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泣血道：“我就不該為你鑄刀的。”他往火堆裏添著幹柴，好像往熔爐裏添著刀——至少左行醒來的時候，恍惚還覺得自己身處花泣血的打鐵鋪子裏。

“我睡了多久了？”左行問道，他看一眼紋絲不動地躺在他身旁的沙坑裏的花錯，略覺心寬，卻不知他是昏迷還是沈睡。

“不久，五個時辰吧！”花泣血說著，遞過來一只剛剛烤熟的沙鼠：“睡了那麽久，一定很餓了，一切都得先吃飽了再說，不是嗎？”

左行接過了沙鼠，又掰了一半遞還給花泣血，一臉擔憂地看著沈睡不醒的花錯，問道：“他怎麽樣了？”

花泣血大口嚼著沙鼠，道：“不用擔心，我已經替他止了血上了藥了，只不過他傷得比較重，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他頓了頓，又接著道：“聽說你身上有一百多道傷疤，好幾道都比花錯這道要深很多，你不也挺過來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左行面露痛苦之色：“我寧願這道傷落在我身上，這一道本就是屬於我的，可是……”他有看了一眼花錯，接著道：“我已虧欠這孩子太多太多，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他的聲音，竟似有些哽咽。

花泣血抓過烤沙鼠的油手在左行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留下幾個油爪印：“一切，都還來得及。”

左行輕嘆一聲：“但願如此。”

花泣血將手中半只沙鼠啃盡，挖了個大沙坑將鼠骨埋了，拍拍手躺在火堆旁，道：“這幾天為了照顧你們我都沒能睡上個好覺，今晚就你守夜了。記得吃完沙鼠骨頭埋深一點，別把野狼引來，還有，火別讓它滅了，我睡三個時辰你再叫醒我。”

左行道：“沒事，你睡吧！”他將短刀插在面前沙中，出神地盯著跳動的火苗，暮然覺得，這火苗雖然給他人帶去溫暖和光明，自己卻是孤獨無助的，想要沖破無邊無際的黑暗，卻最終還是被黑暗給吞噬了。自己多想著火苗，年輕時的熱情此時終將燃盡了，他的青春，他的熱血，他的雄心壯志，他的愛情，乃至他的生命，也終將被江湖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吞噬吧？

火苗猛得一抖，將左行從遐想中驚回，火似乎有些變小了，遠處的悠長淒切的狼嚎使得黑夜愈加寒冷。左行往火堆中添了幾把荊柴，又站起身來，分別替花錯和花泣血掖了掖身上的破羊皮氈子，方又坐回火堆旁。

他昏睡了五個時辰，卻不知道月寒現在何處？他好擔心她，也好想她啊！

火苗忽然又猛得抖了一下，爆出幾顆火星出來，一個影子挾著一股殺氣一晃而過，像黑暗中的幽靈一般。左行猛得掣刀在手，刀在火光映照之下，閃耀著攝人心魄的寒意，奇怪的是，這寒意卻讓左行感覺溫暖。

火堆的陰影之中，卻不知道躲藏著多少個魑魅魍魎？

又是一聲綿長淒厲的狼嚎聲，遠處，它的同伴以同樣淒厲綿長的嚎聲回應，接著沙漠曠野，四面八方都響起了狼嚎，此起彼伏，綿綿不絕——這聲音告訴人們，黑暗降臨，殺戮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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