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霽雲道：“大人，我願突圍求救。”

張巡沈吟半晌，心想若是有援兵何至於等到此時，但不願點破，嘆道：“也罷，霽雲你去吧。”待南霽雲走了幾步，又叫道：“南將軍，若是出去之後殺不進來便不用再回來了。”南霽雲一怔，說道：“若是沒有援兵，便只有南八一人，我也當殺回來陪大人共同禦敵。”張巡背過身去，揮手道：“也好，你準備一下趁夜走吧，一切小心為上。”

南霽雲回到住處，房間裏空空如也。實在也沒什麽東西可帶，心想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倒不如在城頭轉轉。

圍城已過四月，睢陽城並不大，雖然這幾年也算風調雨順，城中存糧不少，可也架不住戰時的消耗。圍城之初南霽雲記得有一萬餘士卒，還有三萬餘百姓，可是經過了幾個月接連不斷的戰事，軍民也傷亡不少。

大街口的槐樹下圍著幾個瘦骨嶙峋的士兵，正用鋼刀挖樹根。南霽雲是將軍，現在每天可以領到兩張胡餅兀自吃不飽，更何況普通士兵每天只有一張了，根本就吃不飽，現在尚未交戰，除了哨望的士兵其他的都在捉地鼠、拔樹皮。南霽雲看得一陣心酸，回營點了五十員精騎，準備趁夜沖出。

李軾幾人聽到消息，告訴南霽雲自己幾人正要隨同，南霽雲看了看李軾幾人，這些時日早清瘦了許多了，尤其是顧紅衣、傅小蕓兩人，更是形容枯槁，讓人既憐又疼，但見到李軾等鎮定的眼神，又不忍推辭，心中盤算到：李軾劍法超群倒是個得力的助手。便讓李軾隨同。

顧紅衣、傅小蕓經過數月的戰事，早已經清瘦得不成人樣，此時李軾和南霽雲外出求援，要沖過尹子琦大營，更是危險重重，不禁為他擔心。李軾卻笑道：“以我和南將軍的武功縱是沖不過去，也能夠全身而退，至多不過是無功而返而已，有什麽可擔心的。”

傅小蕓知道李軾的性子，便不再多勸，說道：“可惜了上次南將軍沒有一箭射死尹子琦。”

“死了一個尹子琦，安慶緒還會派出第二個尹子琦的。”雷敬言走近幾人說道：“安慶緒對江淮糧倉是勢在必得，還好尹子琦只是在睢陽，若是他率軍繞城而過，我軍又不能追擊，只怕江淮糧倉早就丟失了。”眾人一想，果然如此，也是只有雷敬言久經行伍，才能夠看得這麽透，李軾不禁有些慚愧，自己所想卻不過是一人一刀一槍的廝殺，想不到這麽深遠，不禁佩服的看了看雷敬言。

雷敬言見李軾看過來，臉色泛紅，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說道：“這把匕首是我祖父之物，你今晚便要偷營，我贈與你，希望你和南伯伯能夠一帆風順，馬到成功。”把匕首一塞，掉頭就跑開了。李軾待要說些什麽，雷敬言早就跑開了。這一切被顧紅衣和傅小蕓看在眼中，以她們小女兒心思，已經看出來雷敬言的心思了。傅小蕓不禁有些苦澀，話語帶酸的說道：“雷姐姐英姿颯爽，你可不要辜負了她。”一扭頭，拉著顧紅衣走開了。

李軾猝不及防，若是有人用刀砍他、用槍刺他，他還可以揮劍格開，可是此時既沒有刀槍攻來，也沒有拳腳相向，他縱有一身武功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時間呆立當場，渾不知該如何是好。待想要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總覺不妥，看著兩人遠去，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到了晚間，李軾和南霽雲站在城頭向下望去，只見尹子奇的大軍營帳層層疊疊，營火徹夜不滅，承擔衛戍警戒的哨卒不時的在營中穿行。李軾看了看主賬上獵獵作響的帥旗，想到尹子奇就在裏面，心中頓時就想沖過去一劍殺死尹子奇，沒了主帥，這些士卒都不過是烏合之眾，也就不足為慮了。

南霽雲眼中閃著光芒，似是看出了李軾心中所想，沈聲道：“之前我射傷了尹子奇，以他的奸猾，必定不會等著我們去刺殺，此時他不知道躲在何處，切記我們今日此行只在借兵，不可再生事端，而且一定要小心行事，免得壞了大事。”

李軾點點頭，心想：刺殺主帥這種事南霽雲和張大人又怎會不知道，尹子奇自然也是知道的，以南霽雲的本領尚且不敢輕動，自己怎敢胡吹大氣，不知好歹。

兩人夜縋而出，此時正值寅時，恰在哨兵松懈的時候，城墻籠罩在黑暗之中，尹子奇軍營雖然燈火通明，卻也照不到這裏。南霽雲和李軾摸著黑，悄悄的挨近營帳，伏在草叢中，悄悄的觀察。雖然哨卒松懈，可是尹子奇帳中能人頗多，倒是大意不得。

李軾心知此次出行實是九死一生，一旦被發覺，根本就不需要令狐安等高手出手，只要這潮水一般的普通士卒自己都應付不了，想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傅小蕓，不知道她現在在何方？又想到了城中的顧紅衣，心中不禁一痛，若是沖不出去和顧紅衣一起在城中死戰也未必就壞了。扭過頭，看看了南霽雲堅定的神色，心中一寬，既然有南霽雲在身邊，就一定能夠突出重圍，一定能夠搬來救兵，不必如此胡思亂想。此時南霽雲也看向李軾，沖李軾點了點頭，說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但求死得其所，你我此行只管一往無前而已，其他的不用再管他了，放心，我觀察過多日，路線我早已經記得精熟了。”

卻聽前方有兩人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衣衫胡亂搭著。李軾心中一緊，可千萬不要過來，現在一動彈，只怕就要被發現了。

那兩人卻好像知道了李軾的擔心，恰巧就朝著李軾和南霽雲藏身的草叢邊走了過來，李軾握住了白霜劍，就要暴起傷人，肩膀剛剛一動便被南霽雲按住，李軾只好不動。

那兩人邊走邊說的話，走得近了李軾也聽到了，卻原來是兩個兵卒半夜出來放茅，也難怪他們的號衣也是隨意披著，待得兩人提起褲子往回走的時候。南霽雲與李軾對望一眼，同時出手，便將這兩個兵卒打翻在地，兩人出手又準又狠，輕輕的將那兩個士卒放在地上，迅速的剝下衣服自行換上。換上衣服，南霽雲又伸手在地上抹了兩把，抓起泥土在臉上抹了幾把，收斂了氣息，倒跟個普通士卒並無兩樣。李軾也依葫蘆畫瓢的照做了一番。

兩人大搖大擺的在營帳中穿行，偶然碰到哨兵，含糊幾句就糊弄過去了。尹子奇大軍有數萬，令狐潮也有數萬人馬，再加上從史思明部調來的上萬兵馬，不可能人人都認得。行至中軍，忽然聽得有人大喊：“不好，賊兵偷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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