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沈白瑤數了數客廳的人數，伸出四個手指頭問。

“我叫你王阿姨的侄女也過來，先看眼小姑娘好不好。”沈母找出老花鏡帶上，劃著手機屏幕說。

聽到這句話，沈白華臉色突變，坐在沙發上不吭聲。

“媽，你買菜呢？還看眼好不好。”沈白瑤瞧見沈白華的表情，開始護哥言論，“我哥這麽大人，您給他安排相親就算了，但是能不能別插手？對象是他的，他覺得好就好，不好就再見。況且人家還不見得一定會喜歡上我哥。”

“小孩子插什麽嘴。”沈母訓她，“你們才多大，有我看人的經驗準嗎？”

“……我。”沈白瑤的話被沈父一個眼神示意停在嘴邊，再說下去又要吵起來，只好閉嘴緘默。

客廳彌漫著一股蓄勢待發的硝煙，電視上的綜藝節目看起來都顯得非常嚴肅。

中午十二點半，雨勢小了點。小區門口的餐館包間裏，桌子上的菜往上冒著熱氣。

沈白華尷尬地坐在剛來幾分鐘的女人身邊，極力保持著二人之間的距離。

“王一晴，晴天的晴，對吧？”沈母瞇著眼笑說，“長得真好看，你姑姑給我發了好多張照片，真人更漂亮。”說完，腳下踢了踢沈父。

沈父只好敷衍地應和一句。

“阿姨過獎了，叫我小晴就好。”王一晴穿著連衣裙，化了個淡妝，瞥了眼沈白華有些害羞，似乎沈白華這種安靜的性格很對她的胃口。

“聽說你是白領，做什麽工作的？哪個學校畢業的？”沈母又問。

“K大中文系畢業，現在是公司宣傳部門的文案策劃。”

“和我哥的工作性質差不多。”沈白瑤看熱鬧不嫌事大，邊吃邊說，“他是編劇，你們都是打字的。”

沈白華推了推眼鏡，不知道目光該往誰那看，便低著頭不去關註旁邊投來的視線。

“白華，你也說兩句。”沈母見他半天吭都不吭，有點生氣，踢了他一腳，“你們年輕人在工作上肯定能有些話題聊。”

“我只會寫故事，不會寫文案。”沈白華冷冷地說，仿佛是一個話題終結者，整個包間只能聽到咀嚼的聲音。

“我兒子太內向了。”沈母幹笑兩聲，“你知道，學藝術的，除了演員都比較安靜。”

“沒關系，我覺得男人安靜內向點好，性格老實，比那些花言巧語的人強多了。”王一晴在公司裏見過各種各樣的客戶，很會討沈母歡心。

“你說的太對了。”沈母無比讚同，“像我們家瑤瑤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我親自選，不是那種老實的，我絕對不滿意。”

“咳咳！”沈白瑤捂著嘴，心虛地不敢擡頭，拿張紙巾擦了擦面前說，“不好意思，吃太快嗆著了。”

“沒有一點女孩子該有的樣子。”沈母想保持住自己的氣質儀態，可接連看到這兄妹倆一個拉著臉，一個沒形象，感覺丟了面子，語氣裏壓著一股火。

“白華，你怎麽不動筷子？”沈父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病得很難受？”

“還有點頭暈，吃不下。”沈白華眼睛裏沒了神。

他原本就發著燒，出門前量了體溫還沒消退，反而升到38.7度。

起初沈父是讓他在家裏睡會兒，可沈母說王一晴正在來的路上，出於禮貌也得見一面，不能讓男方失禮，最後只能硬撐著過來吃飯。

“老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沈白瑤看著他說。

“怎麽叫你哥的。”沈母懟了下胳膊。

“平時沒外人的時候我還直叫他大名呢。”沈白瑤嘀咕著，聲音不大不小，強調著‘外人’兩個字。她和沈母不同，心裏總有種感覺，眼前這個王一晴絕不適合當她哥的媳婦兒，表面看起來聽話乖巧，可就是透露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心計，如果真嫁進來，將來吃苦的肯定是她傻不拉幾的哥哥。

沈父放下筷子，“難受就先回去，咱們一家人什麽時候吃飯都行。”隨即瞅了眼沈母，像是在責備她。

“好。”沈白華起身，晃了一下沒站穩，把沈母嚇了一跳。

“趕緊回去吧。”緊接著她轉臉對王一晴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家白華工作忙，累得生病了。”

“沒事，下次再一起吃飯。”王一晴站起來，言行顯現著一股端莊大方。

沈白華點了點頭，拿起手機和傘朝外走去。

回到家，熟悉的感覺緩解了一點頭疼，瞧了眼手機，還不到吃下次藥的時間，於是從藥箱拿出一片退熱貼貼在額頭上。

接著沈白華回到房間，找出一個薄毯。房間讓給沈父沈母住，他只能在沙發上將就著睡幾天。

剛躺下沒兩分鐘，他就昏昏沈沈地快睡過去，忽然聽到手機在耳邊響起，迷糊著拿起一看，勉強提了幾分精神，是李適野趁著中午劇組吃飯的時間發消息過來。

-到家就好，多喝點熱水。現在燒退了嗎？有沒有吃藥？

沈白華看著這老媽子口氣的聊天，嘴角勾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此刻的表情與剛才吃飯時的模樣截然相反。

他撐著眼皮打字回覆，期間還修改了兩個錯字。

-38度，吃過藥了。

回覆三秒後，他看著手機的聊天界面，沒有退出，果不其然馬上就來新消息。

-發燒容易睡覺，你定個鬧鐘，如果瑤瑤不在家，你記得自己起來定時量一次體溫，一直不退燒要去醫院。

沈白華盯著這條回覆，手指停在屏幕上，眼中多了些覆雜的東西，良久才緩緩打字回覆。

-知道了。

李適野那邊不知道在做什麽，興許是開始拍攝了，等了幾分鐘也沒有回覆。沈白華打著哈欠，眼皮重得擡不起來，就那麽抱著手機睡著了。

恍恍惚惚，似乎是回到上大學的時候。

大二上學期，還是國慶節，宿舍裏只有他一個是外地來的，臨放假前一天，宿管叔叔來統計留校名單，想當然只有沈白華自己簽名。簽字的時候，他留意到一頁紙的最上面龍飛鳳舞地簽著李適野的大名。

李適野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國慶七天假期，卻選擇留在學校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放假當天的半夜，沈白華一個人睡在宿舍，突然臉上冒起冷汗，一下就從夢中驚醒捂著肚子坐了起來。肚子裏一陣一陣地抽搐，像是有根針紮似的。

他強忍著穿好衣服下了床，打算去茶水室倒杯熱水喝緩緩疼，可是走了兩步就靠在墻上實在沒法動彈。宿舍樓留校的本就沒幾個學生，何況這個點都在睡覺。

沈白華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距離不遠的宿舍門，咬咬牙想著還是先回去，撐到天亮再說。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李適野打來的。

他兩眼疑惑，按了下接聽，進屋坐在椅子上，“餵？”

電話接通後，那邊唰地傳來嘈雜，夾雜著電音和尖叫，還有怒火大罵，聽起來像是在酒吧。“你大爺的快把手機還給我，別打那個電話，立刻掛上！”

“呦！真和我們生氣。正在通話中了，這人還沒睡，給你給你，跟什麽寶貝似的。”一道打趣笑聲傳來。

沈白華一聽‘寶貝’，眼皮跳了跳。

“白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個時候打電話吵你睡覺，我和朋友在喝酒，沒註意手機被他們拿走玩了。”李適野那邊的背景嘈雜聲變小，聽到一聲車喇叭，應該出了酒吧站在門口說話。

“沒關系，你繼續玩。”沈白華沒力氣和他聊天，肚子疼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你怎麽了？”李適野聽出了不對。

沈白華猶豫一霎，低聲說：“我肚子有點疼，好像……是胃……痙攣。”

“你等著，我這就過去。”李適野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敲門聲響起。

沈白華已經猜到是誰，不過沒想到會來這麽快。他站起來，盡量快走到門口，打開門，李適野身上的酒氣還沒散，手裏拎著一包東西，塑料袋上是藥房的標志。

“你先坐著，這個點不好找24小時營業的診所，我去藥房買了胃藥，你先吃下看看，等過兩個小時天亮我送你去醫院。”李適野把他扶到椅子上，環顧一眼宿舍，“有白開水嗎？”

“沒有。”沈白華嘴唇發白說。

“我去茶水間打。”李適野拿著杯子出去。

一會兒，沈白華喝了藥，看著又去茶水間打白開水回來的李適野，說了聲，“謝謝。”

“說了多少次，你不用和我那麽客氣。”李適野把卓風的凳子拉過來坐。

沈白華笑了笑，想起件事，“你家是本地，如果想晚上去酒吧玩下次別選留校，宿管那邊點名找不到人很可能被記過。”

“你怎麽知道我留校？”李適野問。

沈白華表情淡然地回答，“我在留校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

“我還以為那張紙就只統計我們那層樓。”李適野撓撓頭，像是被發現了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擡眼瞅了瞅，“我是點完名偷偷跑出去的，幾個朋友電話狂催實在架不住就去了，沒喝多，就兩杯。”

沈白華對他喝幾杯並不太在意，反正和自己沒什麽關系。

宿舍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按理兩個男人挺正常的，畢竟這是男生宿舍，可隱隱就是有股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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