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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般若羅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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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界,西天靈山。

若隱若現的雲霧將隱約展現的飄渺靈山之巔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從遠處向靈山方向望去,高大的青色山體聳立於藍色的天幕中,乳白色的雲層將那巍峨的靈山軀幹包裹,又不時的被從山頂泛出的靈力之光沾染,透出些許微黃……

話說楊天行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趕往佛界,在穿越了仙佛通道後,終於在躍馬場之戰後的第三天趕到了西天靈山上空。

此時,楊天行悠然立在一朵祥雲之上,雙手負背,清風撩起他的白袍獵獵作響,加上挺拔秀逸的身姿,自有一股超然於塵世間的奇異氣質。從雲端上俯瞰西天靈山,但見靈山上風雲聚會,天地淡淡然然,佛光四濺,檀香裊裊,有著虎豹之躍,有著龍蛇之舞。透過無數繁密的樹林枝葉,依稀可見佛界聖地大雷音寺的紅瓦白墻,飛檐金壁。山上佛鐘激昂,梵唱如潮。再看靈山西坡,那上千層的白玉臺階蔚為壯觀,拾步於臺階之上的眾佛界子弟的相貌亦清晰可見。

他的目光在群山間游弋,但見山勢連綿,繁花似錦,流水潺潺,一股祥和靈力彌漫空中,驕陽下,仙鶴起舞,百鳥鳴唱,一草一木,無不透著難以言喻的生命力,如此宛若仙境般的美景看得楊天行嘖嘖稱奇,只是讓他失望的是這萬水千山中卻不知道哪處才是禁錮智慧聖僧的紫雲臺。

正感茫然時,突聞半空之下梵樂吟唱聲縹緲而來,楊天行好奇的向下看去,恰好見到兩道金光疾若雷電地朝著自己筆直射來,眨眼間就到了他的眼前。定睛看去,卻是兩個青衣老和尚分別踏在兩朵祥雲之上,一左一右地將他夾在中間。

楊天行微微一笑,他正愁不知道紫雲臺在何處,眼見有兩個和尚前來,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打探一下。心下思定,他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兩個老和尚來,只見左邊的那個老和尚面容豐腴,頭挽螺髻,身披青色袈裟,手持金色禪杖,慈眉善目,尤其是那對壽眉,白如雪,長如柳,幾乎垂到了胸前,頗有幾分得道高僧之風範;右邊的老和尚則身材奇高,面容幹瘦而又顯露出幾分猙獰,袒胸露右下臂,雙手掂訣於下腹,掌心向上,手舉著一青色法缽,目光陰寒地註視著楊天行。

“阿彌陀佛!閣下闖我靈山寶地,究竟意欲何為?”正打量間,左邊的那個老和尚高宣了一聲佛號,朝著楊天行沈聲道。

楊天行見此人看上去頗為順眼,於是也心平氣和的笑道:“大師此言差也,在下站在此處,既未動手,也未動身,何言一個闖字?”

“哼!靈山乃我佛重地,閑雜人等不得踏足靈山百裏之內半步,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夥竟敢擅自闖入幾十裏,豈非欺我佛界無人?”說話的是右邊那個舉缽老和尚,但見他對楊天行橫眉豎眼,語氣憎惡,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楊天行微微皺眉,看了看舉缽和尚,心裏冷笑:“佛界敢情是當真沒人了,竟然派這麽個人來做護山神僧。我堂堂楊天行,在他眼裏竟然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夥,哼,這倒是新鮮。”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依舊溫和地說道:“這位大師,在下前來靈山乃是欲訪一位故人,別無他意。”說到底,他並不是來找架打的,在見到智慧聖僧之前萬事以和為貴。

那舉缽和尚還待再說什麽,卻被那長眉和尚伸手阻攔了,只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楊天行一番,越看心裏越心驚,眼前這個年輕人就這麽悠然寫意地站在空中,渾身卻不露絲毫的破綻,舉手投足如天馬行空,渾然天成,從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中似乎能看盡人世間所有的滄桑,如此一個奇異的男子絕非平凡之輩。“不知閣下口中的故人指得是哪一位?”長眉和尚一邊說話,一邊在心中暗暗盤算,可是他怎麽也想不通六界之中何時出了這麽一位年輕的高手,膽敢孤身一人闖入靈山寶地,不將萬千佛子放在眼裏。

楊天行目註長空,心裏湧起對智慧聖僧的思念,柔聲道:“他就是被你們佛祖禁錮於紫雲臺的智慧本尊。”

此話一出,當真如晴天霹靂,石破天驚,兩個老和尚當場呆若木雞,眼中透出覆雜難明的神色,似震驚,似恐懼,似驚駭,似嘆息,似無奈,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和慌亂。

舉缽和尚驚疑不定地看著楊天行,眼中金芒閃起,沈聲道:“你是……”他似乎已經預感了什麽,語氣也變得極不自然。

楊天行心中一嘆,微笑道:“在下楊天行。”

宛若化為了雕像,兩個和尚都不說話了,只是呆呆的看著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著,蒼白毫無血色。

楊天行看著一楞,不過他沒有往深處想,反而笑問道:“請問兩位大師高姓大名?”

似乎被驚醒過來,長眉和尚恍然一嘆,合十道:“不敢當個請字,老衲是如來佛祖座下十八羅漢之一的長眉羅漢,旁邊這位是老衲的師弟,舉缽羅漢。”

楊天行點了點頭,心想原來是兩大羅漢,怪不得一個個老得跟樹皮似的。想了想,又道:“煩請大師給我指個路,我還不知道紫雲臺究竟在什麽地方?”

長眉羅漢聞言與舉缽羅漢對視一眼,苦笑道:“楊施主,你要想見智慧本尊必須得到佛祖的手諭不可,紫雲臺乃我佛界的刑罰重地,沒有佛祖的手諭,任何人也休想進入其中。”

楊天行微微一怔,沈思了片刻,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行拜會一下佛祖。”他原本是不想驚動如來佛祖的,可是一來自己不知道紫雲臺的方位,二來心急想見一下師尊,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長眉羅漢看著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苦笑之意更濃。而另一邊的舉缽羅漢則一個勁地在打量著楊天行,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怎麽也搞不懂這樣一個年輕人,除了長相還稱得上是俊逸不凡外,有什麽本事讓目空一切的佛祖都深為忌憚。有關楊天行只用了二十年時間便從一個門外漢修成真神一事的傳言,他不是沒聽過,只是在他這個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修行數千年的老行家眼裏,那種傳言未免有些造謠浮誇,荒誕不羈。要知道當年名動六界,號稱修行第一奇才的道德星君也用了八千年的時間才修煉成神,而象戚戰、衛青這些絕頂高手都是經過上萬年的勤修苦練才方有今日之成就。二十年?那豈不是讓天下英雄顏面盡失,威風掃地?

再說,他以為楊天行之所以能夠名動六界,大部分功勞都應記在魔皇韓一嘯的頭上。天下人都知道韓一嘯與楊天行乃是生死之交,兩人之間深厚感人的兄弟情誼早已傳遍了梵天的深宮寶殿、市井阡陌,被無數人津津樂道。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韓一嘯闖下的赫赫威名自然也澤被到了楊天行,再加上楊天行很少出手,修成靈神一事也沒有傳開,所以一般人只知道韓一嘯是魔功蓋世的一方霸主,卻不知楊天行的實力比之他這個大哥也毫不遜色。

楊天行見兩個羅漢只是看著自己,而不說話,心下詫異,冷笑道:“難道我楊天行連拜會佛祖的資格都沒有?”

長眉羅漢連忙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是,不是。楊施主乃名動六界的奇人,怎會沒有資格呢。只是……”他似有難言之隱,欲言又止。

楊天行更為疑惑,追問道:“只是什麽?大師勿有顧忌,旦說無妨。”

舉缽和尚見師兄扭扭捏捏的不開口,於是便自告奮勇的說道:“只是佛祖曾下過一道法諭,凡是要來探望智慧本尊的人,必須先過一道關,才有資格面見佛祖,進而見到智慧本尊。”他說這話時隱隱帶著一股興奮和挑釁的語氣,心想是真貨還是假貨,一試便知,不由為佛祖的英明決定而暗自喝彩。

楊天行吃了一驚,面現怒容,冷笑道:“什麽關?”

舉缽羅漢得意的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難過的關,此關乃敝界的大般若羅漢陣。”

“大般若羅漢陣?”楊天行喃喃地念了幾遍,突然詭異的一笑,說道:“此陣在下略有所聞,乃是貴界西天靈山的鎮山法陣,專門用來對付強敵,不知我說得可對?”

舉缽羅漢微微一怔,看了看面帶詭笑的楊天行,心中驚訝萬分。大般若羅漢陣乃佛界的兩大秘法之一,另一種秘法便是大日金剛咒,昔日在狼居山一戰中曾被文殊、普賢、地藏王三大菩薩施展出來對付魔龍。佛界這兩大秘法與仙界的天魂玄陣一樣都堪稱鎮界之寶,即使在佛界也少有人知,更別說是外界之人,如今被楊天行這麽輕而易舉的道破玄機,倒讓他對楊天行刮目相看。他卻不知楊天行手上就有一本佛界至寶《金剛經》,象大般若羅漢陣這樣的奇陣在經書上自然有記載。

“你是怎麽知道的?”舉缽羅漢實在想不通楊天行是如何得知的,所以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話語中帶著一種質問的語氣。

就連一直默不做聲的長眉羅漢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要知道大般若羅漢陣除了如來佛祖知道外,就只有十八羅漢知道,其餘的佛界高僧諸如菩薩、本尊等人都是只聞其名,而不明陣法的玄奧,因為數萬年來西天靈山一直頗為太平,甚少有高手膽敢闖山,即使有,也不值得佛祖請出羅漢陣來對付。

楊天行看到舉缽羅漢那副既驚又怕的樣子,心裏一陣好笑。當年他自創《天人錄》時,曾經將六界的頂尖功法都熟讀了一遍,對大般若羅漢陣可謂了如指掌,知道此陣須由佛界十八大羅漢結陣,威力奇大,專克猛敵,堪稱天羅地網,一旦法陣運轉起來,任你神通如何廣大,法力如何無邊,也休想逃出此陣。當然,每個陣法都有其破解之道,大般若羅漢陣也不例外,金剛經上雖然不曾記載羅漢陣的破解之道,但楊天行早就幾年前就已經摸索出此陣的破解方法。

見楊天行笑而不答,長眉和舉缽兩個羅漢都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他們仰仗了數萬年的大般若羅漢陣在眼前此人的眼裏仿佛一介草木,根本不值一提。

“阿彌陀佛!”長眉羅漢高宣了一聲佛號,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看著楊天行緩緩說道:“這麽說,楊施主是答應闖陣了?”

楊天行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道:“你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既然佛祖定了下這麽個規矩,在下便按規矩行事。不過……”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面容倏地轉寒,眼中神光閃現,盯著遠處巍峨縹緲的靈山,一字一句地說道:“萬一我僥幸破了陣,佛祖仍不肯下手諭的話,就別怪我楊某人不客氣。”

眼見他冰寒如水的面容,耳聞那涼入骨髓的話音,長眉羅漢和舉缽羅漢同感頭皮一陣發麻,陣陣涼意從心底裏冒了出來。

舉缽羅漢從僵硬的馬臉上強行擠出幾絲微笑,合十道:“這個請施主放心,佛祖乃是方外高人,自不會打誑語。施主請在此稍候,我們去去便來。”說完,便和長眉羅漢一起駕著雲頭往靈山飛去,估計是去通報如來佛祖了。

楊天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對兩位羅漢的離開視而不見,只是看向遠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迷惘和悲涼。風吹起的長發絲絲飛揚,陽光沐浴在他的身上晃出萬千金光,他,此時,有如天神一般,腳踏著莊嚴肅穆的西天靈山。

雷音寺內,如來佛祖高坐在金蓮寶座之上,大殿左右分立著四大菩薩,十六羅漢,九本尊和十八迦藍、二十諸天。裊裊檀煙不斷地從香臺上升起,聚散離合,最後化為無形;盞盞佛燈無力抵抗來自門外射入的陽光,早已失去了夜間的光亮,變得無精打采。

佛祖面容平靜,眼睛似閉非閉,一雙又大又長的奇耳微微蠕動著,手裏不斷輪撥著粗大圓潤的綠玉佛珠。

他這樣已經有一個時辰之久了,從早課開始,眾佛就見到他早早地坐在了那裏,一言不發。本來眾佛是前來聆聽佛祖講述佛法的,但是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心裏都有些發怵,因為以他們的經驗來看,佛祖一旦沈默不語,雙耳抖動,就意味著他現在十分不爽,誰惹上他誰倒黴。是以,包括四大菩薩在內的眾佛也都沈默如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上一句話。

如來佛祖此刻的心情絕不平靜,仙界在躍馬場大敗的消息已經於兩個時辰前傳到了雷音寺,不過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有他和負責監視仙魔兩界動靜的文殊菩薩而已。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修煉了五萬年之久的一顆本應六根俱盡、諸相皆空的佛心不可遏制地劇烈跳動起來,苦心維持的金剛大寂滅境界也首次出現了破綻。

正當佛祖心煩意亂之時,門外傳來了守山羅漢的聲音。

“啟稟佛祖,有人前來拜山!”

佛祖雙耳陡然一動,睜開佛眼,掃了殿上眾佛一眼,目註門口,平和地說道:“來者何人?”他心中有些不以為然,這段日子西天靈山已經迎接了好幾批拜山者,多是仙帝派來的密使,想必這一次來的也應該是仙使。

“回佛祖,來者……是楊天行。”門外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象是經過了一番內心的掙紮才將楊天行這三個字吐出來,似有千斤重。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原本無精打采的眾佛霎時間都睜眼往門口瞧去,目光裏透出一種驚懼交加的神色。

佛祖的身子晃了一下,沈默了良久才喃喃的說道:“好!該來的總算是來了。”擡起頭,眼中燃起金色的佛光,淡淡的道:“你可把本座定下的規矩跟他說了?”

“說了!”

“他意下如何?”他的聲音有一絲緊張。

“闖陣!”

佛祖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韓一嘯的結拜兄弟。”笑聲在大殿中震蕩,眾佛駭然變色,只覺得那笑聲似含穿金裂石之威,似要將耳膜也給震破了。笑聲中隱含著一股憤慨之氣,眾佛均知這位佛界至尊動了真怒。笑畢後,佛祖威嚴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靈山:“十八羅漢何在?”

“恭迎法旨!”應聲而出的是殿上的十六大羅漢,以及從門外走進來的長眉、舉缽兩羅漢。這十八大羅漢都身披青色的袈裟,手持各式法器,龍行虎步,神威凜凜。

佛祖緩緩地掃了十八羅漢一眼,臉上似有滿意之色,沈聲道:“結陣迎敵!”

“謹遵法旨!”應聲後,十八羅漢雙手合十,朝著佛祖一鞠躬,魚貫地步出了雷音寺。

待十八羅漢出寺後,佛祖深吸了口氣,盯著文殊、普賢、地藏王三位菩薩問道:“智慧那個老家夥怎麽樣?”

三位菩薩面面相覷,猶豫著沒有開口。

“死了沒有?”佛祖似乎明白了什麽,無力的問道。

文殊菩薩出列道:“回佛祖!雖然沒有死,但已經奄奄一息了。”頓了一下,見佛祖閉目不語,接著又道:“智慧觸犯佛規,被弟子用萬年寒鐵釘在了紫雲臺上,剮去雙目,禁錮神通,使他日日夜夜受禿鷲噬肉之苦,如今已是肉身半毀。”

普賢菩薩聞言低低的嘆息了一聲,目光再度瞥向殿堂中央的那個巨大的金色佛字,眼中透著一分淒惋、一分悲涼和一分的憤慨。一直以來都是文殊菩薩執掌著佛界的刑罰,凡是觸犯了佛規之人落到他的手上,不死也得脫層皮,更別提被禁錮在紫雲臺上的智慧本尊了。普賢對佛界的刑罰之重一直頗為微辭,認為違背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佛意,可文殊菩薩大權在握,而佛祖也對他十分倚重,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屢次進言都無功而返。

佛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著面有得色的文殊菩薩,想要責難幾句,但終究沒有開口,心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但願楊天行闖不過大般若羅漢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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