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參軍幫襯道：“賀蘭大人所言甚是，南將軍，臨淮當江淮要沖，城防事宜不能草率，況且諸軍連日來與叛軍激戰，總要休整，是不能以疲兵擋強虜，且容大人調兵遣將。今日先吃飯菜。”

南霽雲道：“還請大人三思。”取過一碗米飯就著豆腐吃了起來，其他古怪的葷腥菜脯一概不動筷。李軾聽得南霽雲的話，心中已是大叫慚愧，學南霽雲一樣，只吃了一些素菜。

次日一早，南霽雲去求見賀蘭進明，給擋在門外，門房說賀蘭進明有機要事宜，不見外客，南霽雲只好悻悻而歸。再過一日，亦是如此。第三日，還是如此。南霽雲心想：只怕賀蘭進明根本就無心派遣援兵了。第四日晚上，南霽雲叫過李軾，兩人分析了一下，都覺得賀蘭進明只怕和許叔冀一樣靠不住。兩人又擔心是賀蘭進明壓不住屬下將領，商議一下，決定夜探帥府。

帥府在城西，高門大院，巡邏的軍士很多。但兩人輕身功夫俱佳，要偷過這些軍士不過是小菜一碟。兩人在府中探了一陣，看到一座明樓燈火通明，悄聲挨近，在檐下偷聽。

只聽內裏有人說道：“南霽雲實是將才，武藝高深，但他義氣深重，只怕不會同意。”

另一人咳了一聲，說道：“我們拖他幾日，料來張巡兵力有限，多拖得幾日，睢陽便會陷落。屆時張巡必定不會投降，定然與城共存亡，到那時，南霽雲必然回投靠與我，因為只有臨淮才有一戰的精兵。那個時候我再借兵與他，讓他報效朝廷，替張巡報仇，以南霽雲的高義，還怕他不肯為我所用嗎？”聽聲音正是賀蘭進明。

“南霽雲本領確實高強，只是樹大招風，那日那姓李的小子捉了火拔歸仁，搶了臨淮將士的功勞，諸將已經有所怨言了，再讓他們留在此處，只怕會有爭鬥。”

賀蘭進明哈哈笑道：“曹參軍多慮了，南霽雲文才武功俱是今時之冠，我麾下將領數十員，卻無一人及的上他。況且將才一個敵得過數千庸才，有南霽雲相助，以我麾下雄兵，盡可擋得住叛軍，再隨勤王大軍作戰，他日平叛之後，少不得弄個節度使來當。曹參軍也可以任太守了。”

曹參軍長笑幾聲，又說道：“那為何不現在便借兵給他，他素來重情重義，解得睢陽之圍，我們也多個援助。”

賀蘭進明陰測測的說道：“嘿，若是張巡是個庸才，我便派兵也無濟於事。可是他偏偏是個相才，之前在雍丘、寧陵得勝，聖上已經對他加封了，若在睢陽再大破尹子奇，只怕聲勢更隆，平叛之後，論功行賞，哪裏還有我的份。”

這一番話教南霽雲、李軾一字不漏的聽在了耳中，兩人心中雪亮，既然知道了結果，便不再多聽。回到館舍，南霽雲不禁落淚道：“張大人還在城中盼望援兵，我卻如此不濟，實在是有負所托，如何對得起睢陽的兄弟父老。明日一早，我們便辭行吧。”

翌日，南霽雲便向賀蘭進明辭行，賀蘭進明忙設宴招待，在席上說道：“南將軍何必心急，再有兩日，我便點齊兵馬糧草共赴睢陽。”

李軾見他一臉真誠，心想：若不是自己偷聽到了他的談話，心裏還真以為他是一個和善仁慈之人。

南霽雲道：“睢陽危急，大人若有心助我，便借我三千精兵，不用糧草，只需帶上數日口糧，我內外夾攻，定然能夠大破尹子奇。”

賀蘭進明沈吟不語。盧參軍笑道：“好說，好說，先吃飯菜，再提軍馬。”

南霽雲見賀蘭進明果然故意推諉，只在此處演戲，再也按捺不住，勃然變色，拔出腰刀一刀砍下左手中指，眾人哪裏見過此等情形，不禁驚呼起來。南霽雲拿起中指說道：“睢陽城中無一人能的飽食，我豈能獨食，留此指在此，好叫賀蘭大人知道，主帥將令不能完成，不能平叛安國，我有何面目在此處消遣口腹。告辭。”一拉李軾，快步出府，上馬便走。

臨淮城守只見南霽雲、李軾兩人快馬出城，風馳電騁一般，根本來不及反應。後面賀蘭進明派人追出來，讓城門緊閉時，南霽雲兩人已經出了城。

孫參將早就對南霽雲心生不滿了，見狀忙引一隊人馬出城攔截，剛出城門，陡然間一支羽箭迎面而來，孫參將根本來不及反應，頭盔上已經釘了一支羽箭，巨大的沖擊力讓孫參將頭昏腦漲，七暈八素之間，聽得南霽雲喝道：“同是大唐官軍，我不想殺你，但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不再手下留情。”

孫參將心想若是羽箭再稍稍偏下幾分，只怕自己早就殞命了，想到南霽雲“刀槍箭”三絕的稱號，心中駭然，勒馬不前，不敢再追。

賀蘭進明已趕到城樓上，喊道：“南將軍，睢陽難守，此時只怕早已陷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何必置己身於險地。”

南霽雲勒馬回首道：“你待如何？”

賀蘭進明道：“明知不可救，何必枉自送了自己性命。識時務者為俊傑，君子者，相機而動，不若棄睢陽，看我臨淮兵強馬壯，屆時再提精兵，何愁不能建功立業。”

南霽雲喝道：“住口，賀蘭進明，枉你身為朝廷重臣，不思盡忠報國，只知道排除異己，只為自己打算，見叛軍不勤王平叛，是為不忠，知同僚困頓，不援助，反而落井下石，是為不義，如今天下大亂，百姓苦不堪言，你只知自己驕奢淫逸，實為不仁，似你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早該自刎以謝天下，何敢大言不慚。”說罷彎弓搭箭，看準了賀蘭進明頭頂城樓上的佛陀石塔，一箭射去，這一箭飽含了南霽雲心中的不滿與怒火，更兼有南霽雲灌註的真氣，一箭射來，羽箭直沒入石塔一半之多，箭尾絲毫都不見抖動。賀蘭進明諸將大驚，這等功力舉滿城也無人能為之。

南霽雲在城下大喝道：“賀蘭進明，你道貌岸然，見死不救，他日若是平定叛亂，我定要取你項上人頭以謝睢陽陣亡的萬千將士。”聲如炸雷，傳到賀蘭進明耳中，嗡嗡作響，賀蘭進明禁不住腳一軟，往後便倒，幸得身後有人扶住了。

賀蘭進明好容易扶住城頭，口中嘆道：“可惜了，這麽一條好漢，不能為我所用。”南霽雲、李軾卻早已去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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