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不可測的眼眸盯著顧盼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小臉，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面蒙著霧氣，聽著她絕望的聲音：

“你被那些人騙了，這不是仰豈，不是我們的孩子……”

厲靳南抿唇。

是他騙了她才是，可是謊言卻不得以延續下去。

他笑了笑：“說什麽胡話？仰豈找回來太興奮了嗎？”

顧盼像是受驚了的小鹿，驚慌失措的搖頭，把懷裏面的孩子身上的衣服掀了起來，指著那後背的黑痣，指著那脖頸後的青斑：

“你快看啊。”

厲靳南看去，眼眸覆雜。

他是看不出來的，原來他並不親近仰豈，哪裏會像顧盼知道的這樣細致入微。

情緒微妙，他閉了閉眼睛，讓自己恢覆平靜。

“盼盼，你確定嗎？”

顧盼眼角啄著淚花，拼命的點著頭，嘴裏面一直說著：“他不是，他不是。”

事情就這麽被戳破了，此刻厲靳南有些慶幸他篤定厲仰豈還活著的消息，能給他稍稍安慰。

“他還活著。”他想要安慰顧盼，可是顧盼卻哭的更兇了。

她把懷裏面的孩子放到了嬰兒床上，半跪在地上抓著他的衣角，哭著哀求：

“那你幫我把他找回來啊，求求你了。”

“我會的。”

他一定會的，可是顧盼此刻的模樣，顯然是一分一刻都等不了，這讓他放不下心來。

他嘆息，把顧盼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到了那柔軟的大床上，微微起了一下身，卻被顧盼猛的抱住了腰，他只能僵硬在那裏動彈不得，伸手抱她。

顧盼把頭埋在他的懷抱裏面，可是那溫暖的感覺，清冽好聞的味道，已經不能撫平她心底的傷痛了，更不能止住她的淚水了。

她真的好傷心好傷心，原來這些天都是空歡喜，仰豈根本就沒回來啊，他丟了啊，已經四天了。

他還那麽小，小小的一點就像是貓兒一樣，臉上還帶著傷，沒有她在身邊，誰會去照顧他啊？

眼底淚光閃爍，顧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一個沒喘過來，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盼盼！”

厲靳南驚慌，捧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心就像是被人千刀萬剮，生疼生疼。

他驚喘著打穆斯年電話，穆斯年匆匆而來，看到顧盼滿是淚痕蒼白的臉龐，又看了看厲靳南和那還睡著的孩子，嘆了一口氣。

給顧盼檢查了一番，沒什麽大礙，只是情緒激動昏過去了。

他拍了拍厲靳南的肩膀：

“你快些把仰豈找回來吧。”

這才幾天顧盼就成了這個樣子，時間再長一點，可不是情緒激動了，那可真的是要瘋掉了。

厲靳南垂眸看著顧盼不語，但是眼底全是心痛。

——

粉嫩嫩的公主房，仿佛有香甜的味道彌漫。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鼓著腮幫子坐在柔軟的小床上面，掰著手指頭不知道在算著什麽。

“三，四……已經有四天沒見過傅柏叔叔和三嬸嬸他們了啊……”

厲梨頹廢的往床上一倒，小眉頭緊緊的皺著。

她的眼眸轉了轉，看向床頭的電子鐘表，又帶著哭腔自言自語：

“怎麽才星期四啊。”

還要再熬一天才能放假，才能去看傅柏叔叔、三嬸嬸和小弟弟……至於三叔，她還是不想看……

她傷心的有些想掉淚花，擡手抹了一下自己發紅的眼角，便下床穿著小拖鞋跑了出去。

她現在和厲覺，厲林住在一起，雖然有他們的疼愛，可是她依舊覺得心底空落落的，少了些什麽。

而最是想念的人，就是傅柏了。

越思念就越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朝著冰箱走了過去，想要去找些零食吃以填補心底的哀傷，可是剛走沒幾步便看到了那站在書房外面臉色不太好看的厲覺。

“哥……”

“噓。”厲覺蹙眉，不讓厲梨發出聲音來。

厲梨歪著頭看著厲覺，也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學著他的樣子貼在門上，正打算壓低聲音問他為什麽要偷聽爸爸說話，可是聽到裏面的內容，她的小臉‘唰’的一下白了。

“爸，你怎麽那麽糊塗！仰豈那麽小的孩子你竟然忍心下手？他才半歲啊！”

“什麽私生子？他媽的，當年我從媽肚子裏面蹦出來的時候，你的老婆可是季晴！而我媽也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情婦！”

“呵，還有大哥，什麽義子啊，也是你從外面弄回來的私生子！你的兒子沒一個幹凈的！”

“……”

厲林此刻很憤怒，幾乎是咆哮的。

而厲梨只聽進去了第一句話。

下手？爺爺對小弟弟下手了嗎？

是小弟弟受傷了？還是……還是已經死掉了？

她蒼白著小臉朝著那臉色也很不好看的厲覺看了過去，壓抑著哭腔問：

“哥哥，小弟弟怎麽了啊？”

厲覺沈著臉色，也是在壓抑著什麽，聽到了厲梨的聲音，才覆雜的看向她，嘆息著把她抱起來朝著她的臥室裏面走了過去：

“沒有怎麽。”

“你胡說！”厲梨忽然劇烈掙紮起來，小胳膊小腿踢打著厲覺：“你告訴我啊！快點告訴我！”

厲覺忍著疼痛，關上房門，把厲梨放到了柔軟的小床上面，看著她淚眼婆娑，沈默著不忍心告訴他。

其實之前厲靳南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厲城開始動手了。

可是他能怎麽樣呢？那是他爺爺，他不會助紂為虐，可是也不能幫厲靳南去殺了他的爺爺甚至是他的奶奶啊！

厲覺沈默著，而厲梨的哭喊尖厲：

“我去問爸爸！”

她踉蹌著從床上爬下，想要出去，可是卻被厲覺攔住。

他的聲音沙啞：

“仰豈去了很美的地方。”

很美的地方……九歲的厲梨雖然還喜歡聽童話，可是卻早就已經過了輕信童話的年紀。

什麽美麗的地方？是已經死掉了吧……

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喃喃：

“被爺爺殺死的？”

厲覺動了動唇，想要為厲城說些反駁好聽的話，可是卻說不出來。

他沒說話，但是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厲梨卻嚎啕大哭，“我討厭爺爺！我再也不想看到爺爺了！”

在厲覺還沒回神的時候，厲梨哭著跑了出去，直接把書房的門推開。

正在和厲城吵架的厲林臉上的暴怒因為厲梨的出現，僵硬了一下。

“梨梨？”

厲梨紅著眼睛朝著手機大喊：

“你為什麽要殺掉小弟弟！小弟弟那麽可愛！我恨你！我沒有你這個爺爺！”

女孩兒稚嫩的指責痛恨聲剛落下，厲城更加惱怒的咆哮聲就響起。

厲林看著自己那撕心裂肺的女兒，那原本應該清澈的眼睛此刻卻帶著傷心和怨恨，讓他的心也顫了顫。

他一直這樣袖手旁觀，真的對嗎？

他掛掉了電話，把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厲梨抱進了懷裏面，抿唇，眼眸晦澀的看著那已經走進來的厲覺。

父子兩人目光相對，沒有任何的言語，可是卻已經達成了共識。

這個時候，厲梨囁嚅的哭腔傳來：“我……我想去三嫂嫂家……”

厲覺眼眸微動，快步走了過來，聲音沙啞：

“我們去看看吧。”

他也想知道盼盼現在怎麽樣了。

可是厲林卻搖了搖頭。

事情正亂著，去了也沒什麽用。

可是他不去，陳助理卻在這天搬完找上門來了，帶著一個嬰兒。

厲梨喜極而泣，湊了上去：“小弟弟找回來啦！”

而厲覺和厲林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看向陳助理的眼神帶著凝重和詢問。

陳助理嘆息，“想必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

他垂眸看了看懷裏面的孩子，無奈：

“自從小少爺丟了以後，夫人情緒就不太好，中途又出了些事情，總裁便找了這一模一樣的，想讓夫人聊以慰藉，可是這才兩天，夫人便發現了……”

厲林臉色凝重，還沒開口說話，厲梨就又哭了起來，而厲覺也率先開口，急切的問：

“盼盼怎麽樣了？她還好嗎？”

陳助理沈沈的看了厲覺一眼，裏面也帶著警告：

“當然不好，可是卻有總裁看護，厲覺少爺您還是不要操心了。”

厲覺抿唇，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著，不再言語。

厲林把陳助理對自己兒子的敵意忽視，嚴肅開口：

“可需要我的幫忙？”

“當然有。喏，這個冒牌的孩子暫時就麻煩您了。”陳助理把孩子遞了過來，歪頭回想了一下，便笑了笑：

“他好像叫阿木吧。”

厲林抱著孩子，蹙眉，聲音有些低沈：

“陳助理，我指的是……”

“我替總裁和夫人感謝您的好意。”陳助理笑著打斷了厲林的話，然後便半蹲下來，從懷裏面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遞給了厲梨：

“梨梨小姐，隨時歡迎你。”

厲梨淚眼婆娑的把棒棒糖接了過來，似懂非懂：“我可以去看三嬸嬸？”

陳助理淡笑點頭，摸了摸厲梨的小腦袋，擡眸的時候便看到厲覺眼底的激動。

他挑了挑眉，沖著厲林和厲覺開口：

“總裁說，您二位就不必了。”

厲林無所謂，厲覺卻咆哮了起來，上前揪住他的衣領：

“你是厲靳南身邊傳話的狗嗎？”

陳助理笑著張了張嘴：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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