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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他不是我的白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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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翌日中午,杜悅才跟齊正磊見了面。

她一大早就起床,聽說齊正磊還在睡覺,就沒去打攪,興致頗高地直奔附近菜場買了只雞和一些新鮮蔬菜想給齊正磊做頓好吃的,他在郵件裏經常抱怨 泰國飯菜不合胃口,搞得他快得胃病了。

午飯置備妥當後,杜悅換上幹凈衣服,喜滋滋地跑去敲開了鄰家的門,今天家裏很清靜,夏楠和曾雨露都在上班。

開門的正是齊正磊,只穿了件短袖汗衫,下身一條寬大的白色短褲,頭發亂糟糟的,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顯然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還在睡啊?都要吃飯啦!”杜悅沖他嚷了一句,目光掠過他裸露在外的堅實雙臂時,臉無端有些發燙。

齊正磊懶洋洋地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都過了,我做了飯,你過來吃吧。”

“好。我先換身衣服。”

杜悅剛把飯菜碗筷布置好,齊正磊就進門來了,他換了一身黑色的休閑裝,顯得俊朗精神。

“怎麽樣,在泰國待得?”杜悅笑瞇瞇地問他,其實她挺羨慕這些工程師的,可以借著培訓的名義到各國看看。

“就那樣唄。”齊正磊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好像天塌下來都跟他沒關系。

“你去看人妖了嗎? ”

她很早以前就看到過別的工程師從泰國拍回來的人妖照片,簡直是美艷絕倫,所以齊正磊去之前,她再三要求他去看看人妖,然後回來好好跟自己講講。齊正磊根本沒當回事,沖她嘟噥了一句:“無聊吧你就。”

果然——

“我沒去看,有什麽好看的。”齊正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不理會杜悅的失落,“還是中國飯菜最好吃。”

杜悅很快又高興起來:“好吃嗎?我再給你盛一碗去。”

齊正磊不客氣地把碗遞給她。

等杜悅端了碗回來,他手上己經多了一袋子東西:“這是給你帶的,泰國特產。”

杜悅笑問:“不會就是你說的難吃得要命的泰國料理吧? ”

“正是。”齊正磊甕聲甕氣地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

杜悅咯咯笑個不停:“我給夏楠留個條兒,讓她晚上跟雨露先嘗嘗是什麽滋味。”

“她們倆昨晚上就嘗過了。”齊正磊津津有味地繼續吃著杜悅做的飯菜, 漫不經心道。

杜悅楞了一下,輕聲問:“你昨天過來吃晚飯的呀? ”

“嗯,雨露做的飯,還煮了包泰國咖喱面出來吃,她們都說味道怪,還對我表示了同情。”齊正磊回憶著昨晚上幾個人開心聚餐的情景,不覺微笑起來。

一絲不舒服的感覺慢慢爬上杜悅的心頭,從齊正磊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昨晚一定很開心,雖然這無可厚非,只是一想到他的開心裏並不包括自己,杜悅就有些嫉妒。

“你今天上什麽班? ”齊正磊顯然沒察覺她的不愉快,喝著雞湯,饒有興致地問她。

“中班。”杜悅盡量振作精神,暗暗叮囑自己不要小心眼,“對了,我昨天中班碰見你的老板許總了。”

“哦?”

杜悅把機器出故障的事給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笑笑道:“你果然有心。” 同樣一句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味道也是不一樣的。此時,杜悅從

齊正磊的口氣裏聽不出褒貶,她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加深了幾分。

吃完了飯,杜悅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齊正磊則坐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曾雨露的雜志。

杜悅明顯感覺齊正磊這次回來跟過去不—樣。以前,他常常對她發出明朗的笑容,那種笑顏很溫暖,眼神也很專註;然而,他剛才無論是漫不經心的神色,還是那似是而非的笑意,都讓杜悅有種把握不住的慌亂感,她不知道自己 做錯了什麽,但看他的表情,她似乎真的錯了。

“杜悅,我先回去了,下午還有點兒事。”齊正磊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哦,那好,你忙。”她壓制住心底的失落,“對了,你今天還上班嗎? ”

“不上,我準備休息兩天。”

說了再見的齊正磊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忍不住轉過身來道:“謝謝你的雞湯,很好喝。”

熟悉的笑容再次呈現在杜悅面前,頓時讓她感到心安,原先的忐忑也消弭 得幹幹凈凈,她暗暗責怪自己太多心了。

齊正磊從泰國回來後,改跟曾雨露搭班了,這讓杜悅十分郁悶。

夏楠一聽說這個安排,就沖杜悅邪氣地一笑:“你得有心理準備哦! ”

杜悅被她說得心煩意亂,還兀自嘴硬:“什麽心理準備呀,他倆要好上了,算我瞎了眼! ”

夏楠見她真動了怒,不敢再亂開玩笑,別看杜悅平時和和氣氣,固執起來,蠻橫得像頭小牛。

這期間,杜悅在車間又跟許暉偶遇過幾次。

自從那天晚上跟杜悅聊過後,許暉好像忽然發現了她的存在,每次碰見她,都會跟她說上幾句,有時甚至會拿一些線上的故障難題來考她。

杜悅當然不是神仙,以她文科出身的底子,能看懂圖紙就很不容易了,不過對於許暉的考題,她還是能答出至少一半以上,這當然得益於她孜孜不倦地向各位老師傅請教以及成天混在線上的結果。

她能感覺得出來,許暉似乎很賞識自己,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接近,杜悅也不少猜測,她曾經猜想許暉是不是看好自己,真的想把自己調到工程部去當預備工程師?

不過她很快搖頭,先不說他手下人才濟濟,光自己這半吊子的水平,要是真的擺到線上去實地解決問題,估計三下兩下就得露餡兒。

那麽,他是為了要堵她的口嗎?

據說許暉來世銘之前剛離婚不久。

許暉長得不算帥,中等個子,偏黑的膚色,五官端正但不出眾,但自有一種成熟風範,加上穿著品位和學識修養等各方面因素,在世銘魅力榜上也是排名很靠前的人物。

在杜悅跟夏楠看到許暉的小女朋友之前,人人都以為他是單身貴族。當然,在那之後,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有情人,杜悅跟夏楠都沒有跟外人提起過,對杜悅來說,她懂得要保護好自己,就得牢牢管住自己的嘴。至於夏楠這次沒多嘴,杜悅猜想是她打心眼裏佩服許暉,不想給他招惹負面新聞的緣故——夏楠曾不止一次跟杜悅分析過那幾位高高在上的男人,幾乎每個人都沒給她留下好印象,除了許暉。

但杜悅很快也否定了這個可能性,許暉找女朋友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就算他不想成為公眾議論的人物,也只要開口跟杜悅、夏楠囑咐一聲就行了。以他的魅力,她們都願意幫他守口如瓶。

但對這些,他跟杜悅聊天時一個字都沒提。

杜悅不是個鉆牛角尖的人,對於想不明白的事情,她通常選擇擱在一邊。

上完最後一個中班,杜悅在晚上十一點半回到住房,發現夏楠跟曾雨露都還沒睡覺,擠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杜悅,我們在等你呢! ”夏楠憂心忡忡地喊了她一聲。

“怎麽了? ”杜悅很奇怪,平時她們十點半就上床睡覺了,“等我吃夜宵啊? ”

“馬艷的事你怎麽看? ”夏楠沒心思跟她打岔,直截了當地問道。

月底,馬艷在餐廳就餐時被質量部經理高純當頭潑了盆菜湯!她升職不僅沒有成為現實,兩天後還被冠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辭退了。

杜悅聳肩:“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

曾雨露對她的態度很不滿:“不是你跟夏楠看見她和戴高陽在街上親熱的嗎? ”

杜悅朝她瞇了瞇目眼睛,口氣不善地反問:“你的意思是,我去向高純告密了? ”

在高純管轄的巡檢組五個女孩中,杜悅無疑是最受賞識的,這一點眾所周知。

016

曾雨露扁了扁嘴,她不習慣跟人正面沖突,又不想在杜悅面前示弱,低聲嘟噥:“有沒有說自己心裏清楚。”

夏楠見杜悅臉色難看,立刻出來打圓場:“雨露你可別瞎說,說到告密這事兒,咱們三個可都有嫌疑,你別忘了,我可是一回來就告訴你了! ”

曾雨露這才沒話講,拉長了臉看著手上的雜志不坑聲。

“杜悅,高純是個厲害角色,你看她那天在餐廳的橫勁兒就知道了。她這麽一搞,不知道戴高陽會不會橫下心來反擊一把……”夏楠有些惴惴。

杜悅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著,笑道:“你緊張什麽?難道你到處跟人宣傳那個段子了? ”

夏楠的臉上露出一絲懊惱,杜悅不覺暗嘆了口氣,夏楠什麽都好,就是太大嘴巴。

“杜悅,我自己要是給辦了也就辦了,我是怕連累到你。”夏楠輕聲說, 她是真心實意的,一想到自己逢人就嚷嚷,“我跟杜悅當時就懵了……”她就懊悔得要命。

杜悅朝她寬慰地一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想想,戴高陽在公司裏搞過多少事,風頭都快蓋過羅總了,為什麽以前高純不計較,這次反應卻這麽激烈? ”

夏楠迷惑地看著她,連曾雨露都豎起了耳朵。

“當然是那兩個人被她抓到現形了呀! ”杜悅喝了一大口水,感覺真解渴,“以高純的脾氣,她是不會在乎別人說長道短的,否則也不會跟戴高陽好了。但是,如果真讓她看見了什麽,她眼裏肯定容不下沙子。”

夏楠輕舒了口氣,隨即又有些擔心:“那戴高陽會不會……”

“不會。”杜悅一口氣把水喝幹,“戴高陽看見高純,就像老鼠見了貓, 否則馬艷也不會被趕跑了。你想啊,髙純是質量部的,馬艷是生產部的,如果沒有戴高陽的首肯,高純怎麽動得了馬艷?既然這件事已經以馬艷走人告終, 說明戴高陽還是向高純低頭了。這種事,過去就好,當事人肯定不想再提及, 你以後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說到後面,杜悅的目光故意在曾雨露臉上重重一頓,後者接收到了,張了張嘴,終究是忍了下來。

夏楠臉上終於流露出釋然的笑意,佩服地對杜悅豎豎拇指:“還是你有本事!這厲害關系,被你三言兩語就分析清楚了! ”

杜悅心裏其實也有些打鼓,剛才那番話純屬她的猜測,萬一真是因為她們 三人中有人去搬了嘴才搞出來的事,即便這次高純不追究,只怕短期內她們也 沒什麽前途可言了。

杜悅的老板高純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女,個子高挑,五官精致,肌膚如雪, 長發,纖腰。她的美很囂張,什麽漂亮就把什麽往自己身上攬,一點都沒有要 藏著掖著的意思,難怪有人在背地裏調侃她:“像她這樣的,天生就是給人當 小三的料! ”

上班沒多久,杜悅就被高純一個電話叫去了辦公室。

高純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麽兩樣,打扮得依舊靚麗,氣色也不差,只是在跟 杜悅交代事情的過程中顯出幾分意興闌珊。

她讓杜悅幫她做一份半年度的巡檢報告,原始資料都拷在U盤裏了。

“看仔細點兒,不要算錯了。哦,如果最後出的結果不太理想,你可以稍 微修改一下相關數據,然後用特殊顏色標起來,到時候跟我講清楚。修改數據 的分寸不用我多說,你都清楚吧? ”

杜悅點頭。

高純瞥她一眼,驀地笑了笑:“還是你做事讓我最放心。”

杜悅飛速掃了眼高純,感覺她沒有譏諷的意思,頓時輕松下來,看來這場 風波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一一高純喜歡誰或者討厭誰都會很直接地表現出來,而 不是藏在心裏。

“什麽時候要? ”她問高純。

“你下班前給我吧,後天羅總回來,開會時會用到。”

她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了,高純連來顯都不看,蹙眉抓起來就聽,但僅 僅一句話後就換了副臉色,變得殷勤起來:“顏麗啊……嗯,我知道……就是 展翔路上那家的嘛,對對,那家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很合身……”

高純講得正起勁,忽然發現杜悅還沒走,立刻沖她揮揮手,用眼神示意她 離開。

走出高純的辦公室,杜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低頭掂量了一下手上的U盤,不覺加快步伐。

她的身影在許暉辦公室門前飛快地晃過時,他剛好在看電腦的間隙擡了一 下眼,抓到杜悅臉上微妙的表情,不覺勾了勾嘴角。

他註意她很久了,在那次手表櫃臺的偶遇之後。

這個女孩聰慧機智,又過於謹慎,她總是在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她讓許

暉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他曾經跟她一樣兢兢業業,以為那是通往成功最理想也最踏實的道路。

在他走過了五年的職業生涯,且仍是一名工程師的時候,他的老板終於把 他找去談話。

“暉,我知道你很優秀,你的能力足以幫助你走得更高更遠,但是,你不 能在原地等待。”

那時候,他知道有個新的經理位子空了出來,也知道,憑他的能力應該可 以坐上那個位子,可他跟過去數次面臨機會時一樣,保持沈默,沒有跟老板申 請或者有過任何表示,他始終認為,該是他的就是他的,不管爭取與否。

然而,事實上,他已經喪失了三次成功的機會,這一次能否爭取到,他也 仍然毫無把握。

“我該怎麽做? ”許暉終於向幫助自己良多的老板開口請教。

“把你的意願表達出來,讓你的老板,老板的老板都知道你想要什麽,同 時也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幫你達成了願望,你能給他們什麽。”

許暉的臉有些灰暗,這些正是他平日裏不屑做的。

老板繼續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你不爭取,哪怕準備得 再好,你也不會有機會贏到想要的東西,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位子只有一個, 想得到它的人又太多。說穿了,職場跟政界其實沒什麽兩樣,需要政績,更需 要作秀來贏得有實力的人對你的支持。暉,這不叫耍陰謀,這只是我們為了生 存所必須掌握的手段,難道你願意一輩子居於人下? ”

正是那次的醍醐灌頂,讓許暉徹底放下清高,他開始務實,抓住自己能夠 抓住的機會,攀著那些對他有用的藤條,一步步走到今天。

正如他的前老板所言,沒有什麽對錯,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生存。

他看得出來,杜悅不是沒有野心,他常能在生產一線見到她晃動的身影, 她的求知欲非常強盛,有次他偶然經過資料室,看見她正跟某個工程師討論一張圖紙,等他在線上轉完一圈再度經過那裏時,工程師已經走了,而她還埋頭 坐在圖紙前鉆研。

紙上的麻煩跟疑難雜癥,以她的文科背景,能夠應付他一半的考題,已是非常難得。

但是顯然,她還沒有抓到正確的出位方法,她還在自我修煉和摸索,還不 懂得經營關系網比看懂一百張圖紙更重要的道理。

許暉很想幫她,現在的他,終於也有了掌控他人前途的權力。只要他願 意,他可以輕輕松松把她提攜到一個讓人欽羨的位子,而她想必也不會讓自己

失望。

然而,他也僅是想想而已。

他沒有理由去幫助一個素昧平生的員工,這是他一貫的準則,這麽多年的 職場混下來,他已經非常清楚,不要去做沒有報償、甚至有可能給自己招來危 險的事,那不是善意,而是犯傻。

他的手機在桌上響起,高山流水的背景音樂跟眼前謹嚴的辦公氣氛很不搭 調,但他喜歡。

是他的小情人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學校突然安排了課題,要外出幾天,近 期不能跟他見面了。

許暉無可無不可地聽著,很簡單的幾句話之後,電話掛斷了。

他的欲望還沒有強烈到需要她時刻在自己身邊的地步,更多的時候,他選 擇由她掌握主動,他很少主動聯絡她,不是因為不寂寞,而是某些時候,他習 慣獨處。好在他的小情人似乎很了解他,總是在他覺得她該出現的時候與他見 面,表現得也算周到積極,也許自己真的有魅力也未可知。

他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想起前妻。

她是他的中學同學,但直到他工作三年後才又重逢,然後,他們戀愛了, 兩年後結了婚。

婚後第三年,他奉命調往中國工作,當時也曾咨詢過她的意見,她說支持他。

於是,他在外面拼命地工作賺錢,也贏得了不少升遷機會。某個假日,他 回去看她,她卻很平靜地對他宣布:“暉,我們離婚吧,我愛上別人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摧毀了他整個世界。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當初要接她一起來中國,她又以種種理由 拒絕,但到最後,她卻拿這個來作為彼此感情消弭的借口: “我們太久沒有在 一起了,暉,我是人,我是需要感情的。”

一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來他就頭疼。

也許,某些時候她說的是反話,她其實是在跟他賭氣,但他沒有聽出來,

總認為她理所當然就該是那樣的。

他忽然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她,也許從來就沒了解過。

此後,他對婚姻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縛情實在是讓人疲累的東西,付出一切後,得到的也許仍是一場空,多麽 不值得。

所以,他寧願選擇物物交換,就像他找的這個小情人,她從他這裏得到經 濟上的實惠,而他從她那裏得到欲望的滿足,省心、幹脆。

五點過後,廠區操場上,一場籃球聯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杜悅一下班就拉著夏楠去觀戰,她之所以這麽熱情,當然是因為齊正磊也 參加了比賽。

齊正磊是世銘籃球隊的一員,每逢參賽,杜悅鐵定會坐在啦啦隊伍裏,但

她只替齊正磊一個人加油,他每進一個球,都會向杜悅擠擠眼睛,那種默契的

感覺每每讓杜悅心花怒放。

不過,今天的杜悅卻有些別扭,因為她發現本該在上班的曾雨露也來了。

曾雨露的到來讓不少男生都有些心猿意馬,時不時就有熱切的目光往她身

上投過去。杜悅依稀覺得連齊正磊都心不在焉似的,眼神閃閃爍爍,不再像過

去那樣頻頻與自己交匯。

杜悅的不爽曾雨露都看在眼裏,心裏暗自得意,面上卻故作不知,幾個人

的眉眼官司在空中打得火熱,一如正在進行中的賽事。

許暉恰巧從球場經過,被熱烈的氣氛吸引,駐足觀望。他也是愛運動的

人,只是不太喜歡和年輕人玩在一起,因而從未留意過公司裏的活動。

此時看到如此熱鬧活躍的場面,還有臺下為數眾多的啦啦隊,內心不覺有 所感染。

正看得有意思,驚呼聲忽起,一名投球隊員手上失了準頭,籃球在半空中 轉了兩圈後,失控地朝著許暉站立的方向砸了過來!

連同球—起過來的,還有無數道關切的目光。然而,僅僅幾秒之後,所有人的擔憂一掃而光——許暉探手在空中穩穩接住了拋向自己的籃球,緊接著,他雙腳微踮,兩眼瞇成了一條線,向著遠在數米外的球框左右掂量了一下距離,忽然亮出一個漂亮的投球姿勢,那球乖乖朝上飛了過去,繼而準確地投

入球框。

場上場下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夏楠激動地拽了拽杜悅的胳膊:“看見沒有?看見沒有?什麽叫酷?跟許 總比起來,齊正磊就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兒! ”

杜悅也為許暉剛才那出其不意的一招在心裏叫好,當球向他砸去的時候, 她甚至有些擔心他會出洋相一一就沖他平時對自己那麽和氣友善,她也不希望 他丟人。

可當夏楠的這句話一喊出口,她又覺得十分刺耳,不禁轉頭看看齊正磊, 又看看許暉,最終覺得還是齊正磊實在,他是她觸手可及的,不像許暉,遙遙 地站在人群的另一端,像個高高在上的神像似的無法捉摸,誰也不知道他在想 什麽。

“你瞎比什麽呀?齊正磊要到許總這個歲數,未必會輸給他的。”杜悅口 氣不滿。

“哈!那我拭目以待嘍! ”

齊正磊等工程部的隊員紛紛向許暉豎了豎大拇指,更有大膽的女孩子銳聲 尖叫來表達激動的心情。許暉含笑佇立在原地,目光閑閑掃過坐在場下最前沿 的女孩,果然看見了杜悅的身影。

不知為何,自從他註意起杜悅後,他總能在一群哪怕是衣著相仿的女孩中 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他覺得,她跟別人不太一樣。

她來看球,是純粹出於興趣,還是場上有她心儀的人?

許暉猜測著,目光在眾球員臉上逡巡一周,最終又回到杜悅身上,恰好她 也正朝自己看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時,似乎還笑了一下,但即刻就調開了。

許暉失笑,女孩子的心思他一向猜不透。

睡到半夜,杜悅被門口窸窸窣窣的噪音驚醒,她睜開困倦的眼睛,從枕頭 底下摸出手表,就著微弱的光線看了一眼。

才十二點而已,她卻以為天快亮了。

三班倒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把她的生物鐘搞得紊亂不堪,想睡的時候沒 得睡,該睡的時候又睡不著。她現在最恨攬亂她睡眠的人。

門吱呀一聲響,伴隨著低微的笑聲,有人走進來,還絆倒了一張椅子,這 回連夏楠的房間都傳來不滿的嘟囔聲了。

杜悅下床去衛生間。

客廳裏,剛上中班回來的曾雨露正在收拾東西,臉上蕩漾著尚未散盡的紅 暈,杜悅在心裏嘟濃了一聲:“花癡。”

她沒想到這聲輕蔑的鄙夷會成為落在自己頭上的莫大諷刺。

翌日上午,當她如常在線上巡邏時,又一條八卦已在員工間迅速流傳開 來,當確切的信息傳入杜悅耳朵時,她感到整個世界都搖搖欲墜。

“知道嗎?昨晚上,就在那兒,喏,就那個角落,質量部的小曾跟工程部 的小齊摟摟抱抱,兩個人還親嘴呢!被好幾個路過的看到了,現在的年輕人, 就是大膽!”

興奮的交談終止於杜悅蒼白的臉色跟前,她勉強維持笑容,心裏卻像煮沸 的水,翻滾不休。

她不信這會是真的。可心卻無可抑制地恐慌。眼前閃過的是曾雨露昨晚那 張嬌艷欲滴的臉,她這陣子不是一直和齊正磊搭班嗎?

杜悅無力地走出廠房,在露天區域緩慢轉悠,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心 裏亂得像一團麻。

“杜悅,杜悅,等我一下! ”身後傳來誰的呼喚。

她茫然轉身,是夏楠。

“哎呀,我到處找你啊,杜悅!”夏楠一邊嚷嚷,一邊緊張地審度她面色,

“你要冷靜啊,這種事,發生了也就發生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他們早晚……”

“我沒事。”杜悅的聲音裏充滿慌亂,“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好不好? ”

她慘白的臉色讓夏楠害怕:“杜悅,你別這樣嘛,為了姓齊的那個混蛋不值

得的!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給曾雨露了,她告訴我,是真的!杜悅,你真的……”

“我的事請你別管! ”杜悅終於忍不住爆發,“我冷靜不了,我沒法當什 麽都沒發生!”

所有的慌亂都在剎那間轉變成怒火,她揣在口袋裏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我會去找齊正磊問清楚,我要他當面告訴我! ”

夏楠呆呆地望著杜悅頭也不回地走掉,她不明白她是怎麽想的,難道還要再去碰一次壁才肯面對現實?

杜悅沒有給齊正磊打電話,她需要他當面給自己一個交代。

沒有哪一天的下午像今天這樣難熬。她完全沒有了工作的心思,除了勉強 完成每個時段的樣品送檢外,她不再頻繁地穿梭在生產線上。

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怔怔地站著,耳旁反覆回響著齊正磊去泰國前跟自己 的一段對話。

“齊正磊,你會去多久? ”

“兩個星期吧。”

“兩個星期……好長啊!你不許泡泰國妞哦! ”

齊正磊用手上的資料輕拍了兩下她的頭:“杜悅,別發神經。”

頭發被他弄亂了,杜悅索性松開了發髻,把烏發披散下來,在燈光的映照 下,變成另一個嫵媚的女子。

“怎麽樣,好看嗎? ”她微笑著問盯住自己的齊正磊。

他點頭。

“等你回來,我們去西山拜大佛,好不好?你答應我的,跟我一起去求簽! ”

“呵呵,好。”

“不許反悔哦。”

困意一點一點席卷上來,終於成為勢不可擋的洪潮吞噬了杜悅,她靠著齊 正磊堅實的肩,憨然入夢。

朦朧間,她能感覺齊正磊的手撫在她頭頂,他的聲音低到不可聞:“杜 悅,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杜悅突然心如刀絞。

在工作上,她總是小心翼翼,可她為什麽從來沒想過要在感情上也同樣保 持慎重呢?

為什麽她就那麽篤定,齊正磊肯定就是她的?難道就因為她跟齊正磊整天 廝混在一起,就可以成為她對他不設防的理由?

下午三點,上中班的人陸續進入廠區。

杜悅在廣場一角遙遙註視著在保安室打完卡嘻嘻哈哈走進來的員工。

很快,她看見了齊正磊,以及與他緊緊相挨著的曾雨露,兩人的表情再自然不過,再愚鈍的人也不難看出他們之間流淌的濃情蜜意。

杜悅握緊的雙拳微微顫抖,她縮在屋檐的陰影裏,有種被人從身後捅了一

刀的感覺,很疼。

然而,片刻之後,她沮喪地返身朝廠房側門走去。

她忽然失去了質問齊正幕的勇氣,她己經犯下愚盡的錯誤,不想再讓自己 成為一個笑話。

穿過車間狹窄的走廊,迎面而來的,卻是她此刻最不想見的人齊正磊。

“杜悅!你溜哪兒去了?不會是邊上班邊開小差吧? ”齊正磊沒事人兒似 的打趣她,臉上洋溢著輕松的笑容。

那笑容讓杜悅感到可憎,她無法忍受他的若無其事,她不信齊正磊對她的

感情毫無知覺。

杜悅猛然跨步上前,拽起齊正磊的衣袖,不由分說把他往門外拉。

齊正磊吃了 一驚:“你要幹什麽? ”

他想甩開杜悅,無奈她抓得死緊,有點像亡命徒。他緊張地朝四處張望了 幾眼,所幸沒人看見。

杜悅一直把他拉到廠房外堆垃圾的小倉庫前才停下腳步,這地方有股刺鼻 的異味,平時沒人願意往這兒跑。

齊正磊有些惱怒地瞪著她:“你又發什麽瘋? ”

杜悅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本就非常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因為激動, 更加閃閃發亮:“齊正磊,我有話問你。”

“……你說吧。”齊正磊看她的神色,隱約猜到了什麽,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杜悅嗓音顫抖。

齊正幕眼神閃爍,低聲嘟噥:“胡說什麽呢! ”

“我是認真的,請你回答我! ”杜悅大聲向他喊,心裏卻有想哭的沖動。 齊正磊頓時慌張起來:“你別嚷嚷呀!

可是,他頃刻間就看到杜悅眼裏搖搖欲墜的淚光,一呆之後,心裏軟了一 軟,輕聲道:“我以為你跟我開玩笑的。”

“開玩笑?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

她說要給他帶好吃的,就給他帶好吃的;她說會送他生日禮物,就真的花 了半個月的薪水給他買了份禮物;她說他去了泰國會給他每天寫封郵件,她也 做到了。而他現在一句輕松的“以為你跟我開玩笑”就徹底抹殺了她從頭至尾 的感情。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理由的確有些蒼白,齊正磊垂著頭不再說話。

“你跟她,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盡管心像撕裂一般疼痛,杜悅 卻無法忍住不問。

“……我從泰國回來以後。”這一次,齊正磊沒有回避地答了,這種事, 他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杜咽了口唾沫,“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到了現在這一步,她已經不敢奢望他能回頭,只希望他可以對自己說句實 話,不要讓她感覺自己過去的兩年像個標準的傻瓜。

很久以後,齊正磊終於擡起頭來,目光平靜地望著她:“我沒什麽好說 的,我喜歡的是雨露,就這樣。”

杜悅仔細端詳陽光下他依舊俊美的臉,他清澈的眼神,那曾經讓她覺得能 夠融化一切的目光,此刻看起來是多麽冰冷和絕情。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杜悅瞬間有崩潰的感覺,不僅是因為齊正磊此刻的冷淡,更是對自己自信 的徹底懷疑。

齊正磊深知快刀斬亂麻的道理,他不冷不熱地安慰了幾句,見杜悅沒什麽 反應,自己又無話可說,便扭頭走了。

杜悅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感到自己的心被撕成了幾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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