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裏空空的，我的心也空空的。

大家都去上班謀生活了，只有我自己孤家寡人抱著被單瞇縫著眼睛看著窗外的陽光。

一直以來，宿舍的六個人一直在同進同退，這一次，我落單了，暗恨自己無能的同時也在回味著幾個人在一起耍耍鬧鬧的場景。

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我起床洗臉刷牙，換好衣服以後我到街邊報亭買了一份報紙，然後在電話亭按照上邊的電話打過去：“餵，您好，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您在找語文和歷史的家教是嗎？”

花了一塊五毛錢的電話費，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每天去人家裏給一個初中生輔導語文和歷史，每小時20塊錢，每天工作兩個小時。

當天下午一點，我轉乘地鐵來到了一個小區，按照單元門牌號，我走進了這戶人家。

自報家門自吹自擂以後，我見到了我的客戶：一個瘦高個子的男孩，男孩子叫康旺，康旺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介於二流子和小痞子之間。頭發染得像公雞的尾巴，左邊耳朵上紮了四個耳洞。

我心想：就這貨色還找家教？肯定是被父母逼的。

康旺父母給我們引薦之後就去上班了，我和康旺到了他的房間。

康旺往床上一躺，隨手扔給我一本歷史書：“你念我聽著，就當是你給我輔導了。”

我接過歷史書沒吱聲。康旺從被子底下摳出一包中南海，自顧自地點了一根，然後給我遞了一支，我擺擺手。

“你丫煙都不抽，還上大學呢？”康旺不屑地問。

我還真不知道上大學和抽煙的聯系，只好說：“我抽不慣中南海，你們家茶幾底下有紅塔山，我喜歡雲南煙草的味道。”

康旺笑著看了我一眼，起身到客廳給我拿了一包紅塔山。

我倆默默地冒煙兒，康旺開了窗子，扭過身對我問：“會玩CS嗎？”

我搖搖頭：“不會。”

康旺失望地坐在電腦前自顧自地打開了CS。看他在浩方裏廝殺了幾局，我把煙頭掐滅對他說：“以後你在別人面前千萬別說自己會玩CS！”

康旺的臉上抽搐了一下，他跑到書房拎過另外一臺筆記本，然後用網線把兩臺電腦聯機，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我開開眼吧！”

一個小時後，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康旺默默地關了CS，又打開了紅色警戒。

一個小時後康旺沮喪地抓著頭發說：“好，我服了！”

就這樣，我的幸福的家教生活開始了。

晚上宿舍幾個人聚到一起的時候，大家都累得不吭聲了。老T沒有回來，因為他去幹篩沙子這件很有前途的事業去了。

小湖南的肩膀被曬得破了皮，他用涼水來回地擦了擦，然後繼續把批發來的蔬菜挨個挑揀，專註的神情讓我們幾個人慚愧。

老二和蘇寧站了一天，累得腰都快折了，綠帽一張畫也沒賣出去，暗自神傷地長籲短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星期，我被雇主給開除了，原因是他家孩子被我帶得整天苦練CS，要超過自己的家教老師。拿著賺來的300塊錢我挺高興。

老二和蘇寧也下崗了，促銷活動結束了。

綠帽的生意倒是初見起色，每天給富人區的居民畫汽車就掙了800多，還有一位車主欠他150。綠帽後來去富人區催款，卻差點被人給打了，原因是他畫汽車的時候，把車裏的人也給畫進去了，車裏的女人是車主的二奶，而綠帽是拿著畫找車主的正品夫人要工錢！

老T帶著疲憊的身軀和心靈也從昌平回來了：“一天得篩好幾噸沙子，不完成任務倒扣錢，吃的比豬食還差，晚上就睡帳篷，我丫不伺候了！”

經過了這煉獄般的生活，我們都想家了，大家集體決定：撤出北京，榮歸故裏。

在外邊狂吃海喝了一頓散夥飯，大家沒有作任何總結，只有蘇寧大哥說了一句：“花錢容易掙錢難哪！”

第二天，蘇寧和綠帽偷偷地跑到動物園附近給大夥買來好多衣服：“哥幾個，咱怎麽說也是憑自己雙手掙來了錢，回家去別讓父母知道咱這些苦，以後的好日子等著咱呢！！”

我們各自換上光鮮的衣服，相互打量，嘿，還真不錯。

蘇寧是細心人，他給小湖南買了好多的東西，吃的用的都有：“嘉嘉，你回家以後給咱爸咱媽帶好啊！”

小湖南咬著嘴唇點點頭，然後說：“哥幾個你們走吧，我留下！”

大家吃驚地看著他。

“暑假後開學又該交學費了，我爸媽年歲都大了，我不想讓他們挨門挨戶地去討借了，我覺得這裏賣菜掙錢還算容易的，只要肯努力就能多賺點，比我老家強多了，這裏的房子退了吧，我找到了一個住處，是地下室裏的一張床，每個月150塊就可以了。”

雖然小湖南的話是笑著說的，但是我們差點哭了。

綠帽鼻子發酸：“嘉嘉，你回去吧，開學以後的學費我們幫你！”

小湖南調皮地從地上拿起幾個西紅柿洗了洗：“哥幾個嘗嘗我進的貨，絕對好吃，特甜！附近的老太太買菜都來找我！”

我們咬著西紅柿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嘉嘉的脾氣我們都知道，他只靠自己的雙手來精彩地活著。

臨行前，我跟大家商量：“讓我去和趙晨告個別吧？”

見了趙晨，她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給你發短信也不回！我也不敢去你們租房那兒找你，你們宿舍那些人好像對我有意見！”

我一把摟過趙晨，把她的頭埋進我的懷裏，我倆就這樣默默地，最後我告訴她：“趙晨，我要回家了，開學以後咱倆再見！”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趙晨的眼圈竟然有點發紅，她扭過頭說：“走吧，記得給我電話！”

分別的時候，趙晨拉住我的手，在我額頭上蜻蜓點了下水，然後跑開了。

回到住處，我吆喝著：“走吧，咱凱旋回家嘍！”

蘇寧盯著我，然後慢慢地說：“你小子額頭上的口紅印是怎麽回事？”

我趕緊用手一擦：“曬的，北京的太陽忒毒！”

蘇寧嘆了口氣：“蟈蟈，你千萬不要吃著碗裏的盯著鍋裏的，你想想你這樣多辜負……”

“走嘍，回家嘍，別扯嘍！”我吆喝著打斷了蘇寧的諄諄教導。

“慢著！”蘇寧怒喝一聲，“你不是說要接陳思去你家玩嗎？”

“我靠！我差點忘了！”我驚叫一聲，“蘇寧你在家裏待幾天就去我家玩啊，劉爽盼你盼得都快枯萎了，她可等著你的滋潤呢！”

蘇寧擡手給了我一拳。

大家各自散去，我坐上火車去接陳思。

看著窗外嘉嘉頂著太陽搖著手向我們揮舞告別，我慢慢地扭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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