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把刀。”左行走進這個沙漠小鎮破舊的打鐵鋪。

“請問客官是要打鐮刀還是柴刀？”打鐵鋪裏滿是黃沙，一個同樣滿頭滿臉黃沙的紅臉壯漢，赤裸著精壯的上身，坐在噴著怒火的熔爐邊一把一把地往裏熔刀。

左行淡淡道：“刀，殺人的刀。”

紅臉壯漢聽了此話，放下手頭的刀不熔了，看著左行，道：“殺人的刀，我不會鑄，還請客官去別處看看。”

左行不動，淡淡道：“你今天必須鑄。”

紅臉壯漢楞了一下，繼而道：“倘若我執意不鑄呢？”

“那我就只好拿你來祭刀。”左行說得很是決絕。

紅臉大漢面無懼色，眼睛直視著左行兇光畢露卻略顯呆滯的眼睛，忽然笑了，道：“我道是誰，作為一名刀客，不應該是刀不離身的嗎？惜飲刀客，你說呢？”

這回輪到左行楞住了：“你是誰？”他警惕地問道。

紅臉大漢又笑了笑：“我是僥幸躲過你那折花無情一刀的花泣血。”

“花泣血？”左行對這個名字沒有什麽印象。

花泣血這回苦笑道：“當年不知是誰那麽無聊杜撰出一冊什麽‘亂世譜’，還把我排在了第二十七位。後來又出現了一個什麽惜飲刀客，說什麽要殺盡亂世譜上的所有人。當時我聽了這話，嚇得要命，連夜收拾了包袱細軟，逃到了這邊塞苦寒之地來。”

聽花泣血這麽一說，左行想起來《亂世譜》上好像是有這麽一個名字。“那麽，你現在怎麽不害怕了？”他問道。

“第一，你已經找回了你心愛的女人，當年肆虐江湖的‘紅顏劫’已平；第二，你手中無刀，沒有刀的刀客，就跟沒有爪牙的大蟲，沒有什麽好怕的。”花泣血道。

左行黯然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哦，哪一半？”花泣血繼續往熔爐裏投著刀，笑問道。

“後面一半。現在的我，的確就是頭沒有爪牙的大蟲，甚至，連大蟲都不如……”

“這麽說，你並沒有找到你心愛的女人？”

左行長嘆一聲：“本來找到了，是我不懂珍惜，又把她弄丟了。”

“所以你找我鑄刀，是為了要把她找回來？”花泣血似乎長松了一口氣，他可不願意攤上那紅顏劫難。

左行點點頭：“所以，你鑄的不是殺人的刀，而是救人的刀。”

花泣血想了想，問道：“如果找到她，你會珍惜嗎？”

左行仰起頭，閉上了眼睛，卻有兩滴熱淚流了出來，順著他幹枯的臉頰滑下，滴落在滾燙的黃沙當中——這就是他的回答。

花泣血聽到了他的回答，所以他沒有再猶豫，從熔爐中鉗出一塊火紅的好鐵：“你什麽時候要？”

“現在就要。”左行急切地道。

花泣血搖搖頭：“太急了，這麽短的時間，我只能打一把短刀。”

左行道：“你忘了，我一直用的都是短刀。”

花泣血擡起頭來，紅紅的泛著油光的臉頰被火光映得更紅了。他笑道：“也是哦！折花無情的折花刀。”

左行也笑了，笑得很苦澀，也有些勉強，但是他畢竟快樂地笑了——無論是誰，想起自己的光輝歲月，總是會很開心的。

想不到在這蠻荒淒苦之地，居然還能找到一個懂他的人，左行很慶幸遇見了花泣血，甚至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打鐵鋪裏想起了清脆的“當當”聲響，震地鋪頂的黃沙撲簌簌地往下落，花泣血的汗水也涔涔地往下流。

左行看著汗流浹背的花泣血，道：“我身上沒有銀子，如果我能回來，就請你喝酒，喝好酒，我想，你一定很想念江南的竹葉青，江南的女兒紅。”他自己忍不住吞了口饞涎——他也很想念。

花泣血笑道：“我這把刀可不便宜，至少值三壇竹葉青，五壇女兒紅。”

左行也笑了：“沒問題，好刀，就得用好酒當；好酒，也得好刀沽。不然，誰都會褻瀆了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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