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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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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和桓將軍比嗎?”馬太守黑著臉道,“你是什麽東西,桓將軍又是什麽身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馬文才嘟囔道:“我是什麽東西,不得看爹你是什麽嗎?”

“你說什麽?”馬太守怒道,“混賬東西!”

“誒,馬太守,你這是動什麽氣啊。”桓玄道,“少年氣盛嘛,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十八歲的時候,也成天想找我的哥哥們挑戰,急著證明自己。”

“桓將軍說得是。”馬太守立即換上一副笑臉,“只是,這無知稚子怎麽能和將軍比呢?將軍您是志存高遠,犬子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

“能不能比,不得比一比才知道嗎?”馬文才又不服氣地咕噥了一句。

“你……”

馬太守氣得又要數落他,卻聽得桓玄大笑道:“馬公子說得有理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幾分本事,一試便知。看來,馬公子是鐵了心要向本將軍挑戰咯?”

馬文才正欲回答,卻感覺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轉頭,只見桓是知皺著眉低聲道:“你瘋了?怎麽敢挑戰我哥哥?”

馬文才也低聲:“怎麽,難道過去挑戰桓將軍的人都是瘋子?”

“你……我告訴你,每一個挑戰我哥哥的人,都是被擡著下場的!”桓是知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比武的時候,可從來顧不上什麽點到為止!”

“那正好。”馬文才道,“我正期望和他的真功夫較量較量呢。”

“你……”

桓是知本是好意勸說,怕馬文才被桓玄傷到。不料情急之下沒註意語氣,反倒激發了馬文才的鬥志。

馬文才出列行禮:“請桓將軍指教。”

桓玄合上適才陳子俊呈上的學子排名,笑道:“馬文才,武科每個月都排名第一。可以。有資格輕狂。看來,本將軍今日只能擔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號,和你切磋切磋了。”

馬文才說自己崇拜桓玄並不是假的。聽見桓玄願意應戰,語氣中有點小激動:“多謝桓將軍指教。”

二人走到眾人中央,執禮對峙。

桓是知跑到桓玄身邊扯他的袖子,低聲道:“玄哥哥,你手下留情啊。”

桓玄劍眉一挑:“你對這小子……”

桓是知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沒有。只是畢竟是同窗嘛,你就點到為止行嗎?”

桓玄看了一眼馬文才,笑道:“你也知道,你哥比武向來只有一個規矩。這家夥氣焰太盛,年紀輕輕的,滅一滅是好事。”

“哥……”

“放心吧。”桓玄示意桓是知靠邊站,“為了你,我不會讓他像別人那樣缺胳膊少腿的。”

桓是知憂心忡忡地站到一邊。一轉頭,旁邊站了個同樣憂心忡忡的馬太守。

桓是知出言安慰:“太守大人也不必太擔心了。我哥哥他,應該還是有分寸的。”

馬太守臉上又熟練地擠出了笑容:“多謝桓公子。犬子本來就該教訓,他挨幾下一點都不打緊。我只是在擔心桓玄將軍——當然不是擔心將軍會輸——我只是擔心,教訓此等無知豎子,會臟了桓將軍的手腳。”

桓是知皺眉。這當父親的怎麽能這麽說話呢?讓人聽了真不舒服。

祝英臺等人不知何時湊過來:“是知,你應該很為難吧?希望誰贏啊?”

“我為難什麽?”桓是知有些心虛,“我當然是,希望我哥哥贏啊。”

“是嗎?”祝英臺笑著點點頭,“也對,這關系再好也親不過哥哥嘛。”

荀巨伯一把摟住桓是知的肩膀:“正好,我看這馬文才的氣焰啊,太囂張了,在書院裏就差橫著走了。平日裏也沒少為難你吧?剛好讓桓將軍給他點顏色看看。”

荀巨伯的幸災樂禍讓桓是知有些不開心。她不動聲色地推開荀巨伯的手,嘟囔道:“就是樣子傲了點,其實也沒做什麽壞事,說不上橫著走吧……”

“你咕噥什麽呢?”荀巨伯沒聽清。

“啊,我是說……”桓是知勉強擠出假笑,“你說得特別對!我看這馬文才也不順眼,不順眼。”

幾人正在言語,那演武場中央比賽卻已經拉開了帷幕。

雙方都沒有用兵器,但二人骨骼相擊的聲音和呼呼作響的拳風還是聽得桓是知心驚膽戰。

桓玄的招式極為剛硬。許是戰場殺伐慣了,哪怕是與人切磋他也決不留半分餘地。礙著桓是知的面子,他註意避開了馬文才的要害位置,但只要擊中,皆用了全力。

比起同齡人,馬文才的出招已可以算相當狠決。可在經歷過鐵血沙場的桓玄面前,他的氣勢就相對弱了,下手也極為收斂。不過他勝在靈活,出招速度極快,以此牽制,桓玄的殺勢竟被生生地遏住了兩分。

二人奇招疊出,招招相扣,竟沒有如眾人預想的那樣立時分出勝負。原本想看馬文才笑話的人,也不禁為這令人眼花繚亂的精彩比試驚嘆:能跟桓將軍過這麽多招,馬文才還真是有兩下子啊!

“桓將軍有手下留情吧?剛才我看他明明有機會踢中馬文才的小腹。”荀巨伯道,“看來還是給了馬太守面子。”

“可是文才兄的武功也實在很厲害啊。”梁山伯由衷誇讚道,“若是我,就算桓將軍讓我二十招,我大概也近不了他的身。”

“公子!小心啊!穩住啊!”馬統等一幹書童不知什麽時候也跑了過來。

“是知,我們也喊個口號給桓將軍助威吧。”祝英臺起了個“壞心眼”,“就喊‘桓將軍必勝!馬文才必敗!’怎麽樣?”

“啊?”桓是知不願意,“這樣不太好吧?”

“也對,你和馬文才的關系很是親近,跟你和巨伯的關系也差不多。”祝英臺“善解人意”地說,“你肯定心疼他,不忍心這麽做。”

“英臺你胡說什麽啊?”桓是知急了,“我跟巨伯是最好的朋友,馬文才只是我室友罷了。更何況,比武的人裏還有我哥哥呢,我要心疼,也是心疼我哥。”

英臺露出一絲暧昧的笑:“這樣啊。”

“那就喊吧。”荀巨伯帶頭振臂握拳,“桓將軍必勝!是知,你快跟著一起喊啊……”

桓是知磨磨蹭蹭地舉起拳頭:“桓將軍必勝……”

祝英臺饒有興味地看著桓是知:“馬文才必敗!”

“馬文才……”桓是知深吸了一口氣,出口的聲音卻驟然變小,“必敗……”

話音未落,只聽得“啪”地一聲,桓玄飛起一腳,正中馬文才的左臉。

馬文才整個人向後退了三步,勉力支撐著才沒讓自己倒在地上。

桓是知嚇得目瞪口呆。她下意識地想上前去查看馬文才的傷勢,可看看身邊的荀巨伯和祝英臺,便又默默收回了邁了半步的腳。

馬文才立在那兒,一邊微微喘息,一邊輕輕地晃了晃腦袋。

他被桓玄的這一腳踢蒙了,連嘴角淌血都沒有及時註意到。

“跟我比武,你怎可分心,露出這樣大的破綻?”桓玄沈著臉,“若這是戰場,你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

馬文才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覆雜地去看桓是知。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做任何事都習慣“分一點心”在桓是知身上。她那句並不算大聲的“馬文才必敗”,沒能逃過他的耳朵。

桓玄也瞥了一眼桓是知,又看了看楞神的馬文才。

都是男人。他又是過來人。桓玄一下子就看穿了馬文才的少年心思。

桓玄瞥了一眼自家小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馬文才。

嗯,杭州馬家的獨生子啊……馬馬虎虎吧。

“精彩!精彩!”馬太守拍著手走上前,對桓玄躬身笑道,“桓將軍的招式實在是出神入化,天下難有敵手啊。犬子這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在桓將軍面前,真是班門弄斧,讓您見笑了。”

桓玄道:“馬公子的武功出類拔萃,說班門弄斧實在太委屈他了。”

“桓將軍過謙了。”馬太守道,“桓將軍適才手下留情,下官感激不盡。小兒也是輸得心服口服。”

桓玄看著沈默不語的馬文才:“服不服氣,自當由本人來說。馬太守,你說是吧?”

“是是是。”馬太守連連點頭,走到馬文才身邊,沈聲道,“文才,還不快謝謝桓將軍手下留情,再跟桓將軍賠個不是?”

馬文才昂首道:“我不服!”

馬太守大怒:“你說什麽!”

馬文才道:“我適才走神,才讓他抓住了機會。我不服。”

“混賬!桓將軍一直讓著你你沒看出來嗎!”馬太守氣得甩袖子,“你真以為憑你那幾下能在桓將軍手下走那麽多招嗎?”

馬文才把頭一扭:“反正我就是不服氣。”

“好!有心氣!”桓玄大笑道,“不服好辦,再來就是。馬公子,請吧。”

不服再打,打服為止。打不服的,就打死為止。

這就是桓玄的規矩。

“別比了吧,哥哥。”桓是知察覺到了桓玄語氣中透出的危險,攔在他面前,“你已經贏了!大家都看得出來,你適才沒有用全力都已經贏了。真的沒必要再比了。”

“是知,連你也這麽說!”馬文才更加不平了,“我一定要再比,我就是不服!”

“混賬!”馬太守怒不可遏,“連桓公子都出來為你說情,你怎麽能這麽不知好歹呢!”

“文才兄,算了吧。”梁山伯也想息事寧人,“你能跟桓將軍過這麽多招,武功修為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大家都很欽佩你。”

馬統也湊上前:“是啊公子,你看你都受傷了,我們快去醫舍找王姑娘處理一下吧。”

馬文才瞪了馬統一眼:“啰嗦!不就出點血嗎?什麽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兒了?”

桓是知看著馬文才嘴角的血,莫名來氣:“馬文才,你就不能聽勸去醫舍嗎?你看馬太守多為你擔心啊。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顧慮到父親疼惜兒子的心情吧?”

“疼惜兒子?”馬文才冷笑,“他才不會在乎我這個兒子的死活呢。他的心裏從來只有他自己。”

“你說什麽?!”馬太守已氣得有些發抖。

“文才兄,你這是什麽話?”梁山伯皺眉勸道,“你這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實在是太失禮了。馬太守會心寒的。”

“他才不會為我心寒。”一路話趕話,馬文才的情緒已有些失控,“馬太守不過是心驚膽戰,害怕我得罪了桓將軍,連累到他,影響到他光明的仕途而已!”

“混賬東西!”

馬太守終於忍無可忍,揚起手,重重地甩了兒子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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