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車燈晃了過來，模糊中有一個人下了車，走到我的面前。

“上車。”

擡起頭，眼淚朦朧中看到一雙手正伸向我。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此刻再矯情好象沒有任何的意義，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快點離開這個事發現場！否則，等酒會散了，所有的紳士和女士們都款款而出，看到我如果還亂七八糟地坐在這裏，那才是真正的丟人！

我扶著丁駿的手顫微微地站了起來，可是依然沒有能保持住應有的平衡，馬上往旁邊傾倒，這一次並沒有再一次和冰冷堅硬的地面親蜜接觸，迎接我的是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

“笨死了。”丁駿低低地罵了一句，一把抱起我，還沒等我吃驚出聲，直接將我塞進了副駕駛室，很利索地為我扣上了安全帶。

“那個……我的鞋！”

“這斷了跟，又害你摔跤的鞋，你確定你還要？”

“……不要了。”

我還不至於聽不出他的話裏有話，低著頭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甚至還沒皮沒臉地抽泣出聲。

“怎麽？腳扭了？”

丁駿皺著眉，把我的腳放在他手上仔細端祥，小小白白的腳和他堅實略帶糊糙的大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就這麽看著我的腳有些發呆……

“沒扭到，還好。”我縮了縮腳，臉慢慢地紅了。

“餵，你的腳怎麽這麽肥，小豬腳！”丁駿收回眼光，笑著又損了我一句。

哼！

車子一直很快地往前開，車窗開了一條縫，溫煦的夜風在窗外呼呼地叫。

“丁……駿，我現在還不想回家。”

陸達和胡一青如果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被嚇壞的，還是在外面平覆一下心情再說吧。

“哦？那我就索性再開遠一些，然後把你給賣了！”丁駿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你怎麽可以這麽沒人性！”

“打個折賣給我，怎麽樣？”這家夥側過臉來，看了我一眼。

“趁火打劫，道德敗壞！……我很貴的。”

事實上，我明明是一個白送給人家，人家都不要的人！一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抽抽嗒嗒，而且不管不顧地越來越大聲，索性就一次性哭個痛快吧！

“嘶……”

一個急剎車，前面擋風玻璃上的那幾顆眼淚可以證明，要不是扣著安全帶，我整個人應該早就飛出車外了。

“我還不想死呢！”整顆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真的嗎？我以為你是準備一直這樣哭死，所以才特意停車，想做一回‘知心大哥’，和你聊一下人生和理想。”

“撲哧！”我破涕而笑。

“知心大哥”？“人生和理想”？這演的是什麽時候的“年代戲”啊！

“行了，別的美女哭起來是梨花帶雨，你卻是泗涕橫流，不好看，真的不好看。”

“嗯，哭不動了。”我吸吸鼻子，擦擦眼睛，準備喘口氣。

“說說看，為什麽哭？為了那個林楠？還是因為摔跤？”

丁駿俯過頭來，細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側過身半靠在駕駛臺上面對著我。

“你管我！”最可恨的就是他每次都要想盡辦法地讓我窘態百出！

可是一聽到“林楠”這個名字，莫名就好象有人用輕輕地往我的胸口中加了一個冰涼的秤砣，整顆心就慢慢地往下沈，一種不可言說的失落就涼嗖嗖地傾洩至全身，再漫延到四肢，我的眼圈瞬間又紅了。

“陸小鹿，你們女孩子都很喜歡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是怎麽說來著？”

“什麽？”真不明白他沒頭沒腦地在說什麽？！

“就是那句‘找一個能毀了你口紅的人,而不是一個毀了你睫毛膏的人。’”

“什麽意思？”我怔怔地望著他。

“我的意思就是……你今天真的很漂亮，特別是你的嘴唇！”

然後，丁駿的臉就俯了過來！

……

但是，他只是用大拇指輕輕、緩緩、又很認真地在我嘴唇上一抹。

“你……到底在幹嗎？”我楞楞地看著丁駿。

“毀掉你的口紅啊！” 他捉狹地笑了

滿頭黑線，無言以對，是我想得太齷齪了嗎？

“這麽特別的夜晚，比較適合談論風月。陸小鹿，你看，我追你怎麽樣？”

“開什麽玩笑，你明明是個有婦之夫！”

“我是單身。”

“彌天大謊！單身？那你和李佳如算是怎麽一回事？”

“自始自終，我心裏只有你。”

什麽意思？我是不是在做夢？！

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疼！

“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我今天是心情不太好，但是你真的不需要犧牲色相來取悅我的！”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丁駿哈哈大笑。

“……啊，又在拿我開涮吶！小心我當真！”看著丁駿這副嘻嘻哈哈的鬼樣子，我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道！

“當真不好嗎？”他楞了一下。

“不好！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不知為何，明明知道他是逗我玩的，我還是要半真半假地告誡一下他，本姑娘也是有追求的人，並不是來者不拒的！

“你心裏的那個人難道不正是在下嗎？”

“我……呸！”見過臉皮厚的，還真沒見過這麽厚的！

“如果有人敢再‘呸’一下，我就當真來毀了她的口紅，這一次來真的！”丁駿看著我，壞壞地笑著，口氣裏充滿著威脅。

“千萬別，就算打死我，也絕不再‘呸’了！”我笑著閉上了嘴。

“陸小鹿，跟你商量個事。”

“什麽？”

“既然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我的追求，那我就先屈尊一下，當你的備胎，如何？”

“備胎？太重，費油，一般我都扔車庫。”

“以後可以考慮隨身攜帶，關鍵時刻用得上！”

天啊，他為了逗我還真的是不遺餘力的。

“謝謝，無以為報，‘好人卡’發你一枚吧！”

“好嘞！我有耐心等到你以身相許的那一天！”

暈，還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

不管怎麽樣，這一個晚上的淒風苦雨居然就這樣風花雪月、莫名其妙地過去了。

“瀟瀟，從今天開始，我們不談風月，只談事業！”

我決定一改“人魚婚紗”雙休日不開張的風格，實行每周一單休一天，以示自己要做一個事業型的女人。

“啥？不談風月？我是人，飲食男女，缺一不可！”柯瀟一秒鐘也沒猶豫，馬上拒絕我的共勉。

“好，我不是人，從此以後，歡迎監督我的‘座佑銘！’”我神清氣爽地揮了揮拳頭！

“自從昨晚酒會回來以後，你好象脫胎換骨了？對了，還沒問你呢，你和林楠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我隨便扔了一句話給她，就跟著小玉去整理婚紗了。

“啊，對你的不知所雲，我表示一頭霧水！都沒見你們開始，就結束了？唉，沒勁！”柯瀟長嘆一聲，癱倒在沙發上看雜志。

我整理完一件婚紗，想去和瓜仔討論一下設計稿的事。

“小玉，怎麽都到了個點了，瓜仔還沒有來？”

“哦，小鹿姐，忘了告訴你，瓜仔今天一大早就去之江了。據說有一個國內著名設計師來他畢業的那個大學舉辦一個講座，他也是昨晚在同學群裏得到這個消息的。因為你電話一直不在服務區，就托我轉告你。”小玉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麽。

“啊？居然有這樣的好事？”好後悔沒接到瓜仔的電話，感覺錯過了幾百億！

“拉倒吧，昨晚你不是一直在酒會風流快活嗎？難不成酒會怕洩露商業機密，把你們的手機都給屏蔽了？”柯瀟轉過頭來損了我一句。

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我哭天搶地，全然忘記手機一直處於零電量狀態，回家後也忘記給充上了，結果錯失這麽好的學習機會。

“因為消息來得太晚太突然，瓜仔也沒搶到票，是秦歌一大早開車送他去的。”小玉笑笑地說。

“陸小姐，請問您有煩心事、麻煩事、難以言說的各種事嗎？”柯瀟突然把雜志卷成一個話筒狀，伸到我嘴邊。

“幹嗎？”我正因為沒有一起去聽講座的事而懊惱，手一揮，懶得理她。

“難事、煩事、難言之隱各種事，有事請找秦大哥！……秦歌好象自從被那個李佳如甩了以後，時間多得用不完，越來越象‘活雷鋒’，好事做不完吶！”

感慨完這句話，柯瀟又一次陷進沙發裏來了個“北京癱”。

李佳如？這個名字讓我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

她是秦歌的前任，丁駿的現任。

丁駿卻說“我是單身。”

……

怪怪的。

“我愛上一道疤痕，我愛上一盞燈……” 手機響了起來。

“你好，哪一位？”我手上正忙著畫一件婚紗的領子。

“林楠。”在臆想裏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聲音。

手一抖，筆掉了下來。

經過昨晚的一番哭天搶地，我原以為自己想通了，釋然了，一切都神清氣爽了。可是，就在這一刻，還是莫名地心跳了一跳。

“師哥，你好。”摁壓住心裏的波瀾，盡量淡淡地說。

“小鹿，昨晚真的很對不起，沒有好好照顧你，讓你受冷落了。”

“沒事啊，你是太忙了而已。況且我和南哥、小燕姐都很熟，南明大酒店也算是我的主場呢，不存在著受冷落的說法。”

林楠和我之間說到底也只有師兄妹之情，既然他打來電話表示歉意，那我就索性大方一點吧。

“我昨晚……”林楠還想解釋什麽。

“師哥，不好意思，有客人來了，我先去接待。再聯系啊！”

不想再說下去，再說下去，我那一點點剛剛積累起來的骨氣，可能、大概、也許會再一次地灰飛煙滅吧。

“餵，陸小鹿，你在鬼畫符些什麽？”柯瀟端了一杯水，剛好走到我身邊。

“……這筆用著很澀，隨便劃劃，讓它出出水。”筆下的那一堆亂線徹底出賣了我的心思。

“得了，我都聽到了。這世界上唯有咳嗽、貧窮和愛情不可掩飾！啦啦啦！”

“啦你個頭啊！”我哭笑不得地把手裏的筆直接往柯瀟身上砸。

愛情？哪來的愛情？人家都有“愛人”了！

不幸中的萬幸，從頭到尾，我還一直處於悶騷的暗戀階段，從來沒有向林楠表白過什麽！

當然，如果林楠不是那麽木訥的人，早就應該看出了我的心意。但是，很關鍵的是，我沒說，他也沒應，就等於根本沒有這回事，是麽？

很好，既然沒有愛過，也就代表永遠不會失戀！

師哥再見！愛情再見！

晚上，店裏快關門打烊的時候，來了一位快遞小哥。

“陸小姐嗎？這是有一位先生送你的花。”

一大束清新浪漫的紫色風信子，很特別，很少看到有人送這樣的花。

“小鹿，花店的人告訴我，紫色風信子的花語是道歉。請原諒我昨晚的照顧不周，對不起。”林楠的短信隨之而來。

我心情覆雜地把風信子插在玻璃瓶裏，思量著要不要給他回一個短信。

“歡迎光臨！”

一擡頭，剛和我說再見的小玉突然又上氣不接下聲地跑了回來！

“小鹿姐，秦歌哥和瓜仔出車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多少個人是在半開玩笑半當真的狀態下追求心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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