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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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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長……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難受?”

林江仙攥著顧情長的手,聲音哽咽,“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說,不要忍著瞞著……”

顧情長對母親的話恍若未聞,他的視線落在床腳的顧欣顏臉上,安靜的,沈重的,難言的,像一張網將她罩住。

顧欣顏在他的註視下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顧情長很快收回視線,看向林江仙,唇邊露出一抹蒼白笑容:“我沒事,您別擔心。”

然後又看向顧欣顏:“你回來了。”

顧欣顏抿著唇,頓了兩秒,“嗯”了一聲。

“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林江仙拿手背擦了擦眼淚,對柳畫橋顧欣顏以及陳出新道:“很晚了,都回吧。”

“你一個人能行?”柳畫橋不放心。

林江仙:“一會兒沈鐘要過來。”

……

回去的路上,顧欣顏眼前揮不去顧情長似有千言萬語的眼神,耳邊是柳畫橋的嘆息:“情長這孩子也太不愛惜自己了,你回頭幫你林姨勸勸,你跟他年紀差不多,說的話也許比我跟你林姨都管用。”

顧欣顏不語。

“逐浪提前回去,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麽事?”柳畫橋說著,又提起準女婿。

顧欣顏這才開口:“沒說。”

柳畫橋沈默,既然不說,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你爸說他已經考慮退出前線,還是早點退出好,省得……”後面的話,她沒說,言語在舌尖繞了一圈,變成另一句話說出來:“楚昀還不肯跟你聯系?”

“嗯。”顧欣顏道:“哥哥也許忙吧。”

這話一聽就是在給自己哥哥找借口。

“你別怪他,他是擔心你。”柳畫橋說:“他自小就疼你,總會想明白的。”

顧欣顏點頭,“我知道。”

這一晚,顧欣顏躺在那張睡了二十多年的大床上,總感覺身邊少了些什麽,被江逐浪抱著睡了幾晚,像是睡了幾十年似的,成了習慣。

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哪裏了。

要去什麽地方,執行什麽樣的任務。

這一晚,她始終半夢半醒,昏沈又迷糊。

隔天天還沒亮,她就醒了。

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緩了緩,想起來江逐浪已經回了部隊。

思念的情緒在她胸腔裏滋生、蔓延,顧欣顏怔怔地躺了許久,拿過手機,意外地發現上面有江逐浪昨天半夜發來的一條短信:接下來一段時間沒法聯系,我會想你。

沒著沒落的心在這一刻有了著落似的,她捧著手機,嘴角揚起笑容,嗅了下被褥,似乎還殘留著那個男人的體味。

明知道江逐浪可能看不見她的信息,她仍然回了一句:我只要你安全。

頓了頓,又回了句:你要是缺胳膊少腿地回來,我就不要你了!

發送完,顧欣顏去衛生間洗漱下樓,剛走到緩步臺,聞到一股香味。

到廚房,瞧見柳畫橋站在流理臺前忙碌,一手捏著鋁制鍋蓋,一手拿著湯勺,腰間的圍裙勒出纖細的腰圍,風韻迷人。

“媽,您做什麽?”顧欣顏小跑過去,腦袋挨在柳畫橋肩上,朝鍋裏看了眼,是烏雞湯,攪拌間可見人參和當歸、枸杞。

“給你林姨熬點湯補補,這幾日她吃不好睡不好的,身體吃不消。”柳畫橋動作不停,一面道:“一會兒你給她送過去,我團裏有點事,過去一趟。”

“我?”顧欣顏露出為難神色。

“不可以麽?”柳畫橋瞅了她一眼,“你請的假還沒到期,今天就先別去了,幫你林姨分擔一下,她呀,也挺不易。”

“你顧叔叔年輕時候出了車禍,身體一直不好,二十多年來那個家都是你林姨一個人撐著,好不容易把情長拉扯大,情長也出息了,眼看著日子要旺起來,情長又住院,唉,老天不會心疼人。”

柳畫橋邊說邊嘆。

顧欣顏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吃完早飯,她就在母親的催促下去給林江仙送雞湯。

在住院部樓底下,遇著同樣拎保溫盒過來的陳出新,看見顧欣顏,陳出新沒好臉色:“喲,來給誰送飯呢?”

陰陽怪氣的腔調,顧欣顏覺得自己都快不認識這個人。

她印象裏,陳出新是個陽光的大哥哥,兩人雖交情不深,但他對自己一直很客氣。

“我媽給林姨熬的雞湯。”她笑著回:“你呢,也是給林姨送吃的?”

陳出新盯著她看。

顧欣顏面色紅潤,皮膚光澤,看得出近日過得不錯。

“你把別人害那麽慘,自己倒是逍遙快活!”陳出新臉色變得陰沈,“果然女人都沒良心!”

顧欣顏臉上的笑緩緩消失,轉身走開。

“怎麽?我說的不對?”陳出新跟上來,語氣憤怒:“老顧為你進了手術室,你就沒有一點愧疚?”

說話間,兩人到了電梯門口,有不少人等著乘電梯上樓,陳出新一點不顧忌,接著道:“真替老顧悲哀!”

電梯開了,顧欣顏跟著人群進去。

無論陳出新說什麽,她都不發一言,電梯裏的人把視線落在她身上,她也只當不知。

電梯門再次打開,她拎著保溫盒直接走出去。

剛穿過隔風簾,陳出新忽地抓住她手腕,將她用力往回一扯。

“你這個女人,怎麽能這麽狠心,我說的話,你一句沒聽懂是不是?”

陳出新眼神燃燒著怒火,把顧欣顏逼在角落,離得近了,顧欣顏聞到他呼吸間夾帶的酒氣。

這才發現,陳出新眼眶布滿紅血絲,可見昨晚在哪裏喝酒了,說不定這會兒酒還沒完全醒。

“你知道老顧這些年都為你做了什麽?他以前那麽淡泊名利的個性,就怕自己配不上你,拼了命學習,考最好的醫大,進最好的醫院,哪年你的生日,他沒給你準備你最想要的?哪年你父母你外公外婆的生日,他沒精心準備禮物?”

“就算這些他有意瞞著你,嫁假借我的名義送了,可你從來沒懷疑過?我跟你、跟你們家那麽淡的交情,我憑什麽這麽用心?”

“還有那次,我們一起打牌,他坐在你身後給你看牌,離你那麽近,你表姐都看出老顧喜歡你,你就一點沒有察覺?”

陳出新邊說,邊朝顧欣顏逼再度近。

顧欣顏臉色難看。

陳出新說的,她記得。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尚在讀高三,一次跟表姐去顧情長家裏做客,陳出新也在,還有三兩個顧情長家的鄰居,年輕男女在一起就是玩,有人提議打麻將,顧欣顏是不會的,顧情長說教她,就坐在她身後,耐心地一點一點地教。

那天,她整個過程都不在狀態,顧情長幫她理牌的時候,手臂會無意識地碰觸到她肩膀,感受到他的呼吸,她根本沒法集中意識。

越想,顧欣顏臉色越難看。

那都多久的事了……

顧大哥從那時候,就喜歡她麽?

可為什麽沒人告訴她,表姐知道,陳出新知道,似乎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

“你別說了……”顧欣顏捂著耳朵,身體縮在角落,“求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我就是看不爽你這副什麽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樣子!”陳出新抓住顧欣顏手腕,將她手從耳邊拿開,“你聽好了,老顧他……”

“你幹什麽?”

一道虛弱又熟悉的聲音打斷陳出新的話。

陳出新怔了怔,轉頭,瞧見顧情長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胃部,滿臉病容地站在他身後。

“放開她。”

顧情長冷著臉,“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

陳出新憤憤地放開手,“你都這樣了,還護著她!不告訴她,她永遠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麽,誰還能像你這樣默默為她做那麽多事?她就是不知好歹!”

“那也是我的事,你有事就去忙,我這裏不需要你。”顧情長音量很低,話裏的怒意卻一覽無餘。

陳出新氣得胸口疼。

顧情長一向溫潤好說話,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和誰紅臉急眼,偏每次涉及顧欣顏,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像被人觸碰逆鱗的龍,危險又不近人情。

“算我多管閑事!”陳出新把保溫盒往顧欣顏懷裏一塞,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走開。

沒坐電梯,嘭地踹開樓道安全門。

顧情長聽到好友帶著怒氣沖沖的踹門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靜靜地看著顧欣顏,聲音很輕,透著難言的溫和:“是不是嚇到你了?”

顧欣顏搖頭。

“別聽他亂說。”顧情長往顧欣顏跟前走了兩步,“他總這樣,喝點酒就胡言亂語。”

“你也別怪他,他沒有惡意。”

顧欣顏:“我知道……你怎麽下床了?我扶你回去吧。”

她把兩個保溫盒拎在一只手裏,騰出右手打算扶住顧情長。

顧情長往後避開。

“沒事,我可以走。”他說著,轉身,扶墻與捂腹部的手調換過來,普通朋友話家常一般:“柳姨沒來嗎?”

“嗯。”顧欣顏跟在他後側方,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得艱難,內心很不是滋味。

“我媽團裏有點事,本來打算親自過來給林姨送雞湯的……”

她這話沒說完,林江仙火急火燎從病房跑出來,看見顧情長的一剎那,明顯松了口氣。

“你下床幹什麽?”林江仙上前扶住兒子,“你自己是醫生,剛做完手術不能隨意走動還要我教你嗎?”

“我有點悶,出來走走。”顧情長說得輕巧,笑容蒼白又憔悴,“我還好。”

“再好也是剛做完手術,萬一出點什麽事,你叫我跟你爸怎麽辦?”林江仙上個衛生間工夫,床上就沒了兒子的蹤跡,當時她就涼了半截身子,還以為兒子想不開……

餘光瞅見顧欣顏,說實話,她不是很希望這個女孩在自家兒子眼前晃。

“顏顏今天不上班嗎?”她刻意這麽問。

“上的。”顧欣顏順著她的話說:“媽有事過不來,讓我把雞湯送給您,馬上得去單位。”

林江仙接過保溫盒,笑說:“那你快去忙吧,別遲到了。”

“嗯。”顧欣顏點頭,“那我先走了。”

走到隔風簾那邊,顧欣顏伸手打起簾子,無意識地回頭一望。

正對上顧情長的目光。

顧情長楞了一下,旋即恢覆如常,大方地朝她勾起嘴角,揮了下手。

顧欣顏報以一笑。

很多事情,沒必要說得太透。

彼此心裏明白就行。

或者,也不需要太明白。

顧欣顏這次離開醫院,直到顧情長出院,都沒再踏進醫院半步。

請的假結束,她又開始朝九晚五的普通又平凡的上班生活。

她身後依然跟著保鏢,而保鏢的身後,跟著江逐浪請來的陳平。

母親把顧情長掛在嘴邊,他出院了,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嚴教授的邀請,也拒絕回美國繼續研究。

母親說顧情長打算歇下來了,說起來的時候,母親語氣很矛盾,既欣慰,又惋惜。

這天,周末,顧欣顏在家裏看電視打發時間,電視上,又在播報華人游客於泰國失蹤案件的調查進展,主持人說著有了線索、但需要進一步調查的話,這段時間顧欣顏時常在媒體上看見這個案子的報道,按理說應該習以為常,但每次看,她仍有不安惶恐的感覺。

手機鈴驟然響起。

顧欣顏心頭一跳,急喘兩口氣,視線落向手機,陳出新的電話。

自那日在醫院他堵著她說話,他只給她發過一條道歉的短信,她回了句沒關系,兩人再無交集。

顧欣顏怕他說她不想聽的話,但手機鈴鍥而不舍,她最終還是接了。

她沒開口,等著陳出新先說。

“你有空嗎?”陳出新問。

“什麽事?”

“過來勸勸老顧吧。”陳出新說:“他要上山當和尚。”

“……”顧欣顏覺得他在開玩笑。

“我沒跟你開玩笑。”陳出新顯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很容易被人當玩笑話,強調:“老顧打算放棄BMC醫學獎的競選,放棄美國那邊的研究,去寺裏住幾天,這不是出家是什麽?”

“俗話說的好,解鈴還須系鈴人,現在只有你能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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