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久了，有幾千萬年了吧。”浮生以神識幻化成形，與白衣女子對視著。

這女子的面貌很模糊，隱約中有幾分像是風璇，也有幾分像是月傾顏。

或許，是這二人曾經是天魔琴的主人，沾染了靈性。

“遠不止幾千萬年，我等你很久了。”白衣女子的面容顯現黯然，“在我漫長的生命中，我陪伴過許多人，更多的時候，我陪伴著九幽深淵的黑暗。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也只有你能走到這一步。”

“這一步？你是指天魔琴的核心，還是……”浮生問道。

白衣女子卻笑了，也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走到這一步，你也一定有許多疑惑，許多不解。而我是見證者，我見證了兩代逆天人的興衰。雖然時光消磨了我的身體，歲月風化了我的意識，但有些事情我還記得。”

“其實你不必說的，這些，都是天機。”浮生說到這裏，兀自一笑，“想來也是，即便你不洩露天機，你也是天地所不能容忍的。因為你是見證者。”

歲月的史書記錄了很多歷史，卻不是完整，其中有一部分是殘缺的。

就像，天魔琴的第一任主人，那強者的名字，浮生不知道，也無法查閱。

為人族傳授典道的絕世強者，來去匆匆，他開辟了人族的典道，傳承香火，恩澤後世，卻也沒有他的詳細。

甚至是浮生的前世，龍胤的部分內容，也被隱去。

最後一位始祖人族為何被煉制成夢魘騎士，龍胤的屍身為何存放在九口懸棺中，是誰操控著這一切？

浮生不得而知。

這是因為浮生掌握的歷史，還在天地間，不曾超脫天地法則。

也即是說，勝天半子的浮生，還未能逆天，仍舊在逆天的路上努力。

“我想，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白衣女子低聲呢喃著，“你來到這裏，是為喚醒我。很快，滅世紅雷又會降臨，我必須做出一些改變。即便是死，我也要推助你的成功。”

白衣女子說話間，耳邊已經響起雷鳴陣陣，絲絲縷縷的紅色閃光充斥在整個空間，氤氳著一股毀滅之力。

顯然，她的這一番話，她的決意，已經惹怒了天道。

“老天！你不要在這裏張牙舞爪！天機，我自己會去探尋！我也會親手把你打破！”

浮生仰天怒吼，一語喝退了紅色閃光，適才平息。

這白衣女子，是天魔琴器靈殘念，見證了強者的逆天之路，見證了天魔女王紫萱的成敗，也見證了浮生和風璇的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所見證的這些，恰恰是天道竭力掩蓋的事實，是天機所在，一旦吐露，就會遭到滅頂之災。

“我見證了這麽多，也掌握了一些核心規則。”白衣女子靜靜說著，拋出兩個詞，“命運，因果。”

“命運撲朔，無法掌控。但因果，我卻是知道。”浮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謂因果，種因得果，有因才有果。這世上沒有無中生有，天地法則更是遵循著因果循環，它雖是獨裁者，也不能蠻橫專行。”

其實，天道的力量很強大，即便是強如龍胤，也僅僅是直面，而不能抗衡。

那些神邸，每一個都有相當於皇者的修為，甚至更強，就連他們也甘願臣服，何況是蕓蕓眾生？

如此說來，問題也便來了，浮生曾渡過刀兵劫，渡過風火劫，甚至在天雷劫中勝天半子。

為何連神邸都要臣服的天道，連區區一個典鍛境的典者都不能壓制？

試想，浮生在臥虎坡監兵神廟中所面對的紅蓮劫火，如果這股力量發作在典鍛境，阻擋在他突破八重黑色天賦的道路上，那浮生豈不是必死？

這是因為沒有“因”，所以不能定“果”。

就像是世俗之中，奸惡之輩，因為他們作惡多端，所以被判處死刑。

可一個人沒有犯法違紀，又如何定罪？怎麽判刑？

刀兵劫、風火劫、天雷劫，這三道劫難，懸在人族典者的頭頂，如警鐘長鳴，警戒著人族典者不要探尋典道，不要尋求突破到七重紫色天賦的契機。

天道為定此“因”，已經違背了世界脈絡。

就像是一個大家族中，其樂融融，唯獨其中一脈被欺壓，被剝削，被淩辱，總會招致風言風語的議論。

議論可能來自內部，也可能來自外界，來自其他的家族，而議論的原因是因不公。

負責衡量公平與否的東西，就是世界脈絡。

而王者之境，就可以從天地法理中感悟世界脈絡，神邸招收典者中的王者修為，賜封神侍，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也是為了有典者發現這些至理。

人族經受著不公平的對待，已經違背了世界脈絡，如果進一步的遏制，禁錮，因果不等，所帶來的就是毀滅。

就像，一個大家族中，有一脈被虐待，族中其他人必定人心惶惶，外界更是千夫所指，崩壞毀滅，只在一旦之間！

“所以，你不必害怕。除非，它想拼著諸天萬界陷入混亂，寰宇星辰一息隕滅，它才敢動用無法違逆的力量，將你抹殺。”浮生想到這裏，嘴角微微揚起，寬慰著白衣女子。

“想不到，你已經成長到如斯的地步。我感悟千萬年才悟出來的法理，你竟已掌握……”

白衣女子有些唏噓，頓了頓，又道，“我不能扼殺你的探索，或許，在你找尋天機的路上，會收獲到與你付出對等，甚至更多的寶貴財富。但你一定也有一些疑問，我可以幫你解答。”

在探尋中的發現，往往比直接灌輸要得到的更多，修典如是，做人也是如此。

“是的，我確實有一個問題，只有你能解答。”浮生點點頭，“月傾顏她……她是不是單獨的個體。”

浮生也不知此事該如何發問，籌措再三，才以這種方式問道。

“若以你來看，她不是。但我來看，她確是一個單獨的個體。”白衣女子似乎猜到了浮生的心思，悠然一笑，“那我問你，你煉制的八荒古爐，器靈荒神，它是不是單獨的個體？”

“荒神自然是。它雖是為對抗九宮大陣被煉制出來，但它存在的意義，並非僅限於對抗九宮大陣。”浮生不假思索。

說到這裏，浮生瞳孔猛縮，“你是說……”

“不！”白衣女子一口否定，道，“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雲水柔的使命完成了，月傾顏的使命也完成了，還有玄無忌，還有許多許多。等到她們的使命全都完成，她們雖然還有存在的意義，但她們終究是虛幻的。這，就是命運的難題。”

“因為對抗命運，她被創造出來。因為她被創造出來，所以才陷入命運糾葛……”浮生一時陷入迷茫，“若說，因果是兩點一線，那麽命運就是漩渦，剪不斷，理還亂，找不到頭緒，也不存在終結。只要有力量，它會無限的旋轉，或是加快，或是緩慢，命運的漩渦不會停息。生命不止，命運不休。”

“所以你覺得她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白衣女子又是一笑，“但我覺得她是。念由心生，她不過是將一念分化，分化的念頭是生，是死，是成，是敗，有一點不能否認。這些，終歸還是她的念頭。就像你，你有善念，也有惡念。”

“這樣一來，你不該認定她是單獨的個體。”浮生發覺白衣女子自相矛盾。

“這就是我的答案了。”白衣女子卻不再多言。

浮生並不滿足於這個答案，卻也沒有再問下去，話鋒一轉，“那麽，你做好準備了麽？”

“我本是一縷殘念，所剩的力量，再經受不起顛沛流離。那麽，你做好準備了麽？”白衣女子反問道。

“當然。”浮生自信的點點頭，“只有我，才能解救你。而你，也是我的一線生機。”

“那就去吧，像你一直以來那樣，勇往直前！”白衣女子輕揮衣袖。

浮生只覺得眼前一亮，身體一震，神識已經回到了肉身，面前不遠處，赤手大能正要再度催動金銀乾坤剪。

但有一股比他更危險的氣息，在虛空之中，它的源頭在九天之上。

虛空中，雷雲交織，電光密布，紅色的雷光翻滾，深紅似血，毀滅的力量氤氳著，它是來自於天道的無上威嚴，即將要對浮生這個反抗者降下審判。

“哼，你終於引來了天罰，去死吧！”

赤手大能也感受到這股滅殺之力，退避千裏。

而虛空中的紅色血雲，在凝聚了足夠的力量後，轟然噴射一道赤紅雷光。

滅世紅雷，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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