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封囡囡試劍，浮生已是信心十足，結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花落塵的意願。

“落塵，此事關系到四靈族，非同一般。我倒不是在意你的身份，只是怕你牽連此事，不得善終。”

李仁傑急於示好浮生，都不願蹚暴風雨海峽這一趟渾水，身份更加特殊的花落塵，浮生自然要征求她的意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算花落塵的身份是烈陽教聖堂武士，與四靈族牽扯到一起，也難免成為九重天的目標。

覆仇天使，在遇到浮生之前，可是百戰百勝的。

“一入王者，典者單純依靠修煉，已經難成氣候。除非是在逆境中搏殺，在絕死中尋求生機，才能探尋大道。”花落塵沈吟一番，堅定不移，“哪怕萬劫不覆，也阻擋不了我要變強的決心！”

自入永恒之海以來，倒經歷過幾次生死關頭，但花落塵沒有絲毫收獲，自然不願這麽輕易結束。

再者，四靈教乃是玄黃大世界第一大宗教，解體之後，才有了烈陽、拜月平分天下的局面，花落塵也很想看看傳說中的四靈族是何等神通。

浮生原本還想提醒一下，不過看到花落塵這般堅定的態度，終沒有再說什麽，全速之下，距離星圖標示的暴風雨海峽越來越近。

“大人，我感受到了，感受到執明大人的氣息了！”

奈何橋下，肖雲海匍匐在地，老淚縱橫。

“我也感受到了。”

浮生所感受到的並不是執明，而是來自整個四靈族，跨越千萬年的呼喚。

人神之戰的尾聲，隨著龍胤隕落，人族抵抗軍的失敗，四靈族留下血脈與希望後，登上方舟，駛進永恒之海。

一晃，就是千萬年過去了，滄海桑田，當年的四靈教早已破碎，最後一座監兵神廟，最後一只白虎，封囡囡終於等到了龍胤的轉世。

而直到今天，浮生才有資格踏入永恒之海，感受著那親切又陌生的氣息，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並肩作戰的時候。

重重迷霧背後，是遍地瘡痍的暴風雨海峽，骯臟的旗幟，腐朽的戰船，絲絲縷縷不願消散的亡魂，暴風、驟雨，僅僅是看到這些，浮生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當年慘烈的一戰。

“大人，那就是人族抵抗軍殘部駕駛的神農號。”

肖雲海指著遠處，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一艘戰艦的構架，時光無情，擱淺千萬年的戰艦早已沒有往日榮光，殘破大半，腐朽的木料一碰就碎。

“聽族中長輩說，神農號本不是戰艦，但在人神之戰最後，人族抵抗軍再沒有多餘的力量。”肖雲海說到這裏，不住嘆息。

“神農號的艦長，是乙木神將吧。”浮生回憶著，苦笑連連，“他的春風木靈術早已修到圓滿，領悟大道法則。如果不是戰死，活到今天也不成問題。”

“執明大人也是這麽說的。”肖雲海點點頭。

“還有猛天問。”浮生拂過一片礁石，盯著那拳頭大小的坑洞看了會兒，苦澀不減，“當年人族抵抗軍第一勇士，也是龍胤麾下第一猛將。古來，除了那始祖人族中的戰神刑天，以他最為精悍。可惜，也沒有逃過九重天的魔爪。”

戰場早已被打掃，能帶走的東西，都被帝江父子帶走，只餘下那些不願屈服的靈魂，意識都已不再，仍舊守護著最後一片戰場，等待後人的發掘。

等待後人承志。

在肖雲海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一個角落，看到了一片墳墓，一個個墳包看起來無比簡陋，沒有墓碑，也沒有祭品，有些甚至還被翻起來。

“可惡！帝江！總有一天，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對於亡者而言，最痛苦的就是客死他鄉，四靈族自然知道這些，幾次冒險回到暴風雨海峽，搜集資源的同時也安葬了戰死的人族勇士。

千萬年來，只有帝江找到了暴風雨海峽，無疑，這些都是他的作品。

“囡囡，收斂勇士們的骸骨，小心一點。”

激動過後，浮生還是平覆了心情，沈聲道：“千萬年了，該讓他們回到玄黃大世界安息了。”

“是！”

封囡囡迅速反應過來，不敢耽擱，當即率領戚長恨等人，迅速削制出一批棺材，收斂骸骨。

“這就是當年人族抵抗軍的勇士？”花落塵見浮生面色低沈，心中一動，“浮生，你難道是人族抵抗軍的後人！”

“算是吧。”

聽花落塵這麽一問，浮生迅速回過神來，抓起一把黃土，這是他從玄黃大世界天林國黃河邊上帶來的一蓬黃土，點燃三支祭香。

“我來的還是太遲了。”

太古輪回道的力量下，浮生似乎可以感受到執明的存在，根據肖雲海提供的日期來計算，帝河是在不到一個甲子前發現暴風雨海峽的，亡魂還沒有徹底消散。

但永恒之海的法則，太過玄奧，隱晦，即使是浮生身為輪回之主，也無力挽回執明的死亡。

“大人！發現一道符箓！”

遠處，傳來封囡囡的驚叫，隨即一道慘白色的光芒落下，恭敬的將一道符箓呈給浮生。

浮生的手指剛剛接觸到符箓，寶光乍現，那符箓變幻成一頁書信，隨即，虛空中傳來一個恭敬虔誠的聲音。

“字稟恩師龍尊前，弟子率人族抵抗軍，激戰於神邸數年，欲酬恩師之壯志，揭人族之青天。奈何神邸狡詐，我軍節節敗退。今日，突聞聯軍追殺四靈族入永恒之海，此戰我人族責無旁貸。怎奈弟子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恐一去不返，特留下符箓一道，將女媧號埋藏之空間節點標註其中，以代日後恩師重覆人族榮光所用。不肖弟子，無殤叩首……”

聲音到最後，變得斷斷續續，還夾雜著一些驚呼尖叫，似乎兩軍已經交鋒。

隨即，聲音斷絕，凝聚的寶光化作一道符箓重新落在浮生手中，還有一頁書信緩緩飄落。

“無殤……器皇無殤！”

此刻的震驚，無以覆加，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器皇無殤也參加了人族抵抗軍的最終一戰，客死他鄉，在這不見天日的永恒之海化作一杯黃土。

“墓穴在哪裏！”浮生將符箓捏在手中，心力交瘁，欲哭無淚。

諸多徒兒中，浮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原本聽到關於他的許多傳說，以為他最終逃過一劫。

沒想到，無殤也隨著人族抵抗軍的殘部，葬身在這永恒之海。

“女媧號，那是什麽？”花落塵小心翼翼的問道。

“人族抵抗軍代表的是人族大義，戰艦是以始祖人族時代的強者命名，兩艘主艦分別叫做伏羲號和女媧號。其中伏羲號在龍胤大人隕落的一戰中被擊毀。”

封囡囡一面說著，一面試探性的看著浮生，這也是她從長輩口中聽來的。

“沒錯。”浮生點點頭，“伏羲號和女媧號，都是仿照神亞方舟的規格而建，自沒有始祖人族那般巧奪天工，但在時空亂流中作戰還沒有問題。如果說，無殤提前把女媧號藏起來留作覆興而用，那人族抵抗軍輸的真是冤枉。”

星際會戰中，戰艦的作用至關重要，關系著是否能迅速布局，鋪開戰鬥力，可以說在聯軍中僅次於最強典者。

往往，能直接判定戰爭勝負的，若非軍中最強典者被斬殺，就是主艦被擊毀。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無殤的墓穴，一個不起眼的土坑，除了絲絲縷縷殘存的寶光，便沒有任何多餘的氣息。

“大人，節哀。千萬年了，就算是晶鉆也要腐朽，無殤大人的屍骨也早已腐化。”封囡囡見浮生神色黯淡，小聲開解道。

“符箓就是從這裏找到的？”

浮生不等封囡囡的回答，眉心清光一閃，本命符箓躍然於空，吐出一股蒼涼氣息迅速凝成一座黃泉天輪，旋轉之間，混沌氣息就遍布虛空，照亮了一個又一個殘破的身影。

典者的神識可以感受到靈魂的存在，卻不能看清殘魂，而在連通生死的輪回大道下，不論死去多少年的亡魂，都無處遁形。

殘破的身影，就是當年人族抵抗軍的勇士們，此刻，它們正匍匐在地，朝拜著曾經的領袖。

乙木、猛天問，一個個鮮活的影子，他們都還在，一如既往。

其中，卻找不到白法無殤的影子。

“無殤沒死！起碼，他沒死在這裏。”浮生摸摸收回本命符箓，看起來還是那麽沈著，冷靜。

“無殤器皇在哪裏！”封囡囡頓時瞳孔猛縮。

無殤當年被尊為器皇，在煉器方面的造詣承自龍胤，更勝於龍胤。

如今的唐門、天工閣，若放在無殤面前，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若說無殤還活著，那對於浮生，對於四靈族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同樣，也將會是九重天神邸們的悲歌，喪鐘！

“以他的性格，如若不死，一定會去守護女媧號。”浮生攥緊手中符箓，“走吧，讓我們解救剩下的四靈族。耶夢加德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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