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化妝間時，夏羽先把門開了一條縫隙，左右探了探頭，看看周圍有沒有人，主要是看有沒有熟人。

很幸運，沒有。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夏羽松口氣，走了出來，轉了個彎，想從後門溜出去。

剛剛走了幾步，忽然腳下被一個東西絆住。夏羽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真是很倒黴，沒想到快出門時讓人家給絆住了。他回頭一看，地上有個人，直挺挺地躺在那裏，不聲不響，一動不動。

夏羽怕是出了什麽事情，他跑過去仔細一看，也是一楞。躺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方雲。

方雲這是怎麽了？兩眼直楞楞的，一動不動，喉嚨裏慢慢蠕動，似乎要說話，但是嘴唇發青，嘴巴始終沒有張開，發出聲音自然是無從談起。

“方雲，方雲，怎麽了？”

夏羽走過去，拍拍他的朋友。

方雲轉了轉眼珠，翻翻眼皮，掃了夏羽一眼，什麽都不說。

估計方雲受的刺激過度，大腦暫時性短路。要是暫時性也就算了，可萬一弄個終身殘廢，這可就壞了。

夏羽蹲下身，開始解勸方雲：“方雲，沒關系，就是沒有女朋友而已。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了。想開點。”

方雲轉過臉來，盯著夏羽，看了好久，沒說話。

夏羽有些擔心，方雲不會是因為這次的事得精神病了吧。他想拍拍方雲，手剛舉到一半，方雲說話了。

“我沒事。”

他一說話，夏羽輕松了許多：“還好，你沒事。唉，怎麽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失戀了嗎？還是那句話，你也不是失戀過一次兩次的人。你可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男人。好男人不愁沒女人。”

方雲突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我真的很愛她啊！可是，為什麽啊！她不理我了。她去找那個楚飛雲，我看到他們一起上車。”

這些夏羽還真的不知道，他沒太註意楚飛雲和白蘭的動向。

不過，夏羽還是要開解幾句：“上車也不意味著什麽，可能是楚飛雲要送Vivian回家。這個難免，楚飛雲比較有紳士風度。”

方雲一個勁的搖頭，說：“不，哪有這麽簡單！等他們到了Vivian的家門口，Vivian一定會說，要不要上樓喝杯茶水。楚飛雲一定會說上去坐坐。之後兩人就上樓，再然後……上床。”

方雲抱著頭，嗚嗚哭著。

夏羽嘟囔一句：“你知道的倒是很詳細。”

“我也是這麽和她好上的。”

聲音從方雲低垂的腦袋中發出。

一猜就知道是這麽回事。否則，你怎麽這麽門兒清。

方雲還在那裏嘟囔：“今天楚飛雲在那過夜，明天我就徹底回不去了。我的Vivian，我的天使，我的女神。沒有你我怎麽活……”

方雲的這種態度讓夏羽有種想抽他的沖動。不就是一個女人嘛，至於這樣要死要活嗎？

夏羽耐著性子勸他：“沒關系，就是一個女人，還不是什麽正經女人。沒了就沒了，就當是玩了一場游戲，你看那個Vivian不就是這種態度嗎？人家那才叫游戲人生，真正說得上是拿得起，方得下。你看看……餵！你、你看看自己，還像個男人嗎？”

說到最後，夏羽也耐不住性子了，高聲喊了一句。

方雲還是哭，不理會夏羽的話。

不遠處來了個兩個保安，手裏提著警棍，朝著這邊嚷嚷：“幹什麽的？別擋道，要哭到外面哭去。”

夏羽連忙答應，拉著方雲起來，方雲不想起來，夏羽就拖著他走。

總算走出大門，方雲又坐在臺階旁，不願起來，他高喊著：“楚飛雲，你過來啊，你看看我方雲哪點不如你。”

他轉了個頭，問夏羽：“你說說，我哪點不如楚飛雲？”

夏羽還真是為難，把方雲和楚飛雲放在一起比，除了兩個人的名字裏都帶著個“雲”字這點相同之外，沒有什麽可比性。

夏羽不說話，方雲逼問一句：“你說啊，我哪點不如他？”

夏羽不想再刺激方雲，只好說：“你比他強。”

“對，你說哪裏？我怎麽看不到。”

方雲又把話說回來了。

原來他自己都不知道。夏羽一皺眉，說：“你比他年輕得多，他都快三十了。你剛二十出頭，你比他年輕。”

“對對，”

方雲連連點頭，說：“我比他年輕……比他年輕。”

此時此刻的方雲，頭腦中思維混亂，條理不清。如果他還有點自知之明的話，就不會拿自己和楚飛雲相比，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好說歹說，方雲總算不哭了。他站起身，身子有些晃。

他說：“夏羽，謝謝你，謝謝你聽我發牢騷。你這是個大好人。”

這可是認識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以前借錢的時候可從來都沒說過這類好話。

夏羽擺擺手，說：“沒關系，舉手之勞。”

龍紅大酒店裏跑出個人，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到方雲，他大叫了一聲：“方先生，請留步，白小姐有話讓我轉達。”

方雲一聽白小姐三個字立刻興奮起來，他快跑幾步來到那個人面前，說：“什麽，她要和我說什麽，是不是說她錯了？讓我原諒她？我不會介意的……”

那人搖搖頭，說：“不是的，白小姐說，請把她家的鑰匙還給她；如果你不還，以後要是丟了東西，你的嫌疑洗脫不了。”

方雲臉上的肌肉彈動了兩下，有點半身不遂的先兆。他摸了摸腰上的鑰匙環，從裏面摸出一把鑰匙，十分不舍地抓在手心裏。

“真的要還回去嗎？”

方雲問身邊的夏羽，夏羽不說話，他可不想胡亂說話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來人突然出手把鑰匙夾在了手指上，動作異常熟練，同時說：“謝謝合作。我會轉交給白小姐的。白小姐會十分感謝。”

方雲臉上發了一陣青，之後是一陣白。

來人又掏出一張支票，說：“這是白小姐讓我給你的，說是對你的補償。”

電視裏這種話好像都是負心漢對癡情女說的。眼下正好相反，負心女對癡情漢。

方雲是什麽感覺，腳下的地在抖，身邊的水在流，你的手在顫抖，你的淚在流。

方雲用那雙顫顫巍巍的手接過支票，上面寫的是五千塊。

方雲說：“這一份愛情就值五千人民幣嗎？”

來人說：“當然，一般就是這個價碼。”

看來被這樣處理的男人，方雲不是第一個，估計也不是最後一個。

夏羽說：“方雲，這錢可有失尊嚴。還是不要接受為好。否則，人家會看不起你的。”

方雲突然一搖頭，提高聲調地說：“不，我要拿著，拿了錢沒了尊嚴；不拿，那可就什麽都沒了。”

說得……有理。

方雲把支票塞到口袋裏去，對來人說：“你會去告訴Vivian，我等著她哭著來找我，到時候，她想讓我接受她，我都要考慮一下。”

那人說：“我會轉告的。”

什麽話都不說了，那人轉身就走。

夏羽心想，人家以後會不會哭著找你我不知道，可現在大哭大鬧的不就是你嗎？看Vivian的樣子，以後大哭大鬧的機會應該不多。算了，方雲，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夏羽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可不能這麽說。他可不想招惹現在的方雲。人的精神到了這個程度，是異常古怪和脆弱的，誰也說不準，他會幹出什麽樣出格的事情。

方雲忽然仰天一笑：“哈哈哈。”

夏羽懷疑他精神失常。

方雲一摟夏羽的肩膀，說：“走，咱們喝酒去！喝他媽的一醉方休！”

看你的樣子，還沒喝就醉得差不多了。這是夏羽的心裏話。

兩人走進路邊的一個小餐廳，要了幾個啤酒，咚咚咚灌起來。

夏羽也跟著喝，沒過多久，他的腦袋就開始迷糊起來。酒會上喝了不少，都是葡萄酒。現在和啤酒一摻和，劇烈的酒勁往頭上沖。

方雲那邊也好不了多少。他伸出指頭，指著夏羽，只不過指頭的方向和夏羽的位置差了將近六十度。

方雲問他：“奇怪了，你為什麽在那裏。”

“我……”

夏羽醉眼迷離地說，“我、我……”

夏羽對自己說，別說實話，可是他的嘴已經不聽使喚了。他說：“因為我是……蕭夢萌。”

說完了，他趕忙捂住嘴，無意間，舌頭被牙咬了一下，痛感傳到大腦，醉意驅走了一些。

方雲哈哈大笑起來，說：“你要是蕭夢萌，我還是玉皇大帝呢。”

方雲根本不信。夏羽也笑了，這麽離譜的話怎麽會有人相信呢。

方雲端起酒瓶子對著嘴灌了一大口，說：“女人啊，真是善變。我受夠了！”

夏羽說：“也不盡然，我就看到過很不錯的女人，唉，我還是要說你一句。找什麽樣的女人不好，為什麽非要找這麽一個喜歡玩男人的女人？”

方雲把眼一瞪，說：“怪誰？還是不是怪你！”

“怪我？”

夏羽不明白，“為什麽怪我？”

方雲用滿是苛責的語氣說：“你不想想，是誰給我牽線搭橋，是誰告訴了我Vivian的私人電話號碼？想想，是誰？是誰鼓勵我去追她。想想，是誰？”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想起來了。好像是我……”

“就是你！”

不等夏羽說完，方雲便搶過話頭，還用手指指著夏羽的鼻子，這次指的很直。

“還就是你啊，這都是你一手導演起來的悲劇。”

說完，方雲又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導演倒是當過，悲劇也導演過，可是方雲身上發生的事情要全怪他，這也有點說不過去。

方雲還在大哭大鬧：“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起的頭，讓我陷入了深淵。”

這個突發事件弄得夏羽不知所措，他拍著方雲的肩膀，說：“餵，別鬧了，我送你回去。”

夏羽站起來，想拉著方雲走，起來時晃了晃，險些栽倒。

方雲也起來了。他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他暧昧的一笑，說：“夏羽，我們這麽早走是不是太浪費如此良宵了？”

方雲又是一笑，這次笑得更暧昧。

方雲說：“我們去找女人。”

“找女人幹什麽？沒興趣！”

夏羽攙著方雲走了幾步，身子搖晃，看什麽都是重影的。

方雲掙脫了夏羽的束縛，他說：“走，我們到這附近的一個好去處，到那裏找女人睡覺去。”

夏羽說：“誰願意去召妓！你不怕得病啊！”

方雲也是擺了一下手，說：“不怕，而且我也不召妓，那種侮辱人格的事情我又怎麽會去做。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那裏有的是大明星，他們都願意陪你做你喜歡的事情。呵呵，走我們去找大明星蕭夢萌睡覺。“夏羽覺得頭暈，他看著方雲，覺得不是他的嘴巴出毛病了，就是自己的耳朵老化了。

兩人走上了一條並不熱鬧的小路。那裏的燈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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