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豈沙啞著嗓子說道：“鬼谷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再過兩百招，默兒你就會落於下風，再過百招你定會落敗。我多次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眼高於頂，目空一切，劍法與做人一樣，須得留三分餘地。”

錢默惶然稱是，說道：“孩兒不敢狂妄。”心中卻想這樣的高手卻也不見得很多。

錢豈長劍搭在白霜劍劍柄，輕輕一敲，長劍從土中跳起，劍柄飛向李軾，李軾伸手接過，心中大為驚駭，錢豈這一招借力打力顧然精妙，但勁力也把握的如此之巧卻讓李軾心中暗嘆，自愧不如。接過長劍，說道：“打擾到了老先生，實在是抱歉。”

錢豈道：“我不出江湖多年，想不到如今的江湖中竟有如此人物，老了，老了。”話語中極盡蕭索落寞。錢甦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錢步月倒是睜著大大的圓圓的眼睛看著李軾和傅小蕓兩人，錢默低垂著腦袋，肩頭微微聳動，卻看不清面目。

李軾見錢府諸人神色古怪，摸不清錢豈此話何意，但此時天邊已現魚肚白，此處氣氛又有些尷尬，便告辭道：“晚輩多有冒犯，還請恕罪，這邊告辭了。”

錢豈嘆道：“想不到避世多年，江湖上的規矩竟然變了。”

李軾錯愕道：“什麽？”

錢豈道：“你夜探錢府，也算是有膽有識了，但是若就這麽走了，旁人還道我錢府如酒肆茶樓一般了，人人都來，我們便有三頭六臂只怕也應付不了。”

李軾一聽不妙，錢豈果然同錢默是父子，這心思竟然也差不多。大叫一聲“快走。”拉住傅小蕓，挽了一個劍花，往外便跑。傅小蕓學過顧清隨清風步法，輕身功夫很高，一聽錢豈如此一說早就準備了逃走，此時李軾一叫，心中知道李軾還可阻得一招半式，自己卻接不了錢豈的劍法，當下身如飛燕，早沒入了黑暗中。身姿優美，快速無比，饒是錢甦、錢默也不禁叫了一聲好。

李軾見傅小蕓脫身，忙想抽回白霜劍，要走，不料錢豈的長劍放佛有一種吸引力，一時間竟然抽不回寶劍，李軾萬沒料到錢豈內力高深至此，忙運起太玄真氣與之相抗，真氣順著長劍遞出，陡然如同撞到了巨山一般，渾身劇震，真氣順著長劍倒逼回去，李軾大駭，連忙撒手，不得不放棄白霜劍，饒是如此，胸口還是如撞巨錘，噴出一股血箭，倒退幾步坐倒在地。原來錢豈見李軾劍法精妙，便不與他比劍，引誘他以內力相拼，但李軾內力雖然不弱，卻也不是錢豈的對手，不過三招兩式便傷在了他手上。

錢豈搖頭道：“可惜了，若不是你無禮在先，我們或許還能是朋友，如今只好得罪了。留下左臂吧。”長劍抖動刺向李軾左肩。突然眼前一花，只見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中間，錢豈一看竟然是錢甦，不由得氣往上沖，喝道：“二妹，快快讓開。”

錢甦搖頭道：“你不可以傷他。”

錢豈嘿然笑道：“二妹你也是我錢家人，怎麽處處幫著外人，我說過只留下他左臂便不會傷他右臂，他右手使劍，沒了左臂也沒什麽大不了。”

錢甦從地上拾起一物，說道：“他來錢府不是為了窺探你錢氏劍法，而是為了這個。”聲音有些哽咽，雙眼隱有淚花，只見她手中之物，赫然便是雷敬言交給李軾的那支珠釵。原來李軾在與錢默激鬥中，不慎懷中珠釵滑落，被錢甦看到便拾起來了。

錢豈眼中閃過一絲戾氣，說道：“原來是雷萬春，嘿嘿，他終於死了麽。哈哈，老天有眼。”覆又對著錢甦道：“你快快閃開，當年便是因為你饒了雷萬春，今日這個小子又來，定然不是什麽好事，我非得殺了他不可。”

李軾越聽越是迷惑，他從來沒有聽雷萬春提起過錢氏之人，也沒有聽雷敬言說起過這些事，但想來雷敬言應該不會讓自己前來送死才是，突然想到雷敬言告訴過自己讓自己只找錢府的女主，心中突然懊悔，萬萬不該隨著藤原清河前來，萬萬不該自以為是，隨著藤原清河夜探錢府，但此時說什麽都晚了。

錢甦道：“待我問過他幾句話，你再殺也不遲。難道你想讓我抱憾而終嗎？”

錢豈終於松口，冷哼一聲，站在一旁。

錢甦伸手在李軾胸口輕輕揉了幾下，幫助李軾清除了胸口的淤血，緩緩說道：“李公子，你把這珠釵的事情告訴我好麽？”聲音輕柔婉轉，卻又含有一股哀痛。

李軾定了定神，把自己與雷萬春、雷敬言的事情一一說來，其中隱去了雷敬言受辱一事不提。他條理清晰，雖然只是平平而談，但也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錢甦雙眼迷離，聽到雷萬春身死睢陽，不由得淚珠滾滾而下，好一陣才慢慢停歇，幽然道：“她叫敬言麽，思言敬事。好名字，好名字，她現在還好吧，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愛吃什麽，愛穿什麽，穿得可好，長得像誰？”一連串的問題不住湧出，她想到了雷敬言，心緒大亂，這麽多問題一齊湧出，也不管李軾是否能夠解答，她其實只不過是想多聽聽雷敬言的事而已，畢竟那是她的親生女兒。

李軾心想這許多問題我怎麽回答得了。況且很多問題他也根本不知道，只好訥訥說道：“她隨李白一同去了江陵，眼下應該同在永王帳下了。她外貌更像您一點，氣質上卻更像雷將軍。”

錢甦說道：“是啊，他氣度非凡，武藝超群，她天天跟他一起，自然是更像他了。”默默的扶李軾站起來，擦了擦眼淚，正色道：“好了，你走吧。”李軾一怔，混沒料到錢甦此話之意，錢甦見李軾呆頭呆腦，不禁又大聲說道：“快走啊，混小子。”李軾這才明白過來，一運內息，已經恢覆了不少，腳步一點便躍過了墻頭。錢豈一掌印過來，李軾只覺身後一股大力，此時身在半空卻難以招架，他變招卻很快，緊急中一招倒踢腳，向後一踢，剛好對上那一掌，借著這一掌之力反而去的遠了。

錢甦卻拔出長劍，回身刺向了錢豈，招招皆是兩傷的打法，反倒逼的錢豈不住倒退。

錢豈勃然大怒，怒道：“二妹，你又這樣。”兩劍相交便要震掉錢甦手中長劍。

只聽的錢甦一聲驚呼，院內一陣混亂，李軾也不多想，見沒人追來，急提一口氣，奔下山梁，到了錢塘江邊方才止住。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回身一看，原來是傅小蕓躲在江邊一條小舟內，心中一定，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頓時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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