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足足發了五秒鐘的呆。知道秦濤海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濤海，我……”

剛一開口，夏羽就覺得自己的嗓音不對，他趕忙調整一下。還好，夏羽迅速調整了一下，嗓音調整到蕭夢萌的頻率。秦濤海似乎沒有發覺，只以為是蕭夢萌聽到這個消息後有些驚訝。

夏羽說：“事情真的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了嗎？”

秦濤海沈默了一下，說：“是的。除非夏羽和楚可憐重修舊好，否則……”

他深沈的嘆口氣，後面的話沒有說。夏羽明白，楚可憐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而整個楚家也真的發火了。楚靖南看上去文質彬彬，但要整治人，那是決不會手下留情。

夏羽只覺得汗毛倒豎，不寒而栗。

秦濤海還沒說完：“夢萌，你還是轉告一下夏羽，讓他在最近小心一點，楚家這次要動真格的了。萬一，除了什麽事，夢萌，你還是先保護好自己。”

這話就是在提醒，楚家什麽事都可能幹。也難怪，楚家本來就是黑社會出身的。

“我知道。”

夏羽用蕭夢萌的聲音應了一聲，把電話掛上。

這下真的鬧大了。

夏羽拍拍腦袋，開始後悔昨晚的沖動。

怎麽回事？昨晚怎麽就那麽沈不住氣？夏羽啊，夏羽，你平常不是這樣的。你平常都是三杠子打不出一個屁。昨晚，怎麽就那麽大膽，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把楚可憐甩了。真不像平時的你啊。想想也是，楚可憐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受得了。不報覆才怪呢。這可下好了，生平第一次發脾氣，就惹來這麽大的禍。

夏羽敲著額頭，在樓道裏來回來去地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夢夢就站在一旁，看著他。

“怎麽了，夢夢？看什麽呢？”

夏羽問她。

夢夢歪著腦袋說：“媽媽以前說過，你要是敲腦袋證明是有心煩的事，轉圈說明是有很心煩的事，又敲腦袋又轉圈，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夏羽噗嗤一聲笑了。小孩子總是能把人逗得開心起來。夏羽摸著她的頭，說：“沒什麽，沒什麽能難得到我。”

“是啊，媽媽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夢夢甜甜地說。

她嘴裏的媽媽自然不是她的親生媽媽田眉月，而是撫養她的蕭夢音。蕭夢音真的會這麽說？夏羽表示懷疑。

於是夏羽問孩子：“夢音真的會真麽說？”

夢夢點點頭，說：“媽媽說，如果你心煩，就這麽跟你說，你肯定會高興的。別的地方隨便說。”

明白了。蕭夢音這是教孩子作兩面派。

想著想著，無意擡頭，看到蕭夢音哼著小調走過來了。

夏羽趕緊上前，問她：“怎麽樣？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

“說是明天才能出結果。好了，我們去玩一玩吧。怎麽樣，夏羽，陪我走走。”

蕭夢音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學電視裏的那些女明星放電。不過她做得很不到家，還沒有蕭夢萌做得好。由此看來，蕭夢音天上就不是那種會嗲聲嗲氣討好男人的類型。

“那你要做什麽？”

夏羽問她。

“我嘛，”

蕭夢音走了兩步，說，“我今天突然有興趣去看看你的學校。”

夏羽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又折騰了一天，已經到了下午，此時去學校，那裏差不多快下課了。學校，總覺得這個詞匯裏夏羽是越來越遙遠。這半年來，夏羽幾乎沒有什麽心思去上課。也不知道那些老師還記得不記得他這張臉。估計那個教務主任肯定記得。

夏羽推脫了一下：“還是換個時間吧。今天有些不是很方便。”

“這樣啊，”

蕭夢音的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唉，看來你是典型的區別對待，別的女人要是去哪裏，你立刻就帶著她們去，可憐的我啊，怎麽這麽可憐啊。”

如果你以為這是蕭夢音在哀求夏羽，那麽你就錯了。蕭夢音這是在催促夏羽。夏羽擺擺手說：“好，隨你了。”

蕭夢音攬著夏羽的肩膀說：“這就對了，沒什麽解決不了的。”

兩人帶著夢夢回到病房看了看明明。明明又在那裏畫畫。白荷在一旁看著。這次她是不敢亂加評論了，上次本想給解說一下，沒想到越說越亂。這回她學得乖，指著畫問夏羽：“這畫上畫的是什麽？”

夏羽看著明明手中的筆，那支筆在畫紙上一下一下地從上向下劃動。但是每一筆都很輕，線條也很輕。

夏羽想了想，說：“她畫的是一對翅膀。”

“什麽？”

白荷看著他，“我怎麽看不出來這是一對翅膀。”

蕭夢音也隨聲附和著：“沒錯，我也看不出來。不過，既然夏羽說是翅膀，那就是翅膀。”

有時候，夏羽和蕭夢音之間的關系讓人覺得很奇怪，他們之間很有信任感，但又時常互相拆臺。讓人覺得他們很親密，又不是那麽親密。

明明在簡筆畫的下角寫上了兩個字：翅膀。

夏羽這次又猜對了。

白荷自言自語：“為什麽我就看不出來呢？”

蕭夢音故意說：“那是因為你沒有那種藝術細胞。呵呵。”

白荷反問她：“那麽你有？”

蕭夢音一攤手，說：“我也沒有。”

臨到黃昏的時候，夏羽和蕭夢音出現在了紫途學院。蕭夢音伸伸腰，咚咚腰肢，剛才飽飽的吃了一頓。現在肚子有些發脹。

夏羽指著遠處說：“你也不是沒來過，今天是不是神經被燒斷了，怎麽想來這裏。”

蕭夢音笑盈盈地說：“因為我的媽媽。”

她忽然提起她的媽媽。夏羽眉頭一皺，想起過去那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

蕭夢音用力拍著夏羽的後背，差點把夏羽拍出去。

“你幹什麽？”

夏羽抗議。

“不要擅自揣摩我的心事，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柔弱。”

蕭夢音看著遠方，遠方夕陽西下，雲彩昏黃中帶著焰火紅色。

夏羽沒心情看夕陽，他看著蕭夢音。

蕭夢音忽然抓起他的手，帶著他跑上樓。一路上，撞到兩隊在墻角親熱的情侶，還有三個端著書本上看書的書蟲。總之二位上了樓頂。

蕭夢音揚起胳膊，像是要擁抱夕陽，當然，夕陽沒有辦法留住，繼續西墜。

“你今天神經病啊！”

夏羽終於忍不住說出話來。

蕭夢音走到天臺邊緣，拍拍矮墻，試了試高度。

這個動作弄得夏羽很害怕，心想，該不會是最近受的刺激太大，想不開了，不會吧，我記得她是很堅強的，怎麽……

“別胡思亂想了。”

蕭夢音頭也不回地說，她似乎早就看清楚了夏羽的心事。

“你到底要幹什麽？”

夏羽上前一步，問她。

蕭夢音沒有回頭，看著遠方說：“你知道我媽媽死的時候，跟我說的是什麽嗎？”

夏羽搖搖頭，同時說：“不知道，那時我不在你身邊。”

蕭夢音轉過頭，靠著矮墻，這個動作可是很危險，一般的女孩子都不敢。

蕭夢音說：“我媽媽說，如果有一天，我爸爸來找我，那麽請你原諒他。可能是我媽媽看出我不是一個能夠原諒別人的人。所以才對我這麽說。”

夏羽沒說話，他只想聽蕭夢音說話。

“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怎麽想？”

夏羽說：“那時……我記得你……你才幾歲……好像十歲左右。應該不會想很多事情吧。”

“不，那時我在想，如果我見到我那個混蛋父親，我就那把刀把他宰了。”

“真的？”

夏羽眉毛一挑，有些不信。

蕭夢音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樣子高深莫測。夏羽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就這樣冷場了一分鐘，蕭夢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說：“算了，算了，不逗你了。那時我才多大，能像什麽事情。”

夏羽這才把心放進肚子裏。

蕭夢音轉過頭，看著遠方，天地已經被黑暗籠罩。

蕭夢音說：“我媽媽說，希望我以後能有個好出路。以後去上學，不要像她那樣，只是長得漂亮，沒有其他本事。所以，才會被男人耍弄。看來，她到最後也明白了。那根男人從一開始就是在玩弄她。”

她的頭低下去，後背抽動了幾下。

夏羽走到她的背後，輕撫著她的背，記得小時候，他們就是這麽彼此安慰。

“夏羽，以後你一定會離開我對不對。”

蕭夢音問她。

夏羽答非所問：“別傻了，總是問這些事。”

蕭夢音一頭栽在夏羽的懷裏，低聲說：“不要看我。我在哭。我不要看我。”

夏羽很聽話，把目光投向遠方，而不是懷裏的人。

蕭夢音哭著說：“媽媽以前說過，如果想哭就找個能夠依靠的人哭。可是，我身邊除了你，沒有什麽人可以依靠。夏羽，如果可能，我說如果可能，那就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即便你以後要結婚，要去別的城市，也要記得我。”

夏羽摸著她的頭，嘆口氣。蕭夢音就是這麽一個女孩，外表看起來很堅強，而本質卻脆弱得很。

過了一會兒，蕭夢音不哭了。她換了一個話題：“我今天忽然想起媽媽，媽媽希望我去上學，可是，我卻沒有能達成她的願望。我真是不孝。”

忽然，蕭夢音又笑了，同時把夏羽推開。

“算了，我想媽媽在天上也不會罵我。”

說完，她轉過身面對著遠方。也許，只有在這種無人的地方，在夏羽面前，她才會如此真摯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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