忽然感到昏昏欲睡,很困,心底特別困,就想這般慢慢飄著,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就這般慢慢飄著睡過去,不被打擾,永不醒來……

最終,她還是掙紮著睜開了雙眼,雖然只是一條縫隙,顯得迷離,無光,但始終是張開了。

可是這般掙紮,又能看到什麽,遮天蔽日的黃沙麽?還是說,那無盡的黑暗深淵?

血,漫天的血色,其中人影綽綽,刀光劍影,陣陣淒厲的慘叫響起,其中,夾雜一聲嬌細無助的哭泣。

血色的天地,嗜血瘋魔嘶吼,張著尖利的獠牙,深深咬入血肉。

“爹,娘!”

小女孩孤零零站著,望著慘烈的屍體,細小身子瑟瑟發抖,捂著小嘴不斷哭喊,悲嗆的聲音,如此淒涼、悲戚,直讓人腸寸斷,心如刀割。

是自己啊……

師父曾說,自己能放下,現在,真能放下了罷。

遙遠的畫面,支離破碎。

下一刻呈現的,是那如星辰散列十二峰,霧氣裊裊,如夢如幻。

三千石階左側遠處,雲霧如瀑流淌,而雲瀑過去,一座青翠奇峰顯現出來,雲遮霧繞中,碧色如海,就在這奇峰崖邊,一芳華絕代女子身形漸漸現出,冰冷臉上,寒星般的眸子仿佛穿越了無盡虛空,靜靜看了過來。

慢慢地,玉臉化開,眸子如水一般,滿是柔和之色,如此熟悉。

“師父……”

女子輕語喃呢,心裏湧現一股股暖流,如要融化了身子一般,溫暖溫馨,而又不舍,她費力伸出一只手,向著那朦朧的虛影觸摸去。

可太遙遠了,遙不可及,她盡力了,仍舊觸摸不到。

腦中昏昏沈沈的,一股困意來襲,而全身已經沒了太多力氣,甚至眼皮沈重,連支撐的力氣亦即將耗盡。

“師父,徒兒無力……”

獨自的靜盼,等來的是她生死道消的噩耗,不知道師父會怎樣難過,或許,有眾多師姐師妹還在,只望莫要掛念才好。

黑暗籠罩而來,伸出的右手無力垂下,只有安靜閉著的眸子,悄然流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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