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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狂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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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歪頭歪腦滿身大瘤子的老槐樹在月光下輕輕搖擺,張牙舞爪沒有幾片葉子的枯枝條在地上撒出了狼藉的黑影,好似無數魔怪在那裏狂舞。這裏風很小,沒有花,人很靜,沒有聲音。小小的院子裏只有一排青石搭建的平房,宛如蹲伏的猛獸,靜靜的等待著野獸送上門來。那些槐樹下、院落中,雜草垓垓,幾點秋螢在那雜草中飄舞,綠油油的星火好似鬼火在載波載浮。偶爾從那草叢中還有不知名的蟲子發出幾聲啼叫,益發顯得這院子格外的破敗陰冷。幾條晃悠悠的人影在這院子裏靜悄悄的出入,平添幾分陰氣。

這院落就處於皇城外禦史臺衙門的後門邊上,地上只有畝許方圓的大小,地下卻有著足以容納近千人的囚牢。這裏就是大唐朝禦史臺秘密設置的專門針對文武百官的大獄,只是,外面的人都只以為這裏是禦史臺拿來安置那些雜役仆用的住所罷了。或者,換個名字,這處大獄應該叫做‘詔獄’,只是大唐朝的皇帝是不肯承認有這麽一個東西的,就算你進去裏面打過幾個轉兒,你也別指望人家相信就在皇城外面還有這麽一處陰森可怖的地方。最近幾年來,這處大獄的生意很是紅火,時不時的就有人進去暫住幾天。有些人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有些人進去了,也出來了,他們已經變成了李林甫最鐵桿的盟友。

江魚帶了一夥暴徒抓著赤身裸體的安祿山、史思明翻過了城墻,就這麽一路直奔這處大獄而來。院落的門口,滿臉堆笑的吉溫連同幾個同僚已經等得有點迫不及待了,等得江魚將安祿山、史思明二人交給了吉溫,吉溫很有職業習慣的用力的在兩人高聳的臀部上拍了幾掌,稱讚道:“兩頭好行貨,骨肉精壯的,能熬得過起碼五天。嘖嘖,看這屁股蛋子上的彈性。嘻嘻!”吉溫用一種粉紅色的暧昧的眼光掃了掃兩人,被江魚的屬下用兩塊惡臭的破布堵住了嘴巴的安祿山、史思明察覺大事不妙,猛的掙紮起來。他們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臉上滿是求饒可憐的神色,但是這一群禦史臺的酷吏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擡起二人就呼嘯而入,哪裏理會他們的臉上是否好似帶雨梨花那般嬌滴滴的讓人憐惜?

一間陰森恐怖的刑房,青石搭建的墻壁上有一層油膩膩的紅光隱隱泛出來,這些青石也不知道飽餐了多少人的血漿,才能變成如今這等顏色。墻壁上扣著的幾個鐵環鐵鏈,也是用青銅打造,那青幽幽的帶著點紅色油光的鐵環鐵鏈,以及鐵鏈上附著的不知道什麽用處的數十個鐵鉤,在那昏黃的燈火照耀下,很有點讓人骨髓都發冷的猙獰味道。就這簡簡單單的幾件東西,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了,何況是那刑房正中間放著的一張臺子,那臺子上數百件小巧的形狀古怪的刑具?

安祿山、史思明難兄難弟兩個被那些禦史臺的酷吏手腳麻利的扣在了墻壁上鐵環中,鐵鏈捆住了他們的幾個大關節,鐵鉤被按在了他們的其他筋骨關節上,只要他們稍微用力動彈,這些鋒利的鐵鉤就會毫不留情的沒入他們的身體。兩個倒黴蛋也是識貨的人,整個成大字形老老實實的靠在墻壁上,不敢有一點兒掙紮動彈,只是不斷的用哀求的、可憐的、近乎那迷路小羊羔的眼神看著江魚。

江魚無奈的攤開雙手,苦笑道:“不要看我?誰叫你們作出這等無法無天目無君皇的事情來?”他坐在一張鐵椅子上,扭頭朝吉溫笑道:“吉溫啊,只管動手,千萬不要給我一點兒面子。好好的調理調理這兩位,嘖嘖,剛到了長安,聽得正要升官哩,怎麽就落入了如此境地?”

兩人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著吉溫慢條斯理的卷起袖子,露出兩條白膩纖細沒有一點兒力氣的手臂,仔仔細細的在旁邊幾個小吏的服侍下用一盆姜黃色的藥湯洗了手,這才在那屋子中間的臺子上挑選了一把長只有兩寸、手柄不過寸半、形狀好似彎月、薄如發絲一般鋥亮無比的一柄小彎刀。吉溫輕輕的揮了揮那彎刀,空氣中響起‘噝噝’的破空聲,安祿山、史思明盯著那柄小刀,身體頓時僵硬了。吉溫古怪的笑了幾聲,點頭道:“大食來的水紋鋼、混上了一點兒南詔的緬鋼,尤其裏面加入了半錢的紅毛銅,才打出了這柄‘月缺難圓刀’啊!”

江魚倒抽了一口冷氣,本能的夾緊了自己的大腿。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柄刀上面邪氣沖天哪!不僅是江魚,除了白猛這莽撞粗線條的家夥,其他六個妖怪還有刑房中的一幹小吏都被那彎刀上的‘殺氣’所震懾,猛的一下夾住了大腿。江魚歪著脖子看了那彎刀半天,這才嘰咕道:“這是什麽月缺難圓刀呢?我說吉溫哪,這可有個講究麽?你這刀上的邪氣,可是重得狠哪?”

吉溫微微一笑,隨手一刀切在了手邊一條鐵條上,細細的一聲脆響,這鐵條被劈下了拇指長的一條鐵皮,這彎刀的鋒利可見一般,若非刀體太小形狀太古怪,都可以列入神兵利器的範疇了。吉溫朝江魚點頭笑道:“江侯爺有所不知哪?這刀上的邪氣之所以這麽濃,嘖嘖,是大唐朝起碼有三四千人惦記著它哩。呵呵呵,這‘月缺難圓刀’,又有個俗名,叫做……”故意賣弄玄虛的看了看渾身雞皮疙瘩冒出來老高的安祿山和史思明,吉溫古怪的抿嘴一笑,低聲笑道:“這寶貝,又叫做閹刀!嘻嘻,這大唐朝宮裏面的公公們,可有一大半都是被這柄‘月缺難圓刀’給割掉了下面那貨色,嘻嘻,這才能進宮伺候皇上的。您說這幾千個公公惦記著這寶貝,這寶貝上面的氣味,自然有點邪氣了。”

難兄難弟的眼珠子差點從那眼眶中跳了出來,安祿山‘嗚嗚’掙紮著扭動了一下身體,鐵鏈上的幾根鐵鉤就立刻挖入了他的皮肉,幾縷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下來,在那燈光照耀下,顯得好不刺眼。吉溫‘溫柔’的一笑,對安祿山笑道:“安將軍?您甭急哪?這一刀下去,保證您沒什麽痛楚的就斷掉了是非根,這輩子可就清靜了。誒,所謂月缺難圓,也就是割掉了那玩意後,想要接上去可就難嘍!”

歪著脖子繃著臉,江魚緊緊的夾著自己的大腿,用極其古怪的眼神斜睨著吉溫。難怪這廝讓朝廷中的文武大臣們一個個聞風喪膽,感情他手段如此歹毒。天下盡有不怕死的好漢,可是不怕被那小刀在自己身上割幾刀的,還真沒幾個哩。月缺難圓刀,這刀的名字起得好不促狹,好不惡毒,好不陰險。江魚看著安祿山、史思明那扭曲著的面容,肚子裏面的笑啊,差點就噴了出來。

吉溫走到了安祿山身邊,彎刀很溫柔的貼著安祿山的小腹下三寸的地方往來劃拉了幾次,將安祿山的下體剃得幹幹凈凈好似剛出生的嬰孩一般。吉溫微笑著看著安祿山,點頭道:“安將軍?您可準備好了?這一刀下去,以後皇上可就要格外的信任您啦?到時候您升官發財,可千萬不要忘記了我吉溫哪?嘻嘻,看看皇上身邊的幾位受寵的公公,還有幾個在外面領軍打仗的,可比您如今的官職高太多啦。”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力氣,安祿山的舌頭一彈,將那塊破布彈飛了老遠,他張大嘴猛的吸了幾口氣,大聲的嚎叫起來:“江大人,我的江侯爺,江大哥,江大叔,我叫你大爺哩!嗚嗚,不要這樣鬧著玩好不好?會玩出人命來的!他奶奶的,要是您放著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脫得半光了來勾搭你,你也忍不住提起家夥就幹啦!嗚嗚,俺老安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風騷白嫩的娘們,她主動靠上來,不幹白不幹啦。”

悠閑的在那鐵椅子的扶手上打著拍子,江魚悠悠說道:“哎喲,就算魚爺我去勾搭公主,這天下也沒幾個人能把魚爺我捉奸在床哪?我說安將軍,您這算是什麽?您不知道這朝廷中有個最大的忌諱就是親王勾結外面的領軍將領麽?您居然敢和鹹宜公主勾勾搭搭的,你不是自己找是非麻煩麽?這事情要是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裏,您可不僅是小腦袋保不住,大腦袋也得‘哢嚓’一聲分家哩。”

揮揮手,江魚大聲說道:“老吉啊,下手輕一點,不要弄疼了安大人。誒,你怎麽沒準備鵝毛管啊?就這麽一刀切下去,安大人豈不是要被尿憋死?趕快去弄根鵝毛管來!”雖然沒見過一個公公是怎樣生成的,但是市井之間卻也有這樣的素材,江魚自然是知道公公們第一次挨刀後,下面小便處要插上鵝毛管,否則大活人還真會被尿憋死。

聽得這惡毒的話,安祿山猛的大聲嚎叫起來,眼裏那個可憐巴巴的淚光啊,在燈火下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好不嬌弱引人憐惜。他尖叫道:“江大爺,不要動手,不要動手,您只說一句要我老安做什麽就是。嗚嗚,下次他媽的不要說是公主,就是貴妃皇後貼上來,老子都不碰啦。嗚嗚,女人哪裏沒有啊?何必還得老子挨這一刀?誒,您說到底要我安祿山做什麽?咱們都是痛快人,說到做到,不要做那些敷衍蒙人的事!”

“哦?”江魚眉頭一挑,拍拍手,刑房內的小吏們立刻都轉了出去,關上了那刑房足足有一尺厚的青銅大門。吉溫微笑著用彎刀在安祿山的身上劃來劃去,將他一身枯黃的體毛剃得幹幹凈凈,嘴裏發出讓安祿山、史思明不寒而栗的陰笑聲。江魚站起身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用小羊皮精心鞣制的卷軸,笑嘻嘻的在安祿山和史思明面前攤開,微笑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兩位將軍大人把這文書給簽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大哥還想要重用兩位哩,只是呢,這年頭很多人都是升官發財了就過河拆橋,有時候不得不防著一手啊?”

江魚心裏暗罵道:若非你們兩個蠢貨跑去上了鹹宜公主的床,大哥哪裏會這樣折騰你們?鹹宜公主面首多了去了,也不欠缺你們兩個。但是鹹宜公主是為誰幹活的啊?是為了壽王做事的!你們上了她的床,以後就要變成她的人,最後就是壽王的人!若是你們都變成了壽王的狗腿子,大哥在朝廷裏安排下的這些棋路,豈不是都白費了功夫?

將那卷軸在安祿山面前抖了抖,江魚大聲叫道:“看清楚了沒有?在上面簽上你們兄弟倆的名字,以後咱們就依然是好兄弟。呵呵,在這長安城中,你們盡管橫行,都有魚爺我還有我大哥幫你們撐腰。可是若是你們不簽麽……”江魚的左拳貼著安祿山的脖子揮了過去,拳頭無聲無息的沒入了那青石條搭成的墻壁裏,安祿山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呆呆的看著江魚。江魚獰笑道:“不是咱們的兄弟,那就是咱們的仇人啦!咱大哥說了,若是咱們的仇人,那就提早送他們上路就是。你們暴力奸淫公主,這是抄家滅族的事情,卻也不用咱們給你們羅織罪狀了。”

安祿山尖叫起來:“咱們是被公主奸淫啊?”

“嗯?”江魚眼裏兩道非人的銀色強光閃過,他的眸子在一瞬間的功夫整個變成了燦爛的銀色,那銀色的眸子中,隱隱然還有一縷極其鋒利極其強大的神光閃動。安祿山、史思明正在他的前面,將這異狀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渾身肌肉再次的繃緊。安祿山猛的扯著嗓子嚎叫起來:“我簽,我簽……他奶奶的,不就是一個投身的文書麽?咱簽就是啦!可是咱兄弟倆他奶奶的都不識字,打手印成不成啊?”安祿山有點怯弱的看著江魚,眨巴了一下眼睛,低聲下氣的笑道:“咱們,嘿嘿,真的不識字啊?”

“不識字?”江魚、吉溫對視了一眼,江魚猛的將那卷軸在安祿山臉上拍了一下,怒道:“不識字你說這是什麽投身文書?”

安祿山搖搖頭,苦笑道:“江大爺,您就別玩我們兄弟了好不?咱們把公主幹了是咱們的錯,可是要說起來,這是公主強奸我們,我們是被強奸的苦主,跑去京兆尹咱們還有得理由分說哩。您非要扣住這個罪名砍我們的腦袋,咱們兄弟還能怎麽說?這也的的確確是死罪,傳出去了皇上一定會砍咱們的腦袋出氣。”嘆息了一聲,安祿山搖頭道:“您身居高位,身嬌肉貴的,又是皇上面前得寵的人,若是沒有什麽好處,哪裏會大半夜的帶著一大批人去幫那戴綠帽子的駙馬爺捉奸哪?搞了這麽多玄虛,不就是李大人想要咱們徹底投靠他麽?”

驚訝的看著滿臉粗豪氣息一臉愚笨的安祿山,江魚驚嘆道:“他奶奶的,你有幾分本事啊?難怪大哥說,想要把你捧上節度使的位置哩。得了,廢話少說,你們兄弟先打手印了再說別的。呵呵,跟著咱大哥走,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絕對不是什麽問題。嘖嘖,來,吉溫啊,把兩位將軍大人放下來,大家都是一家人,再這麽掛著,可是太傷和氣啦。”

打上了手印,江魚將那卷軸仔仔細細的收進了袖子裏,拍著赤身裸體的安祿山笑道:“什麽也不說了,這次你們立下了軍功,大哥正在活動,準備著讓你們再升上一級兩級的哩。這些事情咱也不懂這麽多,總之你們要升官了就是。”他瞇著眼睛看著兩個渾身大汗淋漓――後怕的――的難兄難弟,冷笑道:“可是醜話也說在前面,若是以後兩位想要做什麽對不起咱們兄弟的事情,那……”江魚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安祿山、史思明可不是什麽忠君愛國的主,到了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是拍著胸脯向江魚表現自己的忠心耿耿,向江魚大口承諾自己兄弟二人以後不管有多高的官職,都要一心一意的跟著李林甫走,一心一意的為李林甫李大人效命,甚至安祿山都主動的提出了,若是李林甫或者江魚有興趣的話,他願意拜兩人為義父,就看兩位義父大人願不願意收他這個螟蛉義子了。

收安祿山做義子?江魚看著安祿山那粗壯矮肥的身材,看著他那耷拉下來起碼有三十斤膘肉在裏面的大肚子,不由得心頭一陣惡寒。他急忙搖搖頭,客氣了幾句,著人拿來了衣服,讓兩人把衣服穿戴完畢。他也不怕兩個人鬧出什麽玄虛來,李林甫炮制的這一份效忠文書上面可是和李林甫自己沒有絲毫的幹系,上面羅織了很多足以讓人抄家滅族的罪名。安祿山、史思明在這文書上打上了手印,生死就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上,江魚也不怕兩人背後搞什麽小動作。僅僅其中一條私通回鶻王庭的罪名,就足以讓這兩位邊疆大將人頭落地了。

一行人出了詔獄的院子,吉溫手裏揮動著那柄‘月缺難圓刀’,一臉殷切的朝安祿山和史思明揮手道:“兩位將軍以後有空常來坐坐,我吉溫一定掃榻接待。今日招待不周,還請兩位將軍不要介意啊?”這熱情的招呼聲,嚇得安祿山、史思明面色慘白,拔腿就跑。簡直就是放屁,除非腦子壞掉了,否則安祿山、史思明這輩子都不想來這該死的地方做客啦。史思明還好,安祿山只覺得小腹下三寸的地方,依然還有一股寒氣盤旋纏繞,好似自己的某個肢體已經沒有了一點感覺,他還忙著找太醫趕快去瞧瞧這是怎麽回事。一想到那柄‘月缺難圓刀’居然是曾經閹割過幾千個公公的‘神器’,安祿山就覺得自己的下身好似被數千個公公的眼睛盯著,手指頭輕輕的撫摸著,那個難受啊,讓他差點沒吐血!

江魚看著兩人一溜煙的跑得飛快,不由得回頭看了看詔獄的大門,嘀咕道:“真有這麽可怕?誒,不覺得怎麽可怕啊?”搖搖頭,幻想了一下那柄小刀擦著自己的身體緩緩滑動的恐怖感覺,江魚突然打了個寒戰,搖頭道:“可怕啊可怕,兄弟們,趕快回去,誒,咱要回去燒香拜拜神才是。”龍赤火幾個妖怪也是混身一個冷戰,跟著江魚加快了腳步,直往府裏跑去。

一邊快步小跑,江魚一邊向白猛打趣,問他為甚對那把邪異的‘神器’小刀一點兒都沒有反應。白猛含含糊糊的‘噝噝’了幾聲,詫異的看了一眼江魚他們,搖搖頭示意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柄小刀為什麽讓他們如此的畏懼。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往前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漸漸的天上的月色從淡青色的月華變成了慘綠色的詭異光芒,遠遠近近的居然響起了幾聲野狼的長嚎,附近的街巷樓閣,好似都隔著一層模糊的水晶,樓閣扭曲、街巷上隱隱飄起了一層黑霧,不知道哪裏吹來狂風,那風竟然是到處胡亂盤旋的,風裏有極其濃烈的一股子血腥味,腳下原本堅硬平滑的青石板的街面,突然變得濕漉漉軟綿綿的,好似沾滿了鮮血的土壤。

江魚猛的停下了腳步,低聲喝道:“兄弟們小心,咱們被人設計了。”雖然對於陣法之道並不精通,但是起碼閱讀過一氣仙宗陣法典籍的江魚還是知道一些陣法運用上的高明案例――此時此刻,他們應該是被人用一種很厲害的神通攝入了一個存在於長安城卻又不存在長安城的古怪世界,在這個世界中,長安城的一部分空間和某個極遠處的不知名空間內的物品融合在了一起。具體的原理江魚說不清到底是什麽,但是他知道這種手段雖然在一氣仙宗算不得什麽,但是在一氣仙宗之外,這已經是頂尖的‘挪移乾坤、水霧月影’的大神通。

龍赤火他們七個妖怪很謹慎的圍著江魚站成了七星陣法,江魚回頭看時,卻發現這裏只有龍赤火他們七個妖怪,原本應該跟著他們的那些去捉奸的三百捕風營暴徒,已經不知道去向。他的額頭上一陣冷汗流淌了出來,能夠無聲無息的將那三百人不知道弄去了哪裏,這設計自己的人,應該是極其厲害的人物。

緩緩的拔出了經過天地爐重新鍛造的鯤鵬一羽劍。經過天地爐的神力加持,鯤鵬一羽劍如今重有十二萬五千八百斤,除非是江魚他們這種煉體的修士,其他人被它磨一磨都只能變成肉醬。那幾塊在鑄造時加入的神石有一半直接粉碎,只有一半將自己附著的一些特別的功效加在了劍上――其中最厲害的一點屬性就是‘靈眼’,可以看清一切邪障,可以窺破絕大多數邪法的‘靈眼’――至於劍上原本附著的一絲太上青火,也在那天地爐中被極大的增強,此刻只要江魚發動,這劍就能完全化為一蓬青火,焚燒一切。

有了這樣的利器在手,江魚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想了想,又將那五岳壓頂苻暗藏在手中。他冷冷的說道:“餵,相好的,不要縮頭縮尾的啦。耗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把我陷入這陣法中,你們想要做什麽?是綁票勒索呢?還是殺人滅口啊?總要說出點道理來吧?”言笑間,江魚發動那寶劍上的‘靈眼’,眼裏有一層氤氳的霞光閃過,四周那原本黑漆漆扭曲的世界在他眼裏頓時變得清清楚楚。他們正在距離江魚的府邸只有一條大街的路口上,十八面血紅色的大旗矗立在四周,布成了一個很古怪的陣勢。大旗上有濃烈的血腥氣息飄出,赤紅色好似糨糊一樣的血腥氣息匯聚成一個極大的羅網,將江魚他們幾個罩在了裏面。

一聲獰笑傳來,一具屍體帶著強烈的破空聲砸向了江魚。江魚手上長劍一抖,將那屍體攔腰劈斷。上半截身軀正好倒在江魚面前,江魚看清那人的臉,正是他捕風營中的一名下級軍官,以前綠林道上赫赫有名的兇神。這人的心口被人用蠻力打穿,心臟處破了一個碗口大的透明窟窿,臉上帶著一點恐懼不可思議的驚容,顯然殺死他的人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人穿心殺死。

‘桀桀’的怪笑聲中,一具接一具的屍體朝著江魚直砸了過來,每一具屍體上都帶著強烈的血腥味道,江魚面不改色的將那些屍體一一震開,卻都是他帶出來的那三百屬下中人。很快,江魚他們身邊就堆滿了屍體,三百人,沒有一個逃脫。想必他們剛剛進入這古怪的空間,就被人以絕對壓制性的武力殺死,甚至就連江魚他們都沒察覺到任何異常,他們已經慘死當場。江魚長吸了一口氣,身體轉向了剛才屍體飛過來的方向,冷笑道:“不知道是那條道上的兄弟看我江魚不順眼,要和江魚我開這種玩笑?呵呵,殺了我江魚三百屬下,這要是報去兵部,我江魚不大不小的又是一個麻煩哩。還請問,是否我江魚有得罪的地方?”

客客氣氣的說完這番話,江魚突然一個大轉身,身體急轉一百八十度,一劍朝身後七八丈外一片黑漆漆的地方劈了下去。那鯤鵬一羽劍被一蓬丈許長尺許粗的青色火焰所包圍,帶著極高的溫度撕裂了四周那晃動著的黑霧和不穩的空間,頃刻間劈到了一條黑影的頭上。那黑影似乎還沒想到江魚居然能看破自己擺下的大陣,正準備出言戲弄江魚,如今寶劍、太上青火突然臨頭,這黑影一時間居然楞了一剎那。

一剎那就足以讓人喪命。江魚的青火席卷了這條黑影,黑影慘叫一聲,足以焚毀凡間萬物的太上青火將那黑影燒成了一縷縷黑煙飄散,江魚長劍揮動,一劍劈斷了十八桿血色大旗中的一桿,四周空間扭動了一下,突然恢覆了正常。十八桿大旗上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卷起了地上的屍體血漿,化為一蓬血光沖天而起,急速飛去。江魚一時不查,哪裏追的上?

“好,好得很,楊洄白天才給我報信說有人買了殺手要我江魚的腦袋,想不到今天夜裏就來了這麽一手。若非老子的長劍上自帶了可以看破一切障礙的‘靈眼’,若非這太上青火對於一切的邪障天生有克制作用,今天咱們進來了,可就難得出去啦。”江魚想到剛才那黑影將三百具屍體投完後,立刻在陣法外轉換位置,站在自己身後想要伺機撲殺的情景,不由得額頭上一陣冷汗。若非自己今日運氣好,手上的寶貝正好克制這些邪魔歪道的法術,在人家設計好的戰場中和一名修為不知道底細的敵人打鬥,他的結果一定不會很好。

“小火,你和小白明天去刑部大牢,再提一批死囚出來,補上今日損失的三百人的缺。”江魚看了看左右,發現地上沒有殘留什麽血跡肉末之類的東西,不需要自己來打掃戰場,這才心情平覆了一些。若是留下三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讓自己收拾,江魚非要發瘋不可。打掃幹凈不算什麽,可是若是自己屬下被人殺了三百人這樣的消息傳開,不知道多少人會在李隆基面前說自己的壞話哩。原本很多人就已經看不慣捕風營了,其中尤其以張九齡為甚啊。“沒辦法,捕風營不拿那些該死的囚犯做軍士,你讓我挑選良家男兒去服食那十個裏面死一半的靈丹麽?”

龍赤火、白猛有點犯愁的看著江魚,兩人只是在心裏哀嘆了一聲:刑部大牢早就被提空啦,哪裏有這麽多死囚呢?

第二日快近晌午時分,江魚就單身一人出了門。他先去袁天罡潛修的小道觀和他打了聲招呼,說了自己被人刺殺的事以及幕後的主使人可能是誰,隨後他也不顧袁天罡急速變得鐵青的面孔,施施然的出了門。“呵呵呵,太子不是要計算我江魚麽?那我就計算他罷!他可不知道我的靠山是袁天罡、李淳風他們這群老道啊。太子也不知道,道門在大唐朝廷裏到底有多少影響力罷?活該他倒黴,他這個太子,哼哼!”江魚第一次有點迫切的感覺到,他需要把太子趕緊弄下臺了。他不心疼那三百名捕風營的暴徒,這些家夥早就該死了。他心疼的是為了制造出這三百名擁有金丹初結實力的暴徒,所消耗的靈藥和靈丹啊。不要說蓬萊島送來的那些急速提高修為的‘虎狼之藥’,就說城外那一個大毒池塘,就耗費了江魚還有龍赤火他們多少心力?

朱雀大街上還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厲害,好似是有一支規模極大的胡人商隊,不知道如何運氣的通過了大食的封鎖,從那極遠的西方國度中運來了一些極其希罕的物事,比如說鵝卵大小的火油鉆啊之類的東西,引得朱雀大街上一個胡人商會的大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一名金發碧眼身上僅僅掛著幾塊布條的美麗女子在那商會門口搔姿弄首,賣弄著她身上一堆光芒璀璨的珠寶,引得那些旁觀的人連連驚嘆。

江魚對這些珠寶卻沒有絲毫的興趣,說起寶貝,能有昆侖山的多麽?人頭大的鉆石江魚在昆侖山上都見到過,這些小顆粒的鉆石寶石對他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他長臂分開那堵住了大街的圍觀人群,不耐煩的叫嚷著:“他奶奶的,給老子讓開,讓開,他媽的不就是一個沒穿衣服的胡人娘們麽?你在你老母身上沒見過這些玩意?有什麽好看的?”江魚心中正好有氣,正是不耐煩的時候,他下手就有點沒有輕重,推得一些圍觀的人踉蹌著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突然斜次裏探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江魚的手腕,那手的主人大聲叫道:“你這小子,怎麽這等暴躁?誰又招惹了你?”

江魚眼睛眨巴了眨巴,奇怪了,自從他帶著凈街虎的一幫頭目在朱雀大街上往來了幾日,朱雀街上還有誰敢招惹他啊?江魚握緊了拳頭就要去招呼這膽敢抓住他大聲呵斥的人,隨後,江魚的拳頭剛剛舉起來呢,他又急忙的放下了手,點頭哈腰的朝著那人笑起來:“哎喲,是您老爺子啊?您今日怎麽得空親自出門逛街啊?嘖嘖,您居然親自抓住了咱的手,這可真不好意思了。”

抓著江魚訓斥的李隆基差點沒氣得笑出來,什麽叫做親自出門逛街啊?這小子說得什麽屁話?李隆基松開手,手上玉簫在江魚手腕上狠狠一敲,罵道:“好你個江魚,聽說你把兩個營裏的事情都丟給手下去做了?整日裏就在長安城聚眾賭博,贏得那成器的家夥是哭哭啼啼的?嗯,你這是幹什麽?你就不能換一家賭坊去賭麽?你是不是故意要針對他啊?”

江魚看了看跟在李隆基身後的李林甫啊、張九齡啊、高力士啊、王鉷啊、李天霸啊幾個,急忙笑道:“天地良心,咱可不知道四海樓是太……那個爺的生意。誒,咱要賭錢,自然要找個本錢大的地方去賭啊?否則兩三下就賭得人關門大吉了,還玩什麽呢?”江魚一腦袋的霧水,李隆基出宮到處游玩,這種事情倒也有過,不希罕。但是他居然問自己去太子的賭坊裏賭博的事情,這可就有點古怪了。按理說,他堂堂一個皇帝,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幹什麽?哪怕四海樓的後臺老板是太子,李隆基也沒必要親自過問啊?

“嗯,我管他賭坊關門不關門?”李隆基眼珠子瞪了江魚一下,冷笑道:“原本還想著專門去找你小子敲詐一筆的,可是正好大街上碰到了,那就先把事情給你說說:隴西道今年糧食歉收,百姓生活很有點難過,你贏了這筆錢,知道要怎麽辦了罷?”

張九齡得意的笑,李林甫無奈的笑,高力士、王鉷很矜持的笑,李天霸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用力的拍打著江魚的肩膀,大聲笑道:“嘿嘿,兄弟,你就從了罷!誰叫你這事情鬧得太大了?你看看在朝廷裏哪個當官的敢去賭坊這樣豪賭啊?你可好,最大一註都押了五萬貫,誒,小子們把這事情告訴我,咱都被你嚇了一跳啊!嘖嘖,破財消災,破財消災啊!”

咬咬牙,看著李隆基故作嚴肅的面孔,江魚心裏一陣的膩味,他奶奶的這叫什麽事情啊?堂堂大唐朝的皇上,大街上敲詐臣子的錢財去賑災?這,這,這,簡直就是開天辟地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自己的確是去豪賭了半個月,但是這也是辛苦錢啊?江魚惱怒的瞪了李天霸一眼,如果不是花營的探子把這事告訴了李隆基,他怎會知道呢?有氣無力的,江魚朝李隆基拱手道:“得了哩,咱認罰,咱出三十萬貫錢如何?這半個月咱就贏了這麽點,您看看要不要?”

三十萬貫?李隆基明顯被這數字嚇了一跳,去年大唐朝的賦稅收入才一千多萬貫,他也沒想到從江魚手上就能‘敲詐’出三十萬貫哪?這事情和江魚沒多大關系,不管是惡意的還是善意的,他反正是去賭坊贏來的這麽多錢。可是這三十萬貫出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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