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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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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彤心內已自松動,她身上的千斤重負,她已想放下,她此刻方覺疲乏已極,一思只待自解所縛,便可身輕如燕,心中便忽覺安適之至。便如柳枝輕點湖面,她的唇邊微微漾起一點笑意,只這一瞬,她卻忽覺心中仿佛火光一閃,那火光之中映現的便是分別之際所見凝雪那蒼白的面容。平日裏風姿卓然的少年郎,竟忽然成了這般憔悴形容。穹彤竟恍惚覺得便是自己,毀玉成石,罪不可恕。她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這頭本該是輕輕一點,此時卻暗暗垂了下去。

雲水目中漸漸灼熱起來的火光,也跟著暗了下去。

風行來一遍,游走一遍,離去一遍。。。。。。。風又行來一遍,游走一遍,離去一遍。。。。。。

不知風來了多少回,又走了多少回,穹彤終於緩緩站起身,她仿佛風中那垂柳的枝條一般,既看似筆直而僵硬,又無骨無根般隨風動搖,她屏住呼吸般,凝心盡力地朝雲水望了一眼,那瑩瑩雙目中滿是眷戀,亦滿是決絕。她目中雖是深情款款,愁緒百般,她卻只望得一眼,那目光便似飛鳥過湖一般,虛虛一晃,便已了無蹤影。她一言不發,緊緊護著懷中的孩兒,發足便走,她此時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雖仍是裊裊婷婷的柔柳之態,脊背卻挺得筆直,將全身之力灌在一雙腳下,只顧往前奔去。

雲水望著她的背影,知她心意已決,自己再難相攔,目中淚水便如流水一般,他便邊瞪大了眼睛,邊不停拭著,只怕眨眼之瞬,她便已然消失。他只覺得穹彤體態裊娜,便似柔花遇春,英姿颯爽,卻似朔風緊急,他的心中又是柔情如絲,又是急痛如石,又是糾纏又是重捶,只逼得他握緊雙拳,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仰著身子往前探望著,直望得她的身影,如風一般,消逝無蹤。眼見佳人已去,不知何日可見,再續情緣更是難以寄望,雲水的靈府間便覺烈火烹油一般灼痛,口中便是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你且珍重。若是你有性命之憂,我亦必舍身相護!只是,只是。。。。。。你便忘了我罷,我欠下的孽債,也唯有從這孩子身上還罷了!”風中卻又傳來穹彤的語聲。

雲水心中一陣歡喜,緊跟著又是一陣悲戚,他用盡力氣喊道:“你欠了別人的債,就不欠我的嗎?”他的喊聲聽來便如夜風中那野獸的嘶吼之聲。他凝目而望,卻不見穹彤的身影。他黯然垂下頭,一遍一遍喃喃道:“你舍得下我嗎?舍得下我嗎?舍得下我嗎?”

忽然,又是一聲長嘆,那嘆聲中帶著哭泣之聲。雲水一聽,目中閃過淚光,那淚光之中閃爍的,卻是欣喜之光。

果然,穹彤似是自語般道:“我怎願負你?我怎願負己?”她失了神志一般,緩緩念了兩遍,忽然朗聲道:“我與別人原定了終身的,徽洛為他舍了性命,我卻負了他,你若是要我與你在一處,我必得還清了欠他們的情債不可!”

雲水看不見穹彤,便只朝著虛空頻頻點頭。

“好!若是他要了我的命,我便不能來見你,你且自珍重,不必掛念我,若他願懲罰於我,我便是只剩得一口氣,也會設法來見你。你若等得煩了,不等便罷,你若願意等,便是一縷孤魂,寄明月,散清風,亦總有回返之日!”穹彤字字如珠,珠珠蹦入雲水耳中,他陡然振作了起來。他心知自己無需多言,便只默默點頭,等了良久,不見穹彤再有言語,便知她去了。他又覺感佩,又覺安慰,又覺難舍,靜靜思量一番,便將心中的柔情與愁思暫放一旁,只凝聚精神,端然而坐,一門心思調息起來。

水霧仍自繚繞,雪寂亦自一動不動地靜靜立著。這一番故事聽來下,他的心光仿佛已掠過千湖萬水,他的目光卻只靜靜凝住著簪花靈女的背影,他只覺得簪花靈女的青白衣衫,便似蝴蝶那停歇的薄翅,隨霧輕動,飄飄欲飛,漸漸地,似已化入了那淡白色的霧氣中。那霧氣在他心頭裊裊而繞,墜成一股子凝重的潤濕,他只覺得這故事像是未曾了局,卻不見簪花靈女欲要再往下說,他凝心靜氣,暗暗思忖,卻著實覺察不出這番話中有解救疏影之法,他心中一急,掛記疏影之心便更切,他垂頭暗道:“卻不知她此時身受何苦!”一念及此,諸多猜測便紛至而來,疏影痛苦難耐的面色好似就在眼前,他心中惶恐已極,身上便是淋淋一身冷汗,如此這般,如何能再耐不下心來尋思,他轉目望著簪花靈女,顧不得或有無禮之罪,邊躬身行禮邊道:“還望姑姑速速助我救人!”

簪花靈女轉過半邊身來,她目中的驚疑之色如輕煙掠水,一過無痕,雪寂面上卻紅了起來,靈女潔凈的目光如輕雪停風,只短短往他臉上一駐,他卻覺有灼熱的火光,猛地映照在自己臉上。他自小敬重靈女,只知聽其教誨,唯唯諾諾,便是略微的不恭不順之態亦未曾有過,這般相強的語氣卻是連他自己心頭都是一驚一痛,他自覺失言,心中雖無數遍催促著自己,卻只是將頭垂得不能再低,半個字也再吐不出來。

微涼的風拂在雪寂面上,他卻沒有半點略適之感,他耳中聽得簪花靈女輕輕一聲嘆息,便覺得那風像是靈女溫柔的手掌,即便揮到他面上亦是一觸即收,不忍心當真用力。雪寂此時雖看不見靈女的面容,亦聽不見她的半點聲息,卻恍惚覺得她沈沈如一汪靜水,無波無浪,卻影著一樹陰翳。靈女嘆了一口氣,仿佛那陰翳之中透出一息風聲。那風聲中似帶著點點雨音,哀哀落在雪寂心頭,他只覺得愧疚之感更重一層,卻又有一種細潤之感,在心上綿延,他知道,靈女雖對自己有些失望,卻已決意不再相勸。

果然,簪花靈女很快便開口道:“我告知你前世之事,一乃願你知曉身世,二乃願你知難而退。”

雪寂心中那春雨輕潤之感,方始微濃,靈女此言卻如朔風一陣,他心上便空空只留一片冰寒。他張著口,口卻也像是被凍住了似的,什麽話也問不出來。靈女此時卻已經接著道:“落入洛川河中之人,皆已入了河中之水影之境,此境亦是幻境,若要召喚幻境之人,必得己身先達幻境。”

“幻境?”雪寂一聽此言,面上瞬間便如春風解凍,眉眼間冰寒與驚恐之意雖仍有些遺存,卻已是掩不住滿面的驚喜之色,幾乎叫道:“我已修至幻境啦!”

簪花靈女微微一驚,接著亦是面露喜色,只是那歡喜之色轉瞬就凝止了,她雙目一閉,似是凝聚己身之靈力,接著一手輕翻,將手掌攤至雪寂面前,面色鄭重地道:“你且看!”

雪寂指著簪花靈女的手掌道:“此乃探靈珠!”說著,又將手指微微一移動,面上卻露出疑難之色,沈吟著道:“此珠卻有些不同,卻不知。。。。。。”

他一言未畢,簪花靈女已是面含微笑道:“此乃召靈珠。”說著,目光慈和地望著雪寂道:“想不到你此番離島,已是尋到了入境之法。”簪花靈女見雪寂面有不解之色,知他心存何疑,便接著道:“目乃元靈之外體,若是未修至幻境,見此召靈珠,只見其外顯光華,不見其原珠之狀。”她心知雪寂心意難改,又見機緣確又相合,便不細問其中情由,以免再耽擱,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卻又有些不得不言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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