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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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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能在蕩子裏殺條血路沖出去,這支兵馬就會全軍覆沒,所以不顧死傷慘重,指揮著在排槍轟擊下幸存的兵卒,把那些中槍傷亡的同伴堆成掩體,抵擋住蘆葦叢中不斷射來的彈丸,並且火銃弓箭還擊,就地死守不退。

埋伏在四周的團勇、雁民、響馬子,殺散了大隊粵寇之後,發現整個黃天蕩裏就剩下雁冢一帶還在激戰,便以雁哨相互聯絡,各隊人馬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雁營雖然驍勇善戰,但遇到太平軍精銳之部,也難輕易占到上風,雙方兵對兵,將對將,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只見刀槍並舉,劍戟縱橫,迎著刀,連肩搭背,逢著槍,頭斷身開,擋著劍,喉穿氣絕,中著戟,腹破流紅,直殺得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這正是:“棋逢對手無高下,將遇良才沒輸贏。”

張小辮在靈州城裏多次見過戰陣廝殺,都無眼前這般慘烈,眼見自己雁營裏的弟兄們死傷無數,也不禁咬牙切齒,兩眼通紅,正在兩軍難分上下之時,眾人遠遠地見粵寇陣中,有一個身材魁梧之人,連鬢絡腮胡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騎著高頭大馬,穿了一身錦繡黃袍,身上帶著寶劍和洋槍,指揮若定,周圍有數十名軍士舉著盾牌將他護衛其中,看他那裝束氣魄皆是不凡,料來是個為首的草頭偽王。

雁鈴兒久和粵寇作戰,能識得偽王服色,點手指道:“此賊必是統兵的占天侯。”說罷挽開雁頭弓,搭上雁翎箭,開弓好似滿月,箭去猶如流星,口裏叫個“著”字,“嗖”地的枝冷箭射出,正好穿過盾牌縫隙,把那占天侯射得翻身落馬,摔倒在地,太平軍頓時一陣大亂,知道主帥陣亡,再也無心戀戰了。

雁排李四見粵寇軍中首腦中箭落馬,知道時機已到,鳴鳴吹動雁哨,雁營團勇們聽得號令,都拔出雁翎刀在手,蜂擁著沖上前去,翻過堆成山丘般的屍體,舍身撞入人群裏揮刀亂剁。

雁戶所用的“雁翎刀”,身長柄短,背厚刃薄,最適合陣前斬削,在近戰之中尤其能發揮長處,只見凡是長刀揮過之處,就是一顆顆人頭落地,整腔整腔的鮮血噴濺,真可謂當者披靡,孫大麻子也殺紅了眼,在人叢中一眼瞥見那占天侯中箭帶傷,倒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起身,就掄著樸刀上前,殺散了持盾護衛的太平軍,打算一刀削下那占天侯的人頭。

誰知占天侯身邊常帶著一個容貌絕美的侍童,那廝在混亂中倒地裝死,趁孫大麻子不備,朝他身上一劍刺去,孫大麻子雖是武藝清熟,臨陣廝殺的經驗卻不老道,他貪功心切,只顧著要殺占天侯,不曾提防別個,猛然間只覺後心一涼,已被利刃穿胸而過,當場血如泉湧,竟教那侍童壞了性命,可嘆:“瓦罐不離井上破,為將難免刀下亡。”

雁排李子恰好在旁邊看個滿眼,但亂軍之中事發突然,想去救人已經來不及了,他與孫大麻子是結拜兄弟,兄弟死如斷手足,不由得怒火攻心,眼前一陣陣發黑,斷喝聲中擡起手來,把雁翎刀劈將過去,只一刀就剁翻了占天侯的侍童,擡腳踢開屍體,又待再去剁那為首的占天侯。

卻不料那太平占天侯雖然帶箭負傷,卻是悍勇出眾,仍要作困獸之鬥,他倒在死人堆裏,還握了柄短銃在手不放,看見有人過來就一槍轟出,不偏不倚,恰好打在雁排李四頭上,立時鮮血飛濺,翻身栽倒,這正是:“陰間平添枉死鬼,陽世不見少年人。”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話 賞孤令

且說雁營與太平軍在黃天蕩裏一場惡戰,真殺得“人頭滾滾如瓜落,屍積重重似阜山”,雁排李四在混戰之中直取敵首占天侯,不料中了冷槍,饒是他機敏過人,躲避的極快,奈何離得太近,竟被鉛丸鐵沙射瞎了一只眼睛,倘若再偏個半毫一厘,恐怕就得當場被鉛彈射穿了腦袋。

雁排李四也也當真悍勇,不顧自己眼眶裏血肉模糊,側地後翻身便起,發狂了一般,挺著雁翎刀合身撲上,一把揪住那占天侯披散的頭發,硬生生從地上拎起來,夾在服下勒住頸項,在陣前將其生擒活捉。

其餘的太平軍見大勢已去,頓時四散潰退,丟盔棄甲,爭相逃命,走不及的紛紛棄械投降,雁營團勇殺順了手,根本不肯留俘,追趕上去逐一剿殺,掄著刀,看見活的就砍,撞見動的就殺,這場惡戰,直打到黃昏薄暮才停,蕩子裏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

雁營派人飛馳靈州城報捷,剩下的大隊人馬都留下收治傷者,歸殮屍骸,從古到今,兵兇戰危,有道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雖然一舉擊潰了大股粵寇,還活捉了賊酋占天侯,但到最後清點下來,已方營中的“團勇、雁戶、各路響馬子”也死傷了不下兩千多人。

雁排李四壞了一只招子,滿面都是鮮血,所幸彈丸沒有入腦,有隨軍的郎中趕來,用能化五金的水銀,化去嵌在他眼窩裏的鉛子,才算保住一條性命。

張小辮在旁,看見身受重傷的雁排李四,與橫屍就地的孫大麻子,當時就想要嚎啕痛哭一場,卻怎麽也流不出淚來,心裏邊都涼透了,要多後悔有多後悔:“要是早知道林中老鬼指點的這場榮華富貴,是要搭上自己手足兄弟的性命,三爺我寧可不要也罷,孫大麻子與我豆過命的交情,當初二人一同從金棺村裏逃難串來,向來是互相照應幫襯,如兄似弟,後來大夥拜把子結成生死兄弟,只盼著將來有朝一日,能夠同享榮華,共分富貴,想不到今天竟已人鬼殊途了。”

以前張小辮沒少看過生死之事,可那都是與自己不相幹的,見得多了,心也木了,直到此刻真正折損了手足兄弟,方才知道生離死別之苦,一場仗打下來,原本好端端的大活人,說沒就沒了,心裏如何能是滋?他便有心棄了雁營營官之職,打算遠遠逃開為上,可又一尋思,值此天下大亂之際,世上哪還有什麽太平的去處?現今早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倘若不是奔著這一條道跑到黑,孫大麻子豈不白死了?他腦中胡思亂想的,好半天也沒個定奪。

雁鈴兒為兄長裹紮了傷口,二人就過來勸解張小辮,畢竟打仗沒有不死人的,而且人死不能覆生,但是經過今日一戰,咱們雁營必定名揚天下,這些兄弟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與其獻俘邀功,不如就此將那賊酋開膛摘心,祭奠陣亡兄弟們的在天之靈。張小辮心神恍惚,點頭道:“全憑四哥作主。”

這時暮色低垂,黃天蕩裏淒風凜冽,籠罩著愁雲慘霧,“雁字營”的一眾團勇們,早已把屍骸收攏掩埋,墳前草草地設了靈棚牌位,雁排李四命手下人,將那被俘的“占天侯”,捆成五花大綁,帶到靈位跟前。

那占天侯肩上中的箭簇尚未拔出,傷口處的鮮血不斷滴落,跪倒在雁排李四面前,乞命道:“告壯士,饒我性命則個……”

雁排李四拔了鋼刀在手,冷冷地指著一排排靈位道:“饒你這廝性命不難,你只須讓我這許多兄弟點頭應允。”說罷手起刀落,一點清風過處,占天侯一顆人頭落地,滿腔的鮮血沖天,雁排李四又讓在旁站立聽命的兩個刀斧手,上前挖出人心,就於那靈棚下祭饗了。

雁營中的陣亡之人,多是黃天蕩雁民的父兄子弟,設靈之時哭聲震天,有妻子哭丈夫的,有老娘哭兒子的,也有那兄弟哭手足的,按照綠林舊例,有哨官拋撒紙錢,念頌“賞孤令”。

令曰:“山遙遙、水迢迢,兩座明天搭座橋;端起連漿帶水飯,又拿香錁並紙錢;高聲叫住眾英魂,黃泉路上停一停;站住腳步莫回頭,聽我賞孤把話傳;當日有緣結金蘭,恩義可比日月輝;恩深似海恩無底,義重如山義更高;同來吃糧把兵當,共赴沙場血染袍,為兄弟命喪黃泉,陰陽相隔難相見,冥錢燒紙雖不多,還望英賢來領受,願你等早升天界,佑我等福壽綿綿,今生不得重聚首,來世還當效桃園。”

開罷了令咒,眾人在一片悠悠鳴動的雁哨聲中,焚化發送了靈位,當夜就在蕩子裏宿了營,轉天接著軍令,雁營要返回靈州城,那些前來助戰的雁戶和各路響馬,都在戰場上的死人堆裏剝取了許多財帛,有的人得著錢物,就辭別了自行回去,更有不少野心大的響馬草寇,不把生死當做一回事情,只想趁著戰亂接著發財,便投奔到雁營之中充為團勇。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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